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会】

色，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字。
既可以指反射在眼睛里的波长，也可以是个性、万物的情操，或者爱情。亦或是欲望。

夜晚的情色花街。有一个少女。
本该一片漆黑的天空不知为何泛着紫光，大概是因为被对面两层楼高的青楼屋檐下挂着的红色灯笼光笼罩住了的原因吧。波长在一片朦胧中融入黑色，少女的肌肤映上了几分桃红。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三味线的音乐，勾起人莫名的情绪。

“呀、神乐。你来了啊”

原吉原第一花魁，日轮。晴太将轮椅推上铺着红色毯子的地板，进入了神乐所在的房间。这个房间的色彩搭配简直可以闪瞎人眼，放着金色的屏风和异常华丽的朱红色装饰物。里面的一半房间搭高做成了榻榻米的样子，上面同样放着红色的布垫。而神乐就坐在那布垫上，从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

“真是很富贵的房间了阿鲁，花魁们都住在这种地方的吗阿鲁”

笑着回头望过来的神乐。
日轮惊叹了一声。晴太红着脸低下了头。
唐氏发髻加上从后颈一直大开到后背的穿着。华丽的和服。神乐现在正是一副艺妓的打扮。是刚刚还在房间里的月咏帮忙穿上的。

“这个房间是我以前用过的。要睡的话也是和客人两个人一起。所以倒也算不上多么奢侈哦”
“哎。的确，两个人睡的话就显得很挤了呢阿鲁”
“不过话说回来你穿起来很合适呢。非常有风情哦、神乐”

眯起眼的日轮单手撑着脸颊，艳丽的神情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比起自己日轮绝对更有风情，少女不禁如此想到。

“总之，就在这里搞定客人就行了对吧阿鲁”
“床上不会让你有负担。做法的话月咏有告诉你了吗？”
“首先劝对方喝酒，进到这个房间之后就让他蒙上眼睛对吧。然后把他引到床铺这边。拍手”

鬼先生 来这边 到我拍手这边来

“对的。等男人抓到女人就会关灯，然后就这样上床。趁暗会有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孩子代替你，所以床上的工作可以不必担心。要是让你做了这种事银桑肯定会生气呢。……不过，真的没事吗？就算只是陪客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哦，而且你才15吧。吉原和夜总会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哦”
“我是为了大姐头阿鲁。给日轮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就这点事根本比不上你们为我们做的，所以有要求尽管开口就是……不过还是有点担心呢”
“没事的啦。不过是出轨调查的说”

从远处传来的三味弦音突然急促了起来。红男绿女的交谈声一下子充斥了整条街道，这条夜街便越发热闹了起来。
神乐对着放在房间里的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脸。因为没必要涂上白粉所以是天然的肌肤，眼角抹了点红，嘴唇也涂成了桃红色。不管怎么看都是吉原的艺妓。

“真选组进场—”

台阶下传来女人的呼声。
神乐站起来，咧开嘴对着日轮笑了一下。

“我走啦”
“举止要表现得端庄一点哦”

日轮带着苦笑的声音，被掩盖在了男人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之下。


鬼先生 来这边 到我拍手这边来


真选组一直泡在吉原。
消息来源是夜总会的店长。
最近生意不是特别好。这么说起来一直往这跑的警察组织的干部们最近都不怎么露脸了。调查了一下发现，至今都只是在一般的饮食店或者屯所里举办的宴会，似乎把吉原当成固定场所了。
这可不得了了。

“店长这么一说，当然我的话真的无所谓而且大猩猩不来反而更清净了的说。不过，为什么要选择吉原举办宴会，店长说他很在意，反正我不在意”

某天早上，志村妙带了一大堆黑色不明物说要跟万事屋的大家一起分享，然后一边说着上面这些话一边把黑色不明物捏了个稀巴烂。
看样子不必吃下这些黑色不明物而松了口气的神乐，和对着明显很不爽的妙而冷汗直流的银时，在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

“综上所述，帮忙调查一下。为什么那个大猩猩突然不来夜总会，而是开始到吉原了的原因”
“大姐头你迷上大猩猩了吗阿鲁？”

不懂得什么是看气氛的天然神乐。
因为她不懂。看不到讨厌的男人的脸，那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是吗。管他是要去吉原还是其他什么地方，随他便不就行了。根本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呢，小神乐。不过是有点点在意罢了。你不是得过口腔炎么，在喉咙里面特别难受不是，明知道碰了也没用但还是会用舌头去确认对不对？就是这种感觉，越是不快越想去触碰的心理而已。”
“哎，这样的阿鲁。不过大姐头的委托肯定是最优先的啦。只要调查真选组的男人们都在吉原干些啥就可以了对吧”
“你明白就好。谢谢你了，小神乐。银桑也是，拜托你了哦。”

银时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妙对着他微微一笑，把捏的稀巴烂的残渣放到桌上，就走出了万事屋。
哈啊！银时和新吧唧同时仰天大喊了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吓死老子了！超可怕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啊！不是超生气的吗！简直怒发冲冠啊！那只大猩猩都搞了些什么啊！”
“今天早上开始就那样了哟。吓死我了……神乐你也逼得太紧了。我都捏了把冷汗啦真是的”

