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他只输掉了一枚筹码，却是最贵重的那枚。




砂金站在有求必应屋前，在心里默念：我需要一个可以做梦的地方。




1st.




一封邮件：

展信佳。

我在德姆斯特朗很好，只是有点想你。

维里塔斯，虽然才和你分开几个月，但我总觉得好像过去了好久。没有拉帝奥教授在身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这里被写信人画了个笑脸。）

上次问你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你之前说的治疗魔法很有效，虽然没办法根治我身上的黑魔法诅咒，但总算是为我缓解了一些痛苦。

这学期的假期要来我家玩吗？你知道的，我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每天的很无聊。

爱你的，
砂金


“咳咳……咳咳咳，梅林在上，我永远习惯不了这个——”

砂金从壁炉里跌跌撞撞的出来时，做的第一件事是拍到自己昂贵斗篷上的灰尘。砂金的斗篷，在巫师中毫无疑问是最花里胡哨的那一挂，用了上等的魔法布料和极细的金线做装饰，维里塔斯曾经对他的品味颇有微词，但现在也不再提了。

“好久不见，维里塔斯。”砂金站直身体，笑着说道，“感觉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好久。”

他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耀眼的金发，和那双漂亮的眼睛。第一次见到砂金，维里塔斯曾经因为他的眼睛颜色太过漂亮而思考对方是否有媚娃血统的可能性，但由于初次见面问这样的问题过于失礼，维里塔斯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而砂金也刚好注意到了他，主动过来和他开启了话题：“我认识你，天才魔法师维里塔斯·拉帝奥，是不是？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过你的报道。”

他们的交集就是这么开始的。

分院之后，维里塔斯毫无悬念的被分院帽分去了拉文克劳，而砂金被分去了斯莱特林。砂金倒是无所谓，晚宴结束后又来找他说话，不少人都往他们这边偷瞄，维里塔斯一开始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回宿舍之后才听室友说，砂金是被诅咒的孩子。

“看见他脖子上的那串字母了吗，”有人这么告诉他，“那是一种古老的黑魔法留下的——也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维里塔斯当时还有点可惜，因为砂金在和他聊天时，他能看出来，砂金也很有魔法天赋，也很聪明。

砂金平时看上去和其他的学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脸色更偏一种病态的白，如果不是维里塔斯偶然撞见砂金在一条走廊角落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他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砂金身上的诅咒有多严重。

维里塔斯把他背起来送去了校医室，砂金本来也就爱找他说话，后来更是缠上他了，非要和他做朋友。

当然，维里塔斯认为这是双向的吸引，因为他的确也对砂金很感兴趣。

维里塔斯平静的把手里的旧信纸很自然的压到办公桌上的魔法书下：“明明一周前才在魔法部见过。”

“那怎么能算见面，”砂金走到维里塔斯的办公桌边，魔杖一点，一个椅子被他移到了自己身后，他很熟络的在维里塔斯桌边坐下，支着头冲他眨眨眼，“我们拉帝奥教授都没空和我说上几句话、好好叙一叙旧，就急匆匆的走了。私下见面是有好久没见了。”

砂金还和他是同学时就喜欢戏称他为拉帝奥教授，现在这样称呼倒是没问题，维里塔斯已经是霍格沃茨的副校长，他留校担任了魔咒课教授——但他知道砂金这么叫他，多少是有些调侃在里面的。

“好了，说正事吧。”维里塔斯放下羽毛笔，“你来找我不只是叙旧吧？”

“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说话，维里塔斯。”砂金也没和他继续叙旧，用魔杖从自己的袖口抽出了一张羊皮纸，“你看这个是什么。”

“沙斯塔溶洞，”维里塔斯看了一眼上面的资料，“你的任务项目？”

“任务？那倒不是，你知道的，神秘事务司一般会避免让我出外勤。”砂金用魔杖碰了一下维里塔斯手里的羊皮纸，字迹褪去变成了一张地图，“它在一处远古黑魔法遗迹附近，我想，也许会有什么关联。我想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但是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拉帝奥教授。”

“你觉得能有助于缓解你身上的诅咒？”维里塔斯看着他，“你身上的诅咒最近怎么样？”

“嗯……还不错，维里塔斯，你知道的，不恶化就是还不错了。”砂金耸耸肩，“总要去看看，万一能有办法呢，你说是不是——”

“……我会陪你去的。”维里塔斯顿了一会，到底还是答应了，“你选个时间吧，砂金先生，然后写邮件告诉我，我去找你。”

“那就三天之后，”砂金眼睛一亮，喜滋滋的收回了地图，“记得来找我，拉帝奥教授。”




2nd.




