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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不透光的房间里弥漫着灰尘的气息。



刚刚归家不久的重云打开旧屋的门，因着那扑面而来的小小颗粒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以手背轻轻揩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滴，朝着记忆里的方向寻去。



在书架第四层，他望见了那个熟悉的玻璃瓶。



重云踮起脚，轻轻将它拿下。而后他拿出湿巾，动作细致而轻柔地将玻璃瓶外壁灰蒙蒙的一片缓慢擦去，直到瓶壁如旧时那般透亮。



重云望着玻璃瓶内那一颗颗纸星星，蓦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因着这承载着他过多感情的旧物，难免想到了曾经真挚投予恋心的那个人。



无言又深邃的悲伤将他笼罩。就算已经时过经年，但在思及那段过往的无论何时，重云好像都没办法真正地展露笑颜。



也许是因为没能放下，又或许是不想就这样忘记。重云如是想着，任凭他与行秋度过的无数段记忆在脑海中闪过。



非要说起来的话，他与行秋的故事除却最开始不觉自己心意的欢欣之外，在发觉自己心意之后的篇章的确可以被称为非传统意义上的，不甚愉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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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喜欢我”好像是公认的人生三大错觉之一。



但也许是因为行秋与他的相处有种太过熟稔而又无比自然的亲昵，由着某种莫名的确信，重云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能够逃脱这个定律束缚的例外。



……至少在被残酷的现实刺伤之前，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他还是很难将那个下午的记忆彻底在心里抹去。



那好像是个阳光格外温暖的日子，重云少见地没有和行秋一起吃午饭。

因为行秋告诉他，自己去办公室帮老师整理下午第一节课要用的试题。重云没作多想，在下课抄完黑板上残存的笔记之后，一个人抱着饭盒，准备找个长椅感受温暖而和煦的阳光。



可他却意外地在办公室之外的地方，望见了那个本不应该在此的熟悉身影。



这熟悉身影现下所处的场景在校园里其实并不罕见。无人之处，相对而视，气氛异常胶着的两人，所处的状态无非是告白和告白未遂。显然，重云这次正巧撞见了前者进行到一半的现在进行时。



饶是重云耳力过人，行秋背对着他说出的话语也因着那有些遥远的距离而模糊不清。但其中最为关键的那段对话，因着某种在意的情绪，在重云心中响彻得格外分明。



“……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重云听见深蓝色头发的少年如是说着。



“……”



“嗯，要问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



“抱歉，这个答案我想由自己来珍藏。”



一瞬间，世界好像只剩下心脏被无言情绪攥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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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两人原本能称得上[亲密无间]的关系似乎多了条看不见的间隙。



往日里亲密又自然的动作放到现在早已褪去之前隐约可见的甜味气息，如今能够让重云感受到的只剩下一团捋不分明的芜杂心绪。



因为他没办法认为行秋所说的那[心悦之人]的指代对象是他自己。重云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成为足够行秋珍藏对象的自信和理由。



芜杂心绪总叫人难以保持平日里的冷静。



重云突然有些想要抓着行秋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那样自然地接近，又那样随性地想要兀自抽身远离。为什么亲手将他引导向[两情相悦]这绿洲般的景象，又亲口坦承眼前一切不过是他臆想而出的美好蜃景。



万千想法哽在喉头，终究归于尚存理智思考下的一声叹息。



也许一切妄念只是因着之前自己那过了头的自信而起的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傲地将对方的一切举措都视为自己对隐秘心绪的无言回应。重云如是想着，不自觉地咬紧了唇。



他并不能把一切归咎于对方那缄默无声的温柔。



温柔本身并无过错，喜欢也不过只是人之常情。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怪罪的话，那毫无意外的只剩下自己那过盛的自信心。



而他现在回想起来，行秋的行为事实上从未逾过朋友的那条界线。非要说的话，所谓亲密的暧昧的举动，也不过只是[挚友]关系下亲昵关系的行动具现。



连暧昧以上情感都不存在的情况下，要如何苛求对方回应自己的恋心?