接收到银时和新吧唧的视线，少女歪了歪头。

“为啥？不是只想知道猩猩在吉原干啥而已么。我也是虽然很讨厌蟑螂，但要是电视上放了特辑什么的还是会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阿鲁。越是讨厌的，不是越要了解它这样才能知道处理方法么”
“你还真是个，小鬼头啊”

银时无心的台词让神乐一下子吊起了眉毛。

“什么啊。再说了这可是大姐头的委托阿鲁。银酱你不帮忙吗”
“当然不帮。在吉原男人要干的怎么想都只有一件事吧。像那种悬崖峭壁一样的女人再怎么挣扎肯定都没有希望的啦。这世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
“哈啊？你在说什么啦。反正就是猩猩和女人亲亲热热的事吧。确认一下报告不就行了吗”
“……我不干。我可不想掺和亲人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之间的事”
“我也不干。无视掉就行了啦！虽然对不起妙”
“哎、真假阿鲁”

就是到吉原看一下真选组的情况。
这么想着的神乐，对另外两个男人的毫无干劲感到一丝惊讶。

“……但是，刚刚都说了接下了呢”
“是你接下了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神乐你总之也先不要管为好哦。千万不要挖太深。话说我倒是普通地被震惊到了……”
“对姐控来说是挺受打击的呢。别介意”

对着正在摸新吧唧头安慰的银时，神乐感到很烦躁。这两个一点都不诚实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算了！我自己去吉原调查他们的动向！”
“哦，加油加油”
“帮我们跟日轮和月咏小姐她们问好哦”

把男人们漫不经心的回应抛在身后，神乐从万事屋奔了出去。
跑到吉原，对正在巡逻的月咏讲明原委之后，打听到了真选组经常使用的店家。

然后就是现在。
之所以没有打扮成下等艺妓的样子，就是为了避免要在大房间里和男人睡的状况。
有名气的艺妓通常都有自己的房间。而利用单独的房间，摸黑趁机换一个女人也不会被发现，这是日轮告诉她的小智慧。


*


“又是吉原吗。我不怎么喜欢那条花街的说”
“毕竟今年的干部很中意这儿呢。不过血气方刚的队员们都很高兴呢。就当是慰劳他们平日的辛苦陪他们一下呗”
“宴会结束的话我就回去”
“啊，那我也要回去的。虽说是艺妓，但要是和别的女人睡了的话，妙小姐要生气的呢”
“……恕我保留意见”

在边走边说着话的近藤和冲田后面，是满心期待的队员们的行列。
三月末是送别会的季节。
真选组内也有各种调职，队员的编成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更。然后就要喝酒。冲田一如既往还是一番队队长，没什么大变化。

“今天也是那家店吗？”
“嗯。黏糊糊茶屋。”
“会取这店名的人也是有够奇葩”
“基本上不都是这样的么。而且那边的饭还挺好吃的，我倒是觉得还可以”

哎呀哎呀，一边叹气一边乘上往地下都市去的电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出现在眼前的瞬间，队员们的呼吸声就开始急促了起来。
常去的那家店就在离电梯不远的地方。被一群迫不及待的队员们一一超过的冲田突然停下了脚步。

“总悟，怎么了？”
“……不、没事”

边说边凝目看过去。这家店的二楼。刚刚似乎一瞥而过一个橙色发色的艺妓。看着天空的蓝色眼睛，和自己非常了解的那个女孩是同一个颜色。

“……怎么可能呢”

几秒之后窗户就被关上了。
摇了摇头，踏入了散发着庄严气氛的大厅。一座金碧辉煌的桥架在内庭之中。
简直就像是误闯进了一个异世界。总悟漫不经心地想着，满心都是想早点回去。



黏糊糊茶屋，在吉原也可以算是中等偏上的店家了。
二楼的大厅可以承办大型宴会，大厅周围还有二十个左右单独房间。没能进到单独房间里的客人也可以在公共包厢里隔上屏风。艺妓不够的时候则是执行一种叫做“轮流”的制度，男人们按照顺序等待即可。

不管哪个模式冲田都只觉得嫌弃。
为了进艺妓的房间要去对她们花言巧语，想都别想。就算隔着屏风能看到的还不是能看到，完全不能接受。更不用说轮流这种制度了。
虽然队员们在那边起哄喊着什么弟弟、弟弟之类的，但作为剑士一直活到现在的冲田就没跟女人有过什么交流，而且还有洁癖，能接受才是天要下红雨。

“啊、无聊”

近藤做了开宴宣言，冲田给干杯起了个头，推杯换盏之间三味线的音乐响起，打扮好的艺妓们鱼贯而入。冲田一个都没搭话，就只是在近藤的旁边喝酒。

“别这么说么。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忍耐么。”
“这种不是土方桑更擅长吗。为啥要我来啦”
“十四不是要夜班所以来不了么。你就随便吃随便喝啦。这里的刺身可是大受好评的啊”
“毕竟宰客价呢”

还不如在屯所附近的家庭餐厅吃汉堡肉来的好呢，冲田忍不住叹气。
不过话是这么说，队员们倒是很开心的样子。在每天身边都是男人的地方住着，会这样倒也正常，不过冲田没法理解就是了。