毕业之后，维里塔斯的确是有一阵子没和砂金联系了。

砂金从德姆斯特朗毕业后去了魔法部神秘事务司，早在霍格霍茨时，他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必死诅咒研究了不计其数的古代魔法以及远古黑魔法，德姆斯特朗更是黑魔法的温床，他转校去了德姆斯特朗后，研究了更多。

砂金一般会和维里塔斯一起在有求必应屋研究一些比较敏感的魔法，维里塔斯对黑魔法的态度还算包容，认为黑魔法不是罪恶本身，邪恶的只有人。所以除了帮砂金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他也注意着砂金，防止砂金走岔路。

他其实不希望砂金转学，但是砂金仿佛知道他会阻止一样，没有告诉他，直接在四年级转学去了德姆斯特朗，只在开学之后给他寄了邮件，在邮件里和他胡说八道，说自己忘记告诉他，叫他不要生气。

砂金去了德姆斯特朗之后有整整一个月，维里塔斯都没有理他，砂金仿佛也自知理亏，没有给他写信，后来才别别扭扭的给他写了一封求和信，说换了学校他还是他的好朋友。

维里塔斯还是原谅他了，给他写了回信。

毕业之后他留在霍格沃茨当教授，而砂金凭借丰富的黑魔法知识加入神秘事务司之后，两个人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联系，砂金大概是工作还没稳定下来每天都很忙，没有给他写信，维里塔斯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也没给他寄信。

后来再收到砂金的信时，维里塔斯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两个已经不知不觉疏远了。

也许是为了维持这段关系，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定期给对方写信，只是信的长度都短了许多。在不同的环境里，好像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以说了——除非是分享彼此的生活，但两个人都长大了，写那些总觉得肉麻，维里塔斯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立场，去和砂金说他的生活。

收回思绪，维里塔斯确认了一下魔药之类的有没有备齐，工作也已经做完，他便站到壁炉前，撒了一把飞路粉，念出了砂金住处的地址。




“荧光闪烁。”

砂金举起魔杖，查看洞穴里的情况：“好多魔法痕迹。”

维里塔斯走在他身后，也用了荧光咒，他也在看洞穴里留下的魔法痕迹，仔细确认在痕迹上面已经没有残存的魔法，洞穴里是安全的。

“我听来过这里的猎人说，”砂金一边在洞穴里寻找线索一边跟维里塔斯念叨，“这里经常出现很奇怪的现象，比如，不小心遗失在这洞穴附近的午饭，好多天都不会变坏……当然也有更危险的，曾经有人在这遭遇了毒蛇的袭击，但是明明一周前，他亲手杀死了那条毒蛇。”

没有人深入这个洞穴，很多来探索的巫师都半途而废，因为洞穴内总是会出现怪异现象，而且看上去走不到尽头。

维里塔斯看了见墙上的一个符号，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刚刚来过这里？”

“什么——？噢，应该不会吧，我们没有往回走，”砂金回到他身边，“你看见了什么？”

“我刚刚留下的记号。”维里塔斯指指墙上的记号，“这是第二次经过这面墙。”

“你到我身后来。”维里塔斯拉了一把他的巫师袍袖子，“我走前面。”

维里塔斯举起魔杖，用一种砂金没听过的语言念了一句咒语。

“闭耳塞听。”维里塔斯轻声道。

“这里的时间被干扰了，很混乱。”维里塔斯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不止我们两。”

“你听。”

“还有呼吸声。”

砂金屏息仔细听，果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声。难道是有寻宝猎人进来探险了？但是这呼吸声听不出具体方位，砂金仿佛觉得，四面八方都有呼吸声。

“到处都是……呼吸声。”砂金轻声道，“维里塔斯，我们还能继续前进吗？”

“可以。”维里塔斯的声音听着令人安心，“小心一点就好。我们可能……在什么东西的体内。”

砂金步子一顿，想说什么，但又怕惊扰了这个魔法生物，凑到维里塔斯耳边小声道：“这还能继续前进吗，维里塔斯，你也是玩命的赌徒？”

砂金的气息让维里塔斯不自然的微微偏了偏头，但声音依旧平静：“我不是，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断，我没有在玩命。”