无法理解的心情把重云的行动导向生硬的逃避。向来直来直往的他自知无法将复杂心绪隐藏，因此他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悄无声息地在行秋的圈子里沉寂，寄希望于依托时光的磋磨来让自己逐步远离。



但行秋是敏锐的，重云毫不意外自己的消沉与远离在对方眼中暴露了个彻底。但重云完全没有预想到行秋开头的一句话就精准地戳到了他的痛点所在。



“重云啊重云，你这几天这么消沉，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行秋的表情是他熟悉的带着点调笑意味的戏谑。



也许这不过只是发现挚友最近不对劲后，最单纯的行秋式关心。



……也许吧。



通常而论，重云的思考模式其实更偏向于不愿多想的直来直往。可在真正的，漂浮未定的喜爱面前，人好像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胆怯和踌躇。此刻的他自然很难不对行秋少见说出的直白话语多生出几分不确定。



是仅仅出于挚友立场的自然关心，还是知道自己心意后那温柔又残酷的试探？



“……”重云想要尝试着如同千万个往日那般自然地回应，可莫名的恐惧压在心头，让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此刻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被甩了？”这话听来像是种强撑着的没话找话，或者说是隐隐愠怒而不甘心的莫名追问。



重云总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行秋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他同样有些不明白行秋此刻怪异情绪的来由

。

“……”不愿说谎的重云仍旧保持着沉默。



没有开始的恋情也能够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吗？他颇有些漫无目的地如是想着。



没有结果的事情就不去多想，这算是重云単纯明快行事原则中的一条。他现在也打算将这个原则一以贯之。于是重云甩甩头，试图把多余的好奇心从心中抹去。



沉默总是难捱的。更何况此时的沉默出现在原本从无冷场的两人之间。



行秋似乎把重云的沉默理解成了一种默认，他的面庞之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尴尬与抱歉的复杂神情。他的瞳眸一瞬变得幽深，似乎正思忖着什么，但开口的话语仍然没有把气氛改善哪怕半分。



“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们认识以来最尴尬的对话于此戛然而止，重云关于那天的记忆仅余下行秋难得落荒而逃的背影和自己再难压抑的，更加酸涩的心情。



隔天，重云的桌上出现了另一颗许愿星，也许是二少爷为着自己唐突问话而感到抱歉的小小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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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自己会错意。重云这么想着，在心头再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那段尴尬的对话之后，重云总觉得心中积压的情绪沉重过了头。如若再不找个解决的方法，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一直纠结于这晦涩难言的思绪。



平日里的倾诉对象行秋和香菱早就在这次的备选名单里不予考虑。



一个是头脑相当活络的当事人，隐晦的告诉他此事与将心意直接坦白无异；另一个是心思细腻明察，同样知晓自己底细的少女，重云总觉得在这件事上将思绪诉诸香菱，以三人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同直接告诉行秋本人毫无差异。



重云思来想去，终于下定了决心。



重云选择的倾诉对象是坐在他前桌的班长。

班长是个处事风格有些严肃，但实际上性格十分温柔的女生，因为公认的热忱之心，在班内很受欢迎。因着座位靠近的关系，重云和班长的的关系要称一句朋友事实上也不为过。



如重云所料，班长倒的确是个靠谱的人。她只靠三言两语就将重云的所有犹豫化解了个大半。



她的问题也很简单，“如果对方并不喜欢你，你在意吗？”



重云的答案是没关系。因为他早就做好了自己心意只是一方通行的觉悟。兀自产生的感情，并不奢求得到对方两情相悦的热切回应。他只是出于本心，纯粹地恋慕着行秋而已。



但其实重云找班长求助的理由也掺杂着些晦涩难明的私心。也许是一种幼稚的报复，亦或是一种青涩的尝试，他期望着借助自己与他人的接近，从行秋身上找出哪怕一点可以称之为“醋意”的情绪。



如果行秋真的也怀着与自己相同的那份心绪，就算是向来游刃有余的他，至少也会展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在意吧。



可行秋的态度几乎一如往常。行秋仍旧站在挚友的立场上，同往常一样待他，以挚友的身份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以挚友的身份直接地向他传达着，那所谓庆贺自己隐约抓住幸福的祝福与欣慰。



