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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

作者 : 椰不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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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分级 大众 异性

标签 没逻辑 , 啥都没有

状态 已完结

852 1 2022-1-14 17:01
导读
:)
脑壳子疼
000

      科西嘉还是个连橱柜都够不到的小孩儿的时候听过一个睡前故事,是一只绿眼睛乌鸦讲给他听的。他没把那个故事讲给任何人听,大概因为这个故事枯燥无趣,干巴巴的像是一块被抽尽水分的干饼一样,任凭谁去咀嚼都只会觉得难以下咽,丝毫没有一丁点睡前故事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向别人解释一只黑鸟为什么不仅会讲人话还会讲故事这件奇异事。
      听故事的人哈欠连天,却又难以进入深眠。
      “大概因为故事诞生于不眠夜吧。”乌鸦转着眼睛给自己开脱。
      乌鸦去过很多地方,经历丰富,所见所闻多多少少也能有一两件能作为畅销杂志的主题文章。可惜这只不得了的乌鸦就快要老死了,死在一个小孩儿面前,什么都留不下。
      “那样未免太可怜了”乌鸦心里想着,然后就有了这个难辨真假难以评述的睡前故事。
      “你知道吗,有的地方,一对爱人,在先离开的那个人的葬礼上,他的配偶大概已经开始在为自己的离去做准备了。”
      “不是因为殉情,仅仅是他们死掉之后共享同一块墓碑。”
      不论是白发厮守,还是互为怨偶。终究逃不过被共同困在一块又小又挤的四方之地里。
      “可能想着两个人好在阴曹地府做个伴,也可能是因为人口过多造成的土地资源短缺,一对夫妻的名字常常同时被刻在墓园那块冷冰冰的石头上。
      在已逝之人名字旁边刻好生卒年月,这大概是对这个名字,这个倒霉鬼最后的悼念。还活着的那个人名字上覆上黑纸,总之就是用和石碑相近的颜色暂时遮住生者的名字,让一块墓碑远远望去似乎只有一个名字不均等的分配在这块石头上。总有一天这对比翼鸟双双飞去,再让黑色褪去,枯骨爬上墓碑上的那片留白——终于凑出成对的名字,成对的称谓,成对的生卒年月。”