砂金很信任他，跟着他往前走，走过短短一段的石壁，砂金发现四周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的坚硬物体。上面有大量魔法残留，很显然维里塔斯的判断没错，这的确是个沉睡在洞穴伸出的远古魔法生物。

至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砂金只能猜测这个生物也许具有迷惑人的天赋，用什么办法将自己和洞穴融为了一体，导致他们没有发现。

维里塔斯和他一起往前走，砂金一直在仔细观察周围的魔法残留，维里塔斯则警惕着四周，魔杖一直紧紧捏在手里，防止出现什么变故。

砂金有自己的私心，他其实大概猜到了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也可以找更多的人进来，但是人多的话对他想做的事来说反而碍手碍脚，所以他选择了维里塔斯，他可以信任，又强大。他相信维里塔斯会来帮他，就像以前无数次帮有诅咒的他找线索一样。

深处又有一小片废墟，这个生物的庞大超乎砂金想象，不难猜到，它也许是无意间吞下了这么一小块远古黑魔法废墟，然后在地下沉睡至今。

砂金在废墟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盒子，还有一些魔法碎片，砂金假装在研究那些魔法碎片，不动声色的把那个小盒子收进了口袋里。

“是残存的时间魔法，对不对？”维里塔斯在他身边蹲下，查看那些碎片，“难怪这里会是这样，也难怪这家伙一直活到了现在。”

“我想是这样的。”砂金道，“没什么收获，我们回去吧，维里塔斯。”

维里塔斯却皱了皱眉猛的一把抓起砂金就往外跑：“它要醒了！快出去！”

“为什么突然醒了……”维里塔斯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但也没有多想，一路上用魔法扫除障碍，想快点回到地面上。

砂金跟着他跑着有点吃力，维里塔斯干脆把他背了起来，飞快的往洞口跑。

回到真正的洞穴的一瞬间，后面的泥土崩塌下落，显然是有东西想要出来了——维里塔斯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自己和砂金用了个盔甲咒，然后对着头顶一咬牙：“四分五裂！”

维里塔斯带着他冲上地面时，砂金往身后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个庞大的虫类破土而出——难怪里面会那么深爬虫类自然是有这么长的身体的，砂金倒抽一口气，维里塔斯把他放下来，对着那个远古巨虫举起魔杖：“统统禁锢！”

砂金知道他一会儿估计禁锢不了多久，他也对巨虫用了禁锢咒，两个人一起和巨虫缠斗了好一会，砂金都有点觉得他俩今天要被巨虫活活耗死，但很突然的，巨虫突然倒塌，化作了一堆干瘪的皮。

“……残留的时间魔法彻底失效了。”维里塔斯检查了一下虫子的干皮，“它早该死掉了，只是时间魔法维持着，让它一直活在了地下，那个时间混乱的地方。”

砂金突然嘶了一声，有些痛苦的蹲了下来，缩成了一团。

“你诅咒又发作了？”维里塔斯立马注意到了他的情况，快步走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我直接送你去圣芒戈。”

“不，不用，”砂金咬牙道，“去那也没用，送我回去吧，拉帝奥教授，我一会就好了。”

维里塔斯也知道他的诅咒的情况，没有坚持，对他用了个治疗魔法：“好点了吗？”

“稍微没那么疼了。”砂金脸色好看了一点，“走吧。”

也许是久违的肢体接触，也许是诅咒发作真的太痛苦，维里塔斯莫名觉得砂金似乎和他没那种时间积累出来的疏离感了。

好像又回到了霍格沃茨，两个人一起上学时的日子。




3rd.




尽管隔了数年的时间，但两个人再次相处时，沙金知道，那些仿佛在自己身上消失了的习惯依旧还在，当那些习惯重新出现时，他们默契得就好像从未分开过。

维里塔斯的对他的担心还是像当初一样不似作伪，砂金忽然就放下心来了。

所以很快，他又去找了维里塔斯。

这次依旧没有打招呼，直接出现在了维里塔斯办公室的壁炉，炉灰又把他呛得咳了好一会，维里塔斯扶住他：“怎么又来了？”

“没事难道就不能来找你玩吗？”砂金扬起笑脸，“拉帝奥教授。”

“让我猜猜，”维里塔斯看着他，“是上次你从那里带走的东西吗？”

砂金看他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皱眉，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砂金带走了什么，只是他没阻止，也没说破，他只是看着，然后等着砂金来找他。