重云并不习惯于忍耐，或者换个说法，他不是个惯于压抑情绪的人。他的感情表现向来単纯明快，就算因着令人变得胆怯的情意而收敛了几分心绪，但他的忍耐阈值仍旧十分有限。



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找行秋当面直截了当地坦白心意。



并不是他无惧于告白之后对方错愕甚至可能隐隐流露厌恶的神情，他只是觉得用面对面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心意画上句号才不多留遗憾。



除了面对面坦承之外，以信笺或短讯来传达心意，亦或是用通话聊天来表达感情，都给他一种轻浮而不真切的飘忽感。





可在熟悉的午休地点撞见两个靠得过近的熟悉身影之时，重云好像被抽干了身上的所有气力。



重云轻轻推开门，远远望见行秋的影子和香菱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在那一瞬，他好像听见了从自己心口传来的，玻璃制品碎裂开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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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就会败北，毕竟时间向来不愿给人迟疑的机会。



在重云还没有过多这段恋情大概就此终结的真实感的时候，教室前就已经挂上了红色的“高考倒计时”，校园各处也逐渐张贴上了各种有意义或无意义的激励标语。



高考要来了。



突然言明的心意在面临[高考]这个重要人生拐点的时候，好像对谁来说都是种累赘。



……没必要。重云对自己说。没必要因着无意义的一己私欲耽误任何人的未来。



他想要好好给自己的心意收尾不假，但他更在意的是哪怕没能情意相通，也应该各自光辉夺目的两人的未来。



[高考]像是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斯利剑，催着重云为着自己的未来不断向前；快节奏的备考生活也将重云心中的芜杂思绪稀释得近乎透明。



“没有时间了。”教室前的LED屏幕上闪烁着的红色高考倒计时同样如是说着。



谁都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抽出心神。



一根根用空的笔芯，一张张黄白的试卷，散乱堆叠于课桌之上的练习教辅，亦或是课桌肚里来不及好好整理的一屉冗杂。比起在不合适的时机说出不合适的发言，他更偏向于静默着准备，直到一切尘埃都落定。



青春的底色不必囿于朦胧青涩的恋心，重云更希望用泪与汗来写就不留遗憾的未来篇章。哪怕留有遗憾，但他觉得这才是更为负责而正确的做法。



就算这么想着，在深夜刷题后的闲暇，重云心头也不免会有种青春期少年常有的忧郁。



“行秋。”草稿纸的公式演算之中突兀地出现某人的名字。重云因着神游而涣散的目光在心下察觉到笔下所写的内容的瞬间聚焦。



他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抚摸那由自己亲自写出的墨字，但在感受到纸张粗糙质感的那一瞬，又触电般地将手收回。



明明只是一个由自己亲手写出的名字而已，但也许是出于心理作用，重云几乎感觉自己要被那两个字的温度灼伤。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可救药。



他想要涂掉这两个字将心意掩藏，但等到真正下笔之时却又狠不下心。哪怕这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一个由自己亲手写上，但也许之后人生再难相交之人的名字而已。



撕掉的草稿纸一角沉默地被重云轻轻夹在书架最右的行秋送他的诗集之中，一如他竭尽全力沉寂下来的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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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备考期间，在忙于学业的同时，重云有意无意地疏远了与行秋和香菱的关系。



借口专心备考而停用的社交软件，推脱说要平心静气而拔掉的SIM卡，说是要节省时间而不再共度的上学放学与统统拒绝掉的共度邀约。重云尝试着一步步从原本的社交圈子里脱离出去，但也没有融入新圈子的冲动与精力。



行秋和香菱一开始被拒绝后也只当做重云想一个人的平常请求，还尝试着再次相邀；但他们也许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到了后来也不再主动发出邀请，给予了重云足够的尊重与自由空间。



结果如他所期望的那样成功。



他逐渐得到了只有自己一人度过的时间，也再没有为心中郁结所困的条件与理由。自那之后一个人度过的生活其实也很充实，很快乐，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比如说在题海中昏花了双眼，头脑酸胀难忍的某些时刻，他也难免会受孤独和寂寞的磋磨。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