“各位久等了。这是从遥远的星球来此的艺妓，名叫神夜。还是初次接客的小姑娘。”

帘子被撩起，又一个女人被介绍给了男人们。冲田随意地瞟了一眼，然后张大了眼睛。是刚刚在外面看到的女人。

“说话带点口音，外表是樱色头发，珍珠般的肌肤，以及琉璃色的眼睛。全部都是纯天然的。还请多多关照。”
“请多多、关照、阿鲁”

自从江户被打开大门开港以来，不仅仅是吉原，像这样其他星球的女人到此工作的事情倒也不少见。
与其时刻在意着自己的口音，还不如自然点的好。这也是日轮教的。但神乐在帘子被撩起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栗色头发的男人，还是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冲田总悟。虽然知道他是真选组队员，但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这家伙不是还没满二十吗。

“这可是真是又来了一个小美人。嗯？怎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的样子。我的错觉吗？”

近藤微笑着对少女招了招手。
好像没发现是神乐的样子。正好目标就是这个男人，神乐就从善如流地坐在了近藤的旁边。

“神夜小姐，对吗。第一次见你呢”
“因为今天是我初次出道呢”
“啊，刚刚好像是说过了。不过我和这个总悟都是没想抱女人的无趣男人呢。所以别紧张，慢慢喝酒就是了”
“……不抱、女人阿鲁吗？”
“对的。毕竟我已经有矢志不渝的对象了呢，而总悟一开始对艺妓就没兴趣。”

神乐一边和近藤喝酒，一边偷偷地安了心。一半是觉得对妙来说是个好结果，另一半则是因为知道了冲田并不是喜欢才待在这里的。

哎？为什么。我不是最讨厌这家伙了的么。

歪着头想到了一点。妙说过的“喉咙深处的口内炎”一样的心理。就是因为讨厌，所以才特别在意的心理。

“那个口音，我听到过。你故乡在哪”

冲田从近藤的背后露出脸，对着神乐问到。少女拼命忍着皱脸的冲动，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要是被问到故乡的话，就说出实际的故乡就可以了。这也是日轮教她的。

“洛阳。一年到头都在下雨，不管去哪里都有可疑的大叔在到处晃悠的城市。”
“哎，很远吗”
“很远阿鲁”

听到冲田和神乐的对话，近藤敲了一下手心。

“啊，我说像谁呢。原来是万事屋的中华女孩啊”
“与其说像，不如说一模一样吧。近藤桑你察觉得也太慢了”
“哈哈，不愧是和她关系很好的你呢”
“关系不好”

关系不好。
冲田的声音和自己的心声重合在了一起。青年的酒喝完了，神乐移动了场所坐到了冲田的旁边。要是杯子空了那就是再来一杯的意思，因为日轮这么说了，神乐就咕噜咕噜地给满上了。

“……你叫、神夜吗”

被冲田近距离搭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识抬起了头。稍微有点酒气上脸，脸颊微红，但是眼神却直率地仿佛洞穿人心。
尽量不表露胆怯，神乐笑着回道。

“对的。”
“出道结束了？”
“厄，对的。艺妓出道已经结束了阿鲁”
“……是吗”

冲田歪了歪杯子。
神乐无言地继续给他倒酒。
妙委托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回去之后说一句“猩猩是清白的”就可以了。已经不必再呆在这里了。
但是神乐没法离开。因为不知道冲田什么时候会不会就顺势加入周围正闹腾着的队员和艺妓们的行列。

沉默地吃喝的冲田，和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倒酒的少女，近藤在一边笑得和蔼。





宴会正酣。

散场之后，队员们立刻带着对眼的艺妓们走向了各自的房间。还有几个人则是回到了屯所，近藤也是其中一个。

“……您还不回去吗”
“你倒是还不去找客人吗”

队员们渐渐消失，开始有人出来打扫宴厅。就在这一片喧哗之中，冲田却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当初的计划是随便挑个队员进房间，然后交给其他的艺妓。可是神乐从开始到结束都没能被冲田允许去给其他男人陪酒，所以根本没机会找人。
看来那个房间没有用武之地了。也就是回去也可以了吧。

“没有客人的话，回……睡觉就行了。”
“不觉得会没有”

宴厅里还有一些剩下的男人。往神乐的方向偷偷地瞄着。等冲田一回去，应该就会立刻过来搭话吧。
神乐全然没有注意到那些视线，就只是看着冲田。白的发亮的半边锁骨微微抬起。
冲田看到少女的锁骨，长长地叹了口气。

“……总觉得、会睡不好觉”
“哎？”
“你跟她太像了”

站起来的同时，拉住了神乐的手。

“要是被其他男人碰了，总觉得不舒服。走吧”
“哎、去、去哪里？”
“……你不是艺妓吗”

房间在哪？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之后就拜托你了。

被拉着手腕站起来的神乐，呆在了当场。然后终于明白了事态的发展。

冲田现在，似乎买下了“神夜”。






啪、传出小小的拍手声。

“鬼先生 来这边 到我拍手这边来”
“等等这是什么play？很烦哎。我可是抖S啊。讨厌别人让我等”
“……啧”
“你是不是啧了一声？你刚刚是不是啧了一声？你丫的对客人什么态度啊”