001
「“你非常爱他吗?”
    “我不知道。我不能容忍他,我对他恼火,我又一直思念他。”」¹

      乌鸦过得最舒坦的几年是在那位女士家里,那是它的“房东”。战争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人在恐惧下麻痹,让人对生命产生新的理解,若不是因为生活在这战火纷飞中,那位女士可能早就被一只会说话的乌鸦吓得失心疯了。可能寂寞带来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女人第一次见到这只绿眼睛乌鸦的时候没来由地向它搭话,听到回答时也是毫无惊奇之色,甚至还在心底庆幸着与这只黑色怪鸟的相遇。
      女人给这只怪鸟一扇随时打开着的窗户和一个随时放着面包和水的窗台。怪鸟挑食的很,并不是所有食物都能满足它的胃口。若你路过这家人,常常能看到窗台上被挑得只剩下紫甘蓝和西红柿的沙拉或是堆成小山的西瓜籽。再后来窗台上摆上了边角布料堆出的小窝,甚至新出现了几个羊毛毡扎出的四不像生物摆在小窝旁边——女人就这样成了这只怪鸟的房东,让这只四处游荡的黑鸟落脚在自己屋檐下。
      女人会和它聊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有时讲讲那个许久不曾见过一面的丈夫,抱怨一下为收到从前线寄来的信要走多么繁杂的手续和身份证明,以及想象收到这一纸家书前有多少封信意外死在了半路上。
      日历被战火一页一页烧去,一只怪鸟,一个未婚夫在战场上不知所踪的女人,数着每天远处战线上的阵阵轰鸣,数着天上飓风般一闪而过的铁皮。女人的话越来越少,窗台上的食物花样却越来越多,粗陋的食材经加工后躺在精致的瓷盘上不知所措。她不再为丈夫的保家卫国而骄傲,不再关心每天的战报,放纵收音机滋啦滋啦地乱响。心底窝藏已久的小人冒出小小的脑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看吧,他为了荣誉抛下你了,为了那金闪闪的功勋,为了历史的赞美,为了心底的一时新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怎么样,他就是这样,一个愚蠢至极还自不量力的男人,永远不会觉得死在血泊中面目全非的尸体是自己,永远能当幸运女神脚底下的一条狗,永远盲目乐观,不论在哪永远都是乐呵呵的。这种天真的傻子真的能上战场吗?傻人有傻福的那份福报真的能落在他头上吗?
      真是笑话。
      “开街角那家饼干店的小伙子也被征用了,你就凑合吃这个吧”
      “这是邻居家的小女孩儿给你的,我放在这里喽”
      “要打到什么时候啊,大家都已经筋疲力竭了吧”
      “你不爱吃蔓越莓面包吗”
      “是吧,那个路过的逃兵说的对,他说不定正和新的小姑娘交换媚眼呢”
      “战线向北方推进了,打了胜仗拿了功勋的英俊小伙子很受小姑娘欢迎吧”
      “说不定和情人正热火朝天呢”
      “让他打吧,为了那满是侵略野心的黄金勋章送命去吧”
      “好吧,我抛弃他了,他死在前线了”
      “算了吧”
      “不用为了一封破信来来回回折腾身份证明了,其实也挺好的”
      “看吧,这群人就是赌徒,保住了自己的还想把别人宰上一刀,然后在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自称野心家,叫的好听也只能骗骗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了”
      “真难吃,亏你吃得下”
      “是不是野心家都好,总得活下来吧”
      “我等不到他”
      断断续续的信件消失了。就像早早料到会如此这般,那个男人不再出现在她的口中,就仿佛从来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一样。
      女人把他杀死在了自己亲手打扫好的空空如也的回忆里,蒙上一层阴翳,盖上满是抱怨的棺材盖子,没有悼词,没有带着花语的献花——这已经是她对这个负心汉最大的宽忍和让步了——事实仿佛已是如此,无可辩驳。她撒下弥天大谎却毫不自知,像只鸵鸟一样把头藏在沙堆里,相信着被编织出来的借口。
      “她成功了。”乌鸦转了转眼睛,悄悄藏起了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戏谑道。“她最后把自己也骗过去了,自欺欺人地把所有归咎在一个负心汉身上”
      不管战火如何如何肆虐,各种断肢残尸如何如何堆积如山,日子总是要紧巴巴地过下去的。男人们匆匆忙忙奔赴战场,一波又一波,伴着汽笛最后一声的长鸣与挚爱吻别。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头顶,附着连绵的阴雨,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却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为他们提供最后的安眠之处,尸骨无人认领,灵魂无所归去。
      硝烟停止的第一个秋天,寥寥无几的鲜花垂头丧气地被包在牛皮纸里,这是对战争结束的唯一一份庆祝。女人还在宅子里,对着空荡荡的窗台发呆——会讲话的乌鸦说自己要继续旅行,留下一根羽毛便扑扇着翅膀离开了,顺走了窗台上最丑的羊毛毡,没来过这里似的飞走了。
      乌鸦再回来的时候,从邻居那里听到了之后关于女人的一切。
      开烘焙屋的老婆婆说她每周四会走很远来买蔓越莓面包。
      对门的小孩儿说她养了一只有绿眼睛的猫,每天下午抱着猫坐在院子里午睡。
      菜市场的人说她似乎每天都来买不一样的菜,笑盈盈的和同行的主妇聊天,聊着昨日尝试的饭菜是否可口,聊着这周末去哪里美餐一顿。
      花店的老板说她总是来买各种花,有时是鲜艳的不得了的一大束,有时是朴朴素素的一两支,无论多少,总是一眼就能挑中状态最好的那一朵,像个找到宝藏的小孩子一样满眼惊喜。
      “大家都不轻松的时候这么频繁的来照顾生意的客人很难得呢,要好好感谢她啊。”乌鸦听到胡子编成两根麻花辫的老板对着她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
      他们都说,这个女人幸运的有个没有被炮弹轰得七零八落的大宅子,靠着抚恤金和羊毛毡的工艺品一个人悠悠哉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像是一人活在世外桃源,无比清闲。
一切都稀松平常,一切伤口都在平淡中慢慢康复,男人的名字再无人提起,无人问津。
      所有的所有都在慢慢变好。
      真的是这样吗。