重云不否认，他对旧日的欢乐和笑语仍然留有怀念。



……但也仅止于很想念。



因为干扰他人的恋情是件过分且没有意义的事情。



更何况这份恋情的双方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两个朋友，行秋和香菱。行秋是个温柔又可靠的人，虽然在某些时候有些恶劣，但是重云没办法不折服于他的侠义心肠；香菱活泼而开朗，细心又善良，平日里对自己关照颇多。两个人是很相配的。



重云扪心自问，自认没办法将三人的关系视作往日那样对待。他会因着沸腾却无望的感情而感到灼痛与刺伤，剩下两人的无知无觉更是种最温柔又最漫长的残忍。怀有晦涩心绪的自己如果和毫不知情的两人待在一起，似乎对所有人都不是件公平的事。



他不想和行秋只做朋友，但也不想为此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这样的前提下，重云能够做的事情其实是很有限的。无外乎直接坦白后迎来尴尬收场的结局，亦或消失得悄无声息，等待着时间把所有无谓的情绪冲刷得无限淡漠。



世间情爱好像总让人胆怯。向来勇往直前的重云像是因着那个存在而被卸去了所有力气，他最终选择了悄无声息的逃避。



向来守约的重云没有并遵守很久之前三人约好同填A大的那个约定。他在百般考究之后，还是在一志愿那一栏填上了和A大水平层次差不多，但跨了大半个璃月的S大。他毫不犹豫地回了深山中的本家，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也没把自己的去向和联络方法告诉任何人。



几乎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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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他在之前有万般想要直接把心意诉之于口的冲动，但记忆里一浮现出行秋那张温柔面容，那满腔热情就被深重的无力感浇熄了个透彻。但他还是执着地想要将郁于心中已久的那份心意传达，哪怕于他而言过于隐晦，哪怕可能永不见光。



他把写着自己心意与更换之后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小小纸条上，将它团成团，用绮丽而绚烂的玻璃糖纸紧紧包裹。而后将它掩饰般地塞进一小罐以同样糖纸包裹的糖果之中。



在临走那天的上午，重云和班长在咖啡厅见了一面。他珍而又重地托班长把那个糖罐带给行秋，班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班长是个温柔的人，她没有问重云突然消失的理由，也并未出于任何原因追问他的去向，似乎并不介怀于这可以称得上是唐突的小小请托。只是在道别的时候，班长面庞上露出了重云不甚明晰缘由的复杂神情。



她似乎想对重云说些什么，但一开口，话语就成了串听不分明的磕磕绊绊。



因着时间的流逝，临别对话的前半在记忆中早就显得模糊不清。但重云仍然记得话语的最后，班长的话语如同叹息，“……会好起来的，笑一个吧。”



重云扯起嘴角，好努力才把眼泪憋回去。



“……谢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回应道，话尾听来干涩而喑哑。







重云总觉得单方面的告别也需要仪式感来作最后的安慰。于是在登机之前，他去机场的便利店买了支蓝莓味的冰棍，是他和行秋之前常常一起吃的那个牌子。



再见啦。



重云望着机场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口咬下那深蓝冰棒。咔嚓咔嚓的碎冰声在他脑内回响。



也许是短时间内吞下太多冰块，亦或是某种情绪于心头过度的积压，重云总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望向机场天花板那透明的栅窗，看不见自己的身影，目之所见只余下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片人影幢幢。



要说他不期待小说里机场告别时，男女主那刚好相逢而得以互通心意的经典桥段是不可能的。但生活又不是小说，重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恰好的两情相悦，又哪来那么多恰好被撞见的默然离别呢。



再见啦。



甜腻的蓝莓味融化在口腔，化作果味回甘里那莫名引得喉间苦涩的余味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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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遗憾吗？遗憾于自己那场没有告别的离去，亦或是没能传达的晦涩心意。在回忆的尽头，重云这么问自己。



得到的答案是连自己都没办法确定的“也许”。



那段无忧无虑而又纯粹美好的时光相比起触手可及的真实或是浸染着尘世气息的现世生活，更像是自己偷来的一场幻梦。可梦是会醒的，梦总要醒的。他并不后悔自己下定决心后的离开，但仍然免不了介怀那句没能说出口的再会告白。