这是刚刚那个金碧辉煌的房间，不过所幸灯光已经全暗，所以根本看不到颜色。屏风后面有人的气息。神乐想起日轮说的准备了和自己很像的女孩。

我回去了的话，冲田是不是就会和这个女人睡。

这么一想之后，胸口油然而生一股郁闷不已的不快之感。
这也是和口内炎一样的心理吗。
总之神乐没法离开这里。

在房间入口就被遮住眼睛的男人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艺妓正慢慢地靠过去。
虽然很黑，但是夜兔的眼睛在黑暗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神乐可以看到那个女孩的样子。穿着睡衣的，年轻女孩。几乎和神乐一样年轻。
就在艺妓快要碰到冲田手的前几秒，神乐的脚无意识地动了起来。
靠近，然后，砰地打开了那只手。

鬼先生 来这边 到我拍手这边来

没有说话的声音。但是凭着手的声音知道了场所，冲田越过艺妓，抓住了神乐纤细的手腕。
****



【里】

被压在了被子上。
冲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神乐的手腕按在了地板上。能感受到男人压在她身上的重量，还有喷在锁骨处的呼吸。

“……不”

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思考已然死机。
这人谁？这家伙，想干什么？

“喂、把眼睛睁开”

冲田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神乐拼命摇头。恐怖、以及不知为何突然出现的像是身体被撕裂般的疼痛。

冲田想抱的人不是我。
而是酒场的，艺妓而已。

“……你哭什么啊。这不是你的工作吗。你难道不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吗”
“没、没哭。是汗”
“……”

察觉到自己脸颊上一片湿漉漉，神乐硬挤出声音狡辩道。
冲田放弃沟通，坐了起来。一边挠着自己的脖子一边想着。
虽说只是因为一时焦躁就强硬地扑倒了对方，没想到居然惹哭了女人。而且还是才出道完毕的艺妓。

“……本来就没打算抱你。只不过玩闹过头了。睡了。”
“呜、咕、呜呜”
“要不要哭成这样？”

打心底不懂女人心。
歪着脑袋，安慰买下来的女人这种事实在不像是自己会做的。
背对着正吸着鼻子的少女，戴上眼罩闭上了眼睛。

一边感受着冲田后背的热度，神乐一边啜泣着。可以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女人的喘息声，而窗外依旧是三味线的音乐。
伸展了下身体，只觉得很挤。
一点都不富贵。
身边虽然有冲田在，周围也都是各种男欢女爱的声音，即便如此，为什么还觉得如此孤独。

神乐的啜泣声，直到冲田发出小小的呼吸声才终于停住。
察觉到门口有人的样子，出去看到的是一脸惊慌的月咏和日轮。神乐终于冷静了点。

“没事。什么都没发生阿鲁”
“不过、神乐。现在交换也为时不晚……”
“帮我跟刚才的女孩说一声，就说抱歉让她做我替身了。如果能延长到早上那不是能赚好多延长服务费么。所以我才硬抢了过来，当我欠她一个人情。”

神乐没有听劝，回到了房间里。
黑暗中，红色的眼眸一闪而过。冲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右手握刀。

“……我只是、去厕所了而已阿鲁”
“是吗”

说完这句，男人又转了过去。
神乐也躺下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如果自己是真的艺妓的话，旁边是完全陌生的男人，并且直到刚才都和他身体纠缠在一起的话。
该是怎样的心情啊。

果然还是不懂。在未知中飘忽的意识，最终陷入梦中，融化在了黑暗里。

**

“猩猩只是在吉原的店里参加聚会而已哟。虽然有很多性感打扮的大姐姐，其他男人还玩猜拳脱衣服揉奶、子之类的，但是猩猩就真的只是喝酒吃东西而已哦。但好像还是大出血了的样子，所以得暂时控制一下去夜总会的频率。怎么样，大姐头，安心了吗？”
“……”

第二天。
从吉原回来的神乐跑到恒道馆，得意地跟妙如此报告道。
这下子妙应该就不会不开心了吧。神乐期待地打量了下对方的脸。

“大姐头？”
“哎？啊、知、知道了。什么嘛，近藤他毛又多又是个猩猩还那么臭，肯定不受欢迎呢。谢谢你了，小神乐。这下清爽了。”
“……？不客气的说”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妙的表情丝毫没有她说的那么清爽，神乐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选择不再深究。
妙劝她留下来吃饭，神乐郑重地拒绝之后，离开了恒道馆。

刚盛开不久的樱花树下，神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其实昨晚途中醒了好几次，完全就睡眠不足。早上，龟公过来叫她起床的时候，冲田就已经回屯所去了，还留下了一整晚服务的全部费用。赚的钱都给店里了。

“只是在旁边陪睡一晚就赚了这么多，你搞不好很有才能呢。要是再学点床上功夫搞不好就能成为吉原第一的花魁呢。要不什么时候再过来呗”

吃早饭时日轮对她说道。
不过从床铺上看出似乎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应该是为了让神乐打起精神才特意说这种话的吧。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往万事屋的方向走去。途中，从公园传来一阵香甜的味道。
优雅又很霸道的香气。因为有点在意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一看，开满了香气源头的白色花朵的树下，冲田正靠在那里睡觉。