002
「然而,昔日你眼中熠熠闪耀的光芒却仿佛快要熄灭。我感到你似乎在责怪我离开,怪我就次抛下你。」²

      男人上衣口袋里藏着一粒风衣扣子,如果不是他死前拿出来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的话它可能再没有机会见见那并不湛蓝的天空了。乌鸦费劲地挑开他已经僵硬还散着点点尸臭的手指,解救了那粒差点成了陪葬的扣子。
      要是扣子会讲话的话,它可能会和这只怪鸟抱怨到深夜,讲它的故事,或者说是它的主人的。
      男人离开的时候丝毫不见一点忧愁,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那一腔快要溢出来的热血,他似乎已经成了尘土飞扬的沙场上的神枪手,成了危难关头的大英雄,成了胸前挂满荣誉奖章凯旋的将军。和车站其他人一样,他和妻子在站台上互相诉说着最后的告别的话语,蜻蜓点水般触碰彼此的唇瓣,那是纯粹的不带一丝丝欲火的告别的吻,里面藏着一句不轻不重的承诺、请求、期许。他偷偷取走女人风衣上一粒快要松落的扣子,汽笛声撕扯着天空,他看着故乡慢慢远去,在座位上用一根烟的时间回忆着扣子的缝法,期待着下一次见到女人如何把这小东西固定到它原本属于的地方去。
      “嘿,伙计,你是从西边来的吧?”编织回忆的丝线被身旁的人扯乱,若有若无的呕吐物的味道又悄悄缠上鼻尖。男人看向对面那声音的来源,又是那个一刻钟都闲不下来的话痨,对着他邻座的战地记者抛去一个恶心的要命的媚眼。他听小道消息说这个看着一点文邹邹气质都没有的记者在前个礼拜记录了西部那场伤亡无比惨重的某个计划,从不停歇的枪林弹雨地下捡回一条小命,又从不知道多少卷胶片里捡回几张难得却依旧模糊不清的历史时刻,拿下了第二天报纸的头条。
      “你结婚了吗?”
      “听说你跟着去了那个计划的前线啊,听说打的很惨呢。”
      “也是,为国家牺牲可是荣耀啊,谁不想带一身荣耀奖章回家呢哈哈哈哈。”
      话痨依旧在那里对着记者喋喋不休,没有人阻拦他,毕竟机舱里唯一能赶走些许死气的就是他各种不过脑子的言语了。男人也不为那废话机器打断自己的思绪而生气,他侧了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眯着眼睛听着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不合时宜且异常轻松的闲聊。
      仿佛那该死的炮声还没有打响。
      “我不喜欢你的工作,伙计。那太危险了!”³
      那记者后来在自己的书里简单记下了这了话痨。在那本书出版之前除了记者没人知道他说的话,男人也没有活到这本书问世。
      我们就此别过。
      这是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不曾吐露的言语。不论是被扰乱美梦的男人,还是不曾停歇的话痨,或是最后独留在机舱的记者。
      至于那话痨后来有没有拿到奖章,有没有立下功勋,有没有活着回家,都不得而知了。
      男人跳的比话痨早。说实在的谁先跳谁后跳并没有太大影响——先锋部队就是这样,离了机舱飘在空中人人都是活靶子。有运气好的能平稳着陆找个隐蔽的地方继续刺探敌情,自然也有倒霉蛋挂在耸立的树上不知所措。就像一开始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是死在硝烟底下的倒霉鬼一样,男人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树上的活靶子。
      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唯一不知道是否值得庆幸的是子弹没有穿透心脏,男人有足够的时间欣赏眼前的走马灯,感受生命的火焰一点一点被带着火药渣味道的冷风扑灭。
      他费力地把那扣子从口袋里摸出来,垂头盯着手里的这个小东西,这唯一能见证自己死亡时刻的小东西。眼前朦胧一片,他想起来妻子那带着愠怒的眼神,想起来他兴高采烈告诉妻子自己要报效国家时妻子脸上的哀伤——他曾一直不理解那份哀伤从何而来。幸运女神不会一直只站在他这边保护自己的性命,尤其是在先锋部队。回头看同期并肩的战友、伙伴寥寥无几,自己何德何能在幸运女神庇护下走了这么远,在枪林弹雨底下还保全自己一具完整的躯体。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寒风撕扯着男人最后的理智,他把快要倾泻而出的呜咽咬碎嚼烂吞进肚子,他开始后悔,后悔不曾信心满满地奔赴战场,后悔没有多写几封信给妻子,后悔自信满满向她承诺自己一定能平安回来,后悔为得功勋冲在最前面,后悔临走前的吻没有再久一点。
      四肢冰凉早没了知觉,他无奈撇了撇嘴角,自己所谓的报国热血,终是败给恐惧,败给心头思念的人,终是不过于此。
      他想起来话痨和那战地记者的聊天,在心里一句一句反驳回去。
      “我有一个未婚妻,但因为这该死的战争我估计没办法活着回去娶她了。”
      “每一场战争都很惨,报纸只会挑呢些无比光荣的胜利来报道”
      “我不想。我后悔了,这荣耀爱给谁给谁吧我没那么无私伟大,我只想回家。”
      “谁的工作不危险呢,闭上嘴看看你自己吧再过几分钟你就要从这儿跳下去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
      他像是赌气时的小孩儿口不择言,但临死前想这样的话难免让人难辨真假。
      但又有什么用呢,没人知道这个将死之人脑子里想着什么,陪着他的只有一粒没有成精的扣子。
      “看吧,为隐藏私心编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也被我自己撕碎了。”
      “我还是舍不得为那些什么空荡荡的荣耀去赴死啊。”
      “我瞧不起我自己。”
      “如果没有上战场就好了。”
      “我好想她,我见不到她。”
      “她还在等我吧,她估计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去你妈的战争。”
      男人在黑夜里死去了,月色织成的薄纱覆上他并不安详的尸体。他眉头皱得像被猫缠坏的毛线,连小孩子都知道那一定是有什么致死都没有完成的遗愿。
      战争不会因为死了人就停止,一切都在继续进行着,他们向老战友告别,又和新人相遇。
      所有的思念和后悔被风吹得一干二净。
      他的遗愿是什么。