因着情绪的低沉，少年眸中的色彩也逐渐黯淡下去。他抿抿唇，从星星罐头里轻轻挑出从前最喜欢的那一颗。



深蓝的底色之上点缀着冰蓝的烫金色纹路，像是无边夜色中沉静交融的水与冰。



也许美好的事物格外容易崩裂瓦解。



只是指尖稍稍用力而已。最合重云心意的那颗纸星星意料之外地，在与指尖的轻轻触碰之后兀自散落开去，散作一段轻翘着边的长长纸条。



正如有意接近之人总以巧合或天意作伪装，深蓝烫金的长纸条也只是用以惑人的正面矫饰。礼物送出者未曾言明的话语静静沉睡于空白底色的背面，以墨黑字迹展露真心纯粹又怯懦的模样。



“重云，我心悦你。”



纸条背面是颇有行秋个人风格的字迹，无言地诉说着那段时光中他毫无察觉的，行秋没能坦露的真心。



这迟来太久的真心让重云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他下意识地又想认为这是往日行秋说的所谓“玩笑话”，想要把不可能发生的一切美好幻想就此扼杀在萌芽前。



可他没办法就这样忽略掉这份直白得过了头的心意，就这样带着对残酷答案的未知解活下去。



他不愿就这样清醒地将自我蒙蔽。



重云心中闪过隐隐的愠怒，因着对方只敢展露于薄薄纸笺的怯懦心意。但更多的感情也许应当以无力来命名。



时过经年，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好像已成定局，两个人心意的一方通行在多年后似乎再难换来携手共行的美好结局。愈发深重的蓝色忧郁像是一片自心底逸散开去的人造海，几乎要把重云就此溺毙。



重云颤抖着手，将一个个折叠好的星星还原成纸条最原始的模样。毫不意外地，他于色彩斑斓那面后的空白之中，发现了一句句镌刻着某人真心的话语。



不知是否出于故意，含蓄而婉转的心意流露被封的严严实实，最直白又最热烈的话语的防线却脆弱得一触即散。他隐隐地能够感觉到，行秋好像并没有那样执着于掩藏自己的真心。



在期待着被谁发现吗？



是期待着被我发现吧。



重云想着。自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感因为这一事实的发现而更加剧烈。



发觉对方与自己相同的恋心本应该是件值得欢欣的事情。但发觉过了赏味期限的真心能够带来的，似乎只有更加沉重的悲伤而已。



他几乎要被无言而沉重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



……行秋也是胆小鬼。还是个和自己一样笨的胆小鬼。



重云向来豁达，他几乎觉得这之后的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因为确认到对方的真心，哪怕是迟来的真心，已经是一件足够让他释然的事了。



也许吧。







-9-



将一张张纸条珍而又重地夹在行秋当年所赠的那本诗集之中，重云整理好情绪，准备推开门就此离去。



可蓦地，数年来从未变过的手机铃声炸开于一片寂静，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兀自亮起于手机光屏。



“喂……”重云接起电话，入耳的是意料之外的声音。



那过分熟悉，但因着时间久远而显得陌生的声音听来是一如往日那样的温润而柔和，只一瞬间就让重云的大脑宕机了个彻彻底底。





“是重云吗？”对方的话语像是试图确定着什么，尾音也流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



一瞬间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在心头乱成一团的万般芜杂思绪于此刻沸腾，重云能感受到的仅余下逐渐加快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名为重云的少年听见了“期待”的声响。



他闭上眼，缓缓开了口。



“——”




























*一些文末碎碎念：



坚定自身信念，这个人从来不写BE这个人从来不写BE这个人从来不写BE

所以这篇毫无意外地是HE

因为蛮多麻烦的事情都堆到这周，所以这篇文多少有点仓促，这周的更新是真的有点晚啊果咩捏

因为真的很忙，所以连文末碎碎念都变得死气沉沉了qwqqqqqq

啊 没意外的话下周会更后续的。希望能把这个故事讲明白一点吧………！



以上，感谢你的阅读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