“……是你啊”

但是，立刻睁开了眼睛。搞不好是已经养成了一旦被人注视就会自动醒过来的习惯。
神乐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歪着脸措词道。

“公务员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地偷懒啊”
“啰嗦。没睡好而已”
“……没听说有什么突发新闻啊”
“不是”

白木莲的花朵之间，有光从缝隙中洒下。这是太阳从云后面出来了吧。
在斑斑点点的影子下方，神乐默默地打开了手中的伞。春日的太阳比她想的要晒人。

“那就是去哪里寻欢作乐吧阿鲁。所以才晕晕的吧阿鲁”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心脏就像被敲响的钟一样跳动个不停。
我干嘛要问这种事。我在期待冲田回答什么啊。不管他是撒谎还是说实话，对我来说都不舒服吧。

像是为了避开光一样，神乐倾斜了伞面，藏起了自己的脸。
现在，冲田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一点都不开心好吗，白痴”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得疲惫。神乐躲在伞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吐出一句“这样啊”。

“嗯。虽说是季节性活动，但连着那么多天都要喝还是挺折磨的。天天喝天天喝，够无聊的。”

冲田的声音淡淡的，带着抱怨。这是昨晚的“神夜”没能听到的声音。
冲田也许比自己想的距离还要近也说不定。虽然没跟“神乐”睡在一起过。
神乐赶紧摇了摇头，居然在那边比较起神乐和神夜谁更幸福，自己怕不是神经出问题了。

“……嗯？天天？”
“对、昨天是全体的送别会，今晚是有一个干部升职的庆祝会。受不了”
“……哎”

咕噜，少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也就是说今晚，冲田还会到那条金碧辉煌的情色街去吗。那么。

**

黏糊糊茶屋。
虽然还是同一家店，但真选组今天定的是跟昨天不一样的房间。
跟冲田分开后立刻跑到吉原的神乐，听到月咏的话后抱住了脑袋。

“怎么回事，猩猩的动向的话不是已经掌握了吗。不用担心，那家伙不会买女人的。那种男人就是这么一个一根筋到笨蛋的人”
“就让我再潜入一次阿鲁。这样大姐头也就能安心了”
“……我是在担心你，神乐”
“我会再狠狠地敲那个虐待狂一笔的不要担心。收入会全部给店里。所以，月咏，求你了阿鲁”

神乐双手合十请求道。
月咏为难地抖了抖烟袋，最后垂下眼眸放弃劝说。
“知道了。但如果出事的话你一定要揍那个男人一拳就跑出来知道吗”
“谢谢！欠你人情！”
“妙也真是的，任由你乱来。”

虽然并不是因为大姐头的原因。
神乐说不出口，只好低着头。

“还有就是，像今晚这样预约人数比较少的时候，会有一个小游戏。规则很简单，就跟小孩子玩的一样，你照着别人做就是。”
“游戏？”
“捉鬼游戏、之类的”

捉鬼游戏？
神乐惊讶地歪着头。一群大人聚在一起，在青楼里面玩捉鬼游戏？

“反正到时候你看着应该就明白了。你也十五了。这也算是一种人生经验吧”
“好好跟人家学哦”

跟昨天一样，神乐露出笑容。
原本还有点担心的月咏也露出笑容，“要表现得端庄一点哦”，说了和日轮同样的话。






“……又是你啊”
“多谢再次光临。小女神夜阿鲁”

和昨晚差不多的时刻，近藤带着真选组的干部们进入了店里。
因为今晚只有干部，所以人数连昨晚的一半都没有。一个男人旁边坐着一个艺妓，刚好坐满了整个房间。

冲田一进到房间，视线就停在了神乐身上。因为被那视线催促着，只好立刻坐在了旁边。所以少女现在是坐在冲田和土方中间倒酒的状态。

“这女孩怎么回事啊，怎么长得跟万事屋的中华女一模一样啊”

土方一脸惊讶地冲着冲田和神乐说道。神乐一瞬间吓得抖了下肩，但立刻笑着看向土方。
有好几个艺妓坐在男人身边，争先夺后地替男人倒酒，虽然料理上面浇了大量的蛋黄酱让人看上去有点倒胃口，但即便如此，这个真选组的公认帅哥还是保持着理智。神乐不禁有点佩服起来。

“把这么小的艺妓跟熟人放在一起比，土方桑的猥琐度还真是不能小看。果然看错你了。”
“为毛就猥琐了啊！本来就很像啊！对吧，近藤老大！”
“的确，小神夜昨晚也在，我也吓了一跳呢。应该是和中华女同乡吧。口音也一样。”
“昨晚就在啊。那这家伙就是传闻中总悟的初夜对咳咳！噗！”
“不好意思，手滑了”

冲田突然伸手抬了一把土方放在嘴边的酒杯，高度数的酒精飞沫就全流到了土方的嘴里和鼻子里。估计眼睛里也有，男人一边狂流泪一边怒吼道。

“干什么啊混蛋！”
“对性骚扰上司的惩罚”
“你死定了。给我出来”
“算了算了！十四！总悟！而且你们看马上就要开始什么游戏了，你俩先别吵了！”