砂金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其实也挺烦人的，总是清醒的，理智的，好像没有能动摇他的东西，哪怕是砂金自己，也像一个在大人面前耍小花招的小孩，他只是在旁边看着，而不会干涉砂金，却也管束着砂金，防止他受伤，也防止他犯错。

“……拉帝奥教授，偶尔我也觉得你有点太聪明过头了，显得很没情调。”砂金拍拍自己身上的炉灰，把东西掏出来放到维里塔斯桌上，“我想要你帮我修好这个。”

“我不会帮你修这个。”维里塔斯看着他道。

“你会的，拉帝奥教授。”砂金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是我的有求必应屋吗，教授？”

“但是时间转换器是滥用禁止的，这位魔法司神秘事务司的部员，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可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教授。”砂金道，“你知道的，我越学黑魔法，我就越绝望，没有办法可以消除我身上的诅咒……只有一个办法，有时间。”

“拉帝奥教授，我只有时间可以赌了。我一直是个赌徒，我不想让自己赌输。”

房间里陷入了粘稠的死寂，谁也没有说话，砂金没有，维里塔斯也没有。砂金只是笑着看着他，维里塔斯抱着臂盯着桌上的小盒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没赌错，我会帮你的。”砂金听见维里塔斯这么道，“是，我会的。”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拉帝奥教授。”砂金轻快的上前亲吻了维里塔斯，“你总会站在我这边。和教授你呆在一起，明明没喝酒，我却总是觉得好像醉了。”

砂金肯定，在这场赌局上，维里塔斯不会让他输。要说底气来自于哪里，也许是维里塔斯一直妥善收藏着的他的信，也可能是每个不经意间的触碰，维里塔斯是爱他的，而他把爱也押上了赌桌。

砂金是自私的，他知道，维里塔斯会帮他的。




4th.




其实如果让砂金再选一次，他不会去找维里塔斯，也不会让维里塔斯和他一起回到过去。维里塔斯是固执的，他坚持跟着砂金用了时间转换器，回到了砂金家里遭到厄运的那一天。

好像命运早在冥冥中写好了剧本，砂金依旧没能阻止那个强大的黑巫师和他的追随者，维里塔斯和那个黑巫师爆发了激烈的战斗，砂金则带着自己的家人转移。

那个家伙不是普通的黑巫师，他是真正的魔头——砂金的父母是曾经在他麾下卧底的傲罗，他现在来寻仇了。

事实上，事情往往就发生在那一瞬，黑巫师的追随者发现了他们，趁着砂金不注意对着砂金就用了索命咒——

“神锋无影！”

维里塔斯想也不想就对着那个黑巫师毫不犹豫放了个恶咒，然后几乎是同时，那个为首的黑魔王指着维里塔斯又是一个索命咒。

砂金亲眼看着他被魔法击中，倒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命运好像和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砂金打开时间转换器，冲过去接住了维里塔斯的身体。




__________



再没有维里塔斯了。


砂金眼睁睁的看着维里塔斯的尸体消失，他却什么也抓不住，维里塔斯的身体一回到正常的时间线就开始崩解消散，重新变回魔法元素四散在天地间。


然后什么痕迹也不见。


维里塔斯这个人就好像被抹去了一样，一切都变了。


维里塔斯死在过去，那么未来就不会再有维里塔斯，也不会再有那个修复好的时间转换器。


那么，这一切是虚假的吗。


砂金有时候会这么想。


那我的记忆是虚假的吗。


砂金想不通。诅咒依然存在，家人的坟冢也依旧在，一切好像也都没变，一切都是真实的，尽管令人痛苦，但仍然是真实的。




______________


砂金又一次回到了霍格沃茨，来到了有求必应屋外可能出现的地方。维里塔斯的身份被悄无声息的替换，世界照常运行，只有砂金知道，这一切全乱了。

他站在有求必应屋门前，低声道：“我需要一个可以做梦的地方。”

门打开，砂金掏出一块石头放到有求必应屋的桌上。

“我想见你。”砂金把石头转了三下，“维里塔斯·拉帝奥。”

“你又来见我了。”一个虚影渐渐出现，凝实，维里塔斯冷冷的看着他，“我早说过了，不要老是来找我。”

“我知道，但是，我很想你。”砂金道，“陪我待一会吧。”

维里塔斯没有搭理他，自顾自的坐到一边翻看有求必应屋里的书籍去了。

真的太像了。和维里塔斯活着时几乎一模一样。

砂金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看来，就算是我这样的赌徒，”他的声音低的近乎叹息，“偶尔，也会需要一点安眠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