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然赐予你

  树冠 微风 肩头的暴雨

  片刻后生成

  平衡 忠诚 不息的身体

  
  ——————

  
  小马谷的初夏，天气阴晴不定。炎热的季节里，植物们总是渴求更多的雨水。
  

  “嘿云宝，要下雨了吗？”苹果嘉儿吹了个口哨叫停正飞过甜苹果园上空的云宝，仰头眯起眼睛，目光从云宝逆光的身影游离至不远处的一大团乌云。

  
  “嗯，暴雨。”云宝轻轻拍了几下翅膀，说话间稳稳落在苹果嘉儿面前，“这两天太热了，之后几天小马谷学校有夏令营又不能下雨，今天必须得下场暴雨才够。”

  
  “看样子乌云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云宝抬眼扫视着天空，一边又展开翅膀，“市政厅那边还有点问题，我得过去看看。”

  
  “忙完了来喝点苹果酒吗？”苹果嘉儿往谷仓走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云宝的双眼亮了一瞬。

  
  “Just you wait！”稚气未脱的尾音被彩虹色尾迹代替。

  
  ——————

  
  几乎是在第一道雷声骤然响起的同一瞬，云宝不客气地撞开谷仓大门，利索地踩在门口一地干草上，用力晃晃脑袋，扑腾着翅膀抖落一身细密的雨珠。

  
  几道闪电很合时宜地降临，雪白的光亮从云宝身后投射，映出她线条优美的剪影。

  
  苹果嘉儿带着笑意叼着干毛巾上前，将毛巾搭在云宝后颈上，用蹄子扶着毛巾替云宝简单揉了几下湿漉漉的彩虹色鬃毛，转身关好仓门，再回头，云宝已经两眼发光地将前蹄搭在放苹果酒的木桌上。

  
  苹果嘉儿好笑地走过去，看到云宝玫红色的瞳孔亮晶晶地放大，像小狗一样吐舌，翘着尾巴来回甩。

  
  “Awesome…”云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苹果嘉儿手上的动作，一刻不眨眼地看着苹果酒从酒桶里流出来，酒液四溅，果香和酒香跟着炸开，诱人的白色酒沫几乎要溢出刻着苹果图案的木质酒杯。

  
  “Here。”苹果嘉儿不紧不慢地倒满两杯，才将其中一杯递给云宝，向空中举杯和她用力地碰了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声，酒沫扬起顺畅的弧度，撒出一些落在满地的干草中。

  
  “Awesome！”云宝仰头将满满一杯苹果酒一口气认认真真喝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些酒沫在嘴角，颇为豪爽地将酒杯砸回桌面，晃晃脑袋甩出几滴发丝间残留的水珠，发出满意的喟叹。

  
  苹果嘉儿跟着放下空酒杯，愉悦地笑了两声，用蹄腕柔软的毛蹭掉云宝嘴边的酒渍。

  
  ——————
  

  几杯下来，云宝餍足地坐在桌边，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将下巴搁在桌沿，半睁着眼发呆。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云宝一直想知道酒后晕乎乎发热的感觉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安静地趴着，听着谷仓外没有丝毫弱下去的意思的雨声，看着苹果嘉儿从容不迫地继续倒酒，想着自己的酒量明明不至于让她在几杯苹果酒后就这样昏昏沉沉地难以思考。

  
  没来由地，她感到一阵伤感——酒精的作用——她暗骂那些写下酒后伤感文学的作家们。

  
  但是心里几句不太好听的话并没有对她的心情起什么改善作用，她强撑着眼皮，感觉苹果酒在自己喉咙里燃烧成滚烫的气体，向上弥漫催化泪水挤压着她的眼球。

  
  为什么伤心呢？
  

  云宝茫然。她的脑袋像一个热气球，轻飘飘的，被漫至太阳穴的酒气顶着，似乎已经飘了起来，但她仔细辨认眼前的画面，还是桌面上近在咫尺的木质酒杯，杯身的苹果图案沾染了几滴深色的酒渍。

  
  苹果酒…她挣扎了几下想直起身，却惊讶地发现平日有力的四肢现在怎么也撑不起半个身子。

  
  她又听见什么，透过淅沥的雨声，有谁在她身边很轻地笑。

  
  苹果嘉儿，是她。云宝努力抬眼找到那个模糊的暖色身影，朦胧间看到一抹碎绿，那是苹果嘉儿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敏感起来，听见苹果嘉儿的声音，看见苹果嘉儿的身影，甚至光是在心里念着苹果嘉儿的名字，第一反应居然是鼻子一酸，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但是就是忍不住地要哭出来。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原来有小马陪在自己身边。

  
  ——————

  
  苹果嘉儿看着醉得靠着桌角就熟睡过去的云宝，无奈地叹息一声，动作轻柔地将没什么重量的蓝色飞马架在背上，看了一眼外面一时还停不了的暴雨，稳步爬上谷仓阁楼。

  
  阁楼上，苹果嘉儿把云宝轻轻放在柔软的简易床铺里。雨天灰调的光亮从两匹小马头顶的天窗投下来，照亮染着浓重的木头和灰尘气息的狭小空间。

  
  苹果嘉儿在微凉的空气里喘了口气，放松下来，挨着云宝躺下，仰面望着豆大的雨珠不知疲倦地打在天窗上，杂乱地作响，每一滴雨珠都来不及留下一点痕迹，就被接续的其他雨珠盖过，又盖过。

  
  像她的生命。

  
  苹果嘉儿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想到了这句话，她怔怔地将这句话在口腔里反复研磨，思考着到底是哪里像。

  
  她保持着最初躺下的动作，静静地对着天窗看了很久，久到她的视线被自然光照得模糊起来，看不清密密的雨珠了，才回神眨眨眼，偏头错开直射的光。

  
  云宝安静的睡颜撞进她的视线，她碧绿的眸子柔和下来，像作画似的，用目光描摹过云宝乱翘的虹发，柔顺的皮毛，随呼吸轻颤的睫毛，湿润的鼻尖和嘴唇，再到微微起伏着的胸口，以及——隐在颈间垂挂的属于她的那个苹果形状的吊坠。

  
  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回归正轨，同时迟钝地感觉到了一点苹果酒带来的热度。

  
  至少永远有一只特别的小马让她真实地感受着自己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