介入仲裁的近藤所指的方向，是店里人气最高的花魁，召集艺妓们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
三味线的声音停住了。
艺妓们拿着白布站在男人们的面前，伸出涂的白白的手，催促着男人们站起来。
近藤、土方、冲田互相看了一眼，也站了起来。

花魁端庄淑雅的声音响起。

“那么，下面我们开始进行一个小游戏，谢谢各位大人的配合。游戏内容就是捉鬼”

冲田歪了歪脸正想坐下，看到旁边的神乐从男仆手中接过白色的布条，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不错啊！”       
“来玩呗！就赌上今天晚上的对象！”

男人们露出下流的笑容，神乐一边抖着鸡皮疙瘩，一边模仿着其他女人的动作将白布卷到了冲田的眼睛上。原来是遮眼睛用的啊。

有一个年轻的艺伎靠近神乐，悄悄地抬手在她耳边说道。

“等客人们的眼睛都被遮住之后，我们就说鬼先生，来这边，到我拍手这边来，然后四散开去。如果被男人抓住了就要当场摘下他的遮眼布，然后和他一起喝酒。如果被对方看上的话就能陪睡。明白了么？”

男人们并列着站在房间一边。隔了一个榻榻米的距离处是也站成一排的艺伎们。

“预备、”

艺伎们一起发出了声音。神乐左右看了看，按照说明也跟着发出了声音。

“鬼先生来这边，到我拍手这边来”

三味线演奏着犹如孩子们正在转圈一般的旋律，煽动着气氛。
女人们咿咿呀呀地喊闹着到处逃窜，男人们则是嬉笑着追着她们。

男人们靠着拍手声和走动时发出的声音抓住女人，似乎就只是这样玩闹而已。
神乐立刻理解了情况，总之谁会被抓住啊，于是躲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冲田保持着动也不动的姿势。双手搭在胸前，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近藤和土方则是很快就被知道心思的艺伎们拉住了手，游戏没开始多久就回到了座位上。

“鬼先生来这边，到我拍手这边来”

拍着手的艺伎们期待地在冲田身边走来走去。年轻的美男子就是受欢迎啊。神乐皱着眉看着事情的发展。

哈啊。
最后，冲田小小地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让男男女女的嬉闹声顿时远去，神乐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越跳越快。

被抓住也只是几秒钟之后的事情。
冲田几乎是直直地走到神乐旁边，单手撑在拉门上堵住她的退路，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看的见吗阿鲁？”
“不要小瞧突击队队长啊”

边说边一把拉下了遮眼的布。
背对着房间里的灯光藏在阴影里的那双眼眸，看向少女，带着几分确实的意志。
神乐心头不禁涌上几分自己似乎变成了被追赶着的猎物般的感觉。虽然有点不甘心，却也同时为冲田没有去抓其他艺伎而感到了安心。
被抓着手腕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再次给他倒了酒。







结果，和昨晚一样，还是和冲田睡在了同一间屋子里。不过不同的是，今天并没有关灯，而是叫来了酒和佳肴，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吃喝而已。

命人搬掉金色屏风后，冲田靠在墙上边捣弄着手机边向神乐递出左手的杯子。
干嘛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神乐腹诽了几句，但对方毕竟是客人，所以没办法只能照做。太阳穴上突突地冒着青筋，神乐替他倒了酒。然后自己吃着生鱼片和煮食。作为艺伎来说好像待遇有点太好了，但是因为神乐没有比较对象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先说好，今天也是专心睡觉而已。不要抽抽噎噎哭个不停了”
“才、才不会哭阿鲁。但是，我真的有必要在这里吗阿鲁？我觉得客人你自己一个人会睡得更好哦”
“然后呢、你就跑到其他男人的地方再赚一笔是吗。你当我傻么？”

冲田好像很困的样子。喝完酒之后，抱着刀直接躺下了。神乐因为还没吃完，所以还不打算放开筷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工作。有趣吗”

冲田突然问道。神乐正挖着海螺肉，犹豫着后面黑色的部分能不能吃，所以歪着头随口应道。
“赚钱养家阿鲁。一点都不有趣”
“真够轻率的啊。陪不喜欢的男人睡觉来赚钱什么的，我可完全没法想象”
“……是吗”

神乐其实也没法理解。但要是再继续被刨根知底搞不好就会暴露，所以赶紧微笑着应了一声打住。

“……还真的是很像啊”
“和那个、中华女吗？”
“对”
“难道说你迷上她了吗阿鲁。所以才不想看到跟她长得很像的我和其他男人睡什么的”

神乐虽然只是开玩笑一样地说了几句，但冲田却沉默了。
于是就没再管，而是用筷子戳着海螺的内脏在苦恼着要不要吃的时候，男人忽的坐了起来，再次坐在了少女的对面。

“那个是海螺的肝脏。有点苦但能吃”
“这样啊。那我吃吃看”

啊呜一口，毫不犹豫地放入嘴里。舌头上充满了独特的腥味和苦味。这是神乐喜欢的味道。

“好吃阿鲁”
“是吗。那这个也给你”

刚刚冲田吃完的海螺碗里，还剩着肝脏。冲田就用手指捏着递到了少女的嘴边。少女嘴上的口红已然落光，一口就吃掉了。

“呵、就跟喂饵料一样”
“客人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也不是不能吃。不喜欢而已”
“哎”
“我喜欢那个、中华女”