003

      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墓园里。不是因为嗅到了尸体的味道,只是因为被瞌睡虫推搡着不得不赶紧找一个落脚打盹儿的好地方。
      从墓园大门向前走,在第一个拐弯口左转,顺着走到倒数第二个园区,在靠水边数第四排正中间的那块黑石块儿上停下,黑鸟熟门熟路地落下,一边顺着沾满灰尘的羽毛,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空有自由却无所归处的无脚鸟,俯下身去,黑石块儿上刻着还算熟悉的名字。碑前几支鲜花躺在牛皮纸包装里开得正艳,送花的人可能刚刚离开。
      石块儿上另一个名字还是被黑纸覆盖着,生者依旧健在,一切如旧。
      “我死掉之后不要把我名字上覆着的黑纸拿掉,我还在生气,我不会原谅他。”



004

      过了多久已经没人记得了。
      女人是在梦里离去的,几根银发轻悄悄攀在脸颊,安详且平静。
      死者为大,没有人揭去她名字上的黑纸,也没有补上她的生卒年月。他们好奇着碑上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名字在某处被光荣地印在展示栏上,和他的被战友们一起。他们被赞美,被缅怀,成了为国家冲锋陷阵在最前面的英雄。
      确实如此。
      他们被赞美英勇无私舍身报国,是英雄。
      只是被赞美着。
      只是被宣传着。
      乌鸦从来没有去看过展示栏。活人永远讲不出已逝之人想说的话。
      它看着那黑色石块儿,毫无顾忌地把那黑纸扯下。










1.摘自《刀锋》毛姆
2.摘自《偷影子的人》马克·李维
3.摘自《失焦》罗伯特·卡帕
原文如下:我的邻座是最后一个跳的。他回过身对我叫到:“我不喜欢你的工作,伙计。太危险了!”说完,他跳了下去。机舱空了,我一个人坐在那儿,和我在一起的是18根断掉的开伞拉绳。我感到孤单的要命。我应该付出一切代价和这群现在正在夜空中漂浮的伙计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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