少女睁大了眼睛。冲田的脸近在咫尺，并且一直看着自己。

“那、那个、我、我是……”
“神夜对吧。我知道。就是拿你练习一下而已”

犹如紧绷的弦被切断一般，冲田缓缓地笑了笑，又躺了回去。



****



【熟识】


樱花开得比往年早了那么一些。
比起即将凋谢还是刚开的时候去看更好。这么说着的银时，每年万事屋都会举行的赏花例会便选择在了三月，去了附近的公园。

“妙小姐啊啊！好久不见啊嗷嗷嗷！！！”
“哎呀糟糕，大猩猩。估计是动物园里跑出来的吧”
“长相都被忘了！？”

就算没去夜总会，也把妙的日程表掌握得一清二楚的跟踪狂局长，这天强硬地拉着组里的干事光天化日地就跑来喝酒了。总之就是个随时随地都能喝酒的组织。

“哟。今年不玩敲敲打打躲来躲去的游戏了吗”
“本大人和你不一样每天都在急速成长中阿鲁。那种小鬼玩的游戏早就不玩了”
“是吗。真无聊”

神乐喝着饮料，冲田则是拿着满满一酒杯的二合德利和酒盅。
微凉的风吹过，正是赏花好时节。发现冲田坐在旁边之后，神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藏在伞里。因为阳光有点强烈，所以才没法放开伞。

“……最近有好好睡觉了吗阿鲁”
“嗯、宴会也差不多都结束了呢。话说，好久没见了吧。就算不能玩游戏，待会儿来交个手怎么样”
“等我有心情了再说”


神乐转头表示不想搭理。十五岁的神乐多了更多被男人搭讪的机会。这也是她最近新学会的沟通技能。

“冲田队长！真选组惯例的掰手腕大赛，要开始了哦！”

远处传来山崎的呼唤声，冲田这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啧了一声之后，从上往下俯视着神乐。
少女的脸被隐藏在伞下，不得其意。

“……呵、心情不好吗。（生理期）第二天？”
“滚吧混蛋”

还以为对方会抬头怼回来，结果神乐只是用声音回敬了一句。花瓣纷纷扬扬地飞舞着，在一动不动的伞面上描绘着春意。

“真无聊。啊、待会儿别忘了来个一决胜负”

冲田回到了真选组的席子上，男人们开心地跟他说着话。银时和土方正在喝酒比赛的正中，新八则是和大姐和山崎以及断气了的近藤一起吃着真选组的便当。

神乐在伞下偷偷地看着，又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抬头。

我喜欢、中华女。

几天前听到的话再次闪现在脑海，脸上便如同火烧般烫手不已。





“嗯？那个女人、去哪了？”
“神乐？不清楚哎，是不是去附近散步了啊”
“喂混蛋天然卷、别给我东张西望！还是说你已经承认是我赢了啊”
“啊？开什么玩笑啊蛋黄方混蛋。我还早着呢！继续喝啊！”
“来啊！”
“……你俩慢慢喝”

背对着纠缠在一起碰杯的银时和土方，冲田四处看了看。
掰手腕大赛倒是顺利地赢到了最后，只是比想的要多费了点时间。然后又被队员们灌酒，说了些慰劳的话，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四点。
日头西沉，渐渐有点变冷了。冲田重新卷了卷棉布的春用围巾，离开了宴会场地，去找不见踪影的少女。

吉原的那个少女现在应该正在站店吧。
边想着这样的事边走着。

和叫做神夜的艺伎。一起睡了两晚。
和神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在卖身，在发现这件事的第一天，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兴奋。听着背后传来的啜泣声，有那么几次是真的想着干脆做了算了。实际上钱也付了，就算对方是要哭还是挣扎，自己都有随意处置的权利。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出手。
无聊的节操在作怪罢了。
一直看着自家亲姐恋途的冲田，不禁要觉得自己的这份痴情怕是刻在他们姐弟两的血脉里的。抱一个跟自己迷恋的女人长得很像的艺伎，不管怎么说就是无法接受，也不能原谅自己。
但第二天，冲田还是买下了神夜。只不过是不想看到她被其他队员买走罢了。
但自己的的确确是对她有感觉了。迎来第二天的朝日，看到少女天真烂漫的睡颜时，油然而生的情愫。
只要长得像谁都可以吗。
和厌恶感一起，冲田不禁想要嘲笑自己的灵魂。而且对方还是个艺伎。

从那以后就没有去过吉原了。是故意不让自己去的。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找神乐，让她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今天终于说上了话，虽然态度有点冷淡，但一听到声音，自己的胸口还是充满了和以前一样的温度。
自己果然还是喜欢这个少女。



忽然、树梢发出了簌簌的声音。
好像有什么大型动物动了一下。是公园路边的树。下面没有能铺桌布的空间，周边也没有人。

冲田正想抬头，轻轻的高音落在了头顶。

“鬼先生来这边，到我拍手这边来”

啪、拍手的声音。
冲田犹如被突然冻住一般停下了动作。

飞舞着落下的桃色对面，神乐在树上招呼着小鸟。“啊、跑掉了阿鲁”，嘟囔了一声后，呆呆地看着鸟儿飞走的方向。

冲田在那瞬间藏到了身边的灌木丛里。
回头往上看去，夕阳像火一样燃烧着，让人想起同样角度看到过的青楼的景色。

在二楼看着天空的蓝眸女孩。
根本就不是什么，长得像而已。


*


“老板，今晚有空吗”

照顾着一群醉鬼的是土方。他自己虽然看上去也像是快要吐了一样，但还是青着脸指挥着山崎和还活蹦乱跳的队员们收拾着残局。
银时虽然不是真选组成员，但也跟着一边照看着队员们的样子一边跑来跑去。
夜幕已经降临。赏夜樱的人寥寥无几，志村姐弟也已经回去了。
我也差不多该带着神乐回去了。
就在银时这么想着，并且正要走向还在大快朵颐剩饭的少女时。
冲田突然仿佛无意般地问了这么一句。

“啊？有空啊，不过喝酒就算了。都怪那个混蛋，我已经喝到喝不下了可恶”
“自作自受的说”

冲田无奈说道，然后脸上绽开笑容，继续开口。

“正好去做点运动怎么样？到那富丽堂皇的情色街”
“哎、啥？冲田君你是会去那种店的类型来着？还觉得你在那方面不怎么懂的感觉的说”
“其实我最近有个特别中意的姑娘。算上今天就是第三次了，想着差不多也该熟悉了啥的。怎么样？偶尔也干脆一点去做腰部运动不”
“……抱歉没钱。而且还得带着神乐赶紧回去才行”
“那家伙的话不是早就回去了？都没人影了。”
“哎？神乐、跑哪儿去了？”

刚刚不是还在那边吃东西来着。
银时嘀咕了一声，不管怎样还是以没钱为由拒绝了冲田的邀请。在昏暗的公园里寻找着少女的身影，银时说了一声再去这附近找一下。

“这样啊，那真遗憾”
“嘛啊那啥。……你也悠着点”

男人似乎是想跟土方打听一下。冲田朝银时挥了挥手，在内心暗自笑了起来。
少女一脸僵硬地跑走，是在冲田说出“情色街”这个单词之后。他是故意的，故意用对方也能听到的声音向银时搭话的。如他所愿。

然后冲田也朝着神乐跑走的方向走去。
朝着那条在笼中，卖春的鸟儿们婉转鸣啼着的，富丽堂皇的情色之街。

直接跑入日轮经营着的茶屋的神乐，连招呼都来不及说完就喊道“现在立刻帮我打扮成艺妓”。凑巧在场的月咏吓了一跳，表示反对，但日轮似乎从少女紧迫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什么，立刻让晴太拿出了自己年轻时穿过的和服。

“黏糊糊茶屋已经满了。既没有真选组的预约，也没有交代好帮你掩护，就算你打扮成艺妓，也去不了哦”
“没关系。我随便走走就是，对方会自己过来找的”
“……那个男人吗”

月咏终于察觉到真相，满脸痛惜地俯视着少女。
考虑到今天是要外出，衣襟整理得便没有那么暴露。即便如此，少女白皙的锁骨和后颈还是分外美丽，并且反而带出了稚嫩的魅惑。

“被他找到，然后呢？”
“不知道。但是，那家伙现在正赶过来见我”
“他要见的是神夜，才对吧。艺妓的恋爱末路要么是天国要么就是地狱。在这个狭小的地方被华丽的颜色所包围，嗅着特别的香气再喝点酒，就会让人错觉这里就是桃源乡。沉醉其中不能自拔的不只是男人。神乐，你要清醒点“
”……可是，如果神夜不在的话，那家伙就会和其他女人睡了“

未经人事，土方这么说过。冲田还没有让别人碰过他。
一旦去想象那张脸，那个声音，即便只是短暂地属于别人，都让神乐觉得忌讳，觉得反胃。
“就让她去吧。没事的”

帮忙说话的自然还是日轮。
和不情不愿的月咏正相反，日轮的笑容温暖，对神乐说道。

“恋爱就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东西。想去的话就去吧。只不过，这件和服是我出道时的老爷为我买的上等货。所以要好好地穿在身上回来知道么”
“嗯！谢谢你们阿鲁！日轮！月月！”


高木屐嗒嗒地响着，神乐走出了散发着妖艳彩光的情色街。从窗子里传来女人甜腻的声音，以及衡量着她们价格的双眼放光的男人。往来的人流已接近喧哗。每走过一家店都能听到里面传来三味线和笛声。

正如月月所说阿鲁。
神乐突然觉得。就跟做梦一样。好像真的会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哦呀，这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妞。而且还这么年轻。怎么样？要不要和叔叔们一起吃个饭啊？”
“不用了阿鲁。我没有在卖身”
“不要这么说么”

才走了几步，就被搭讪了。一双黑黑的大手正想搭上神乐的肩，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痛！混、混蛋！你干什么！”
“这不是你能碰的女人”
“啊！你、你是真选组的……”
“给我滚”

是冲田。神乐的嘴唇抖了抖。
青年只是瞪了一眼就让搭讪的男人跑走了，确认眼神动摇地看着自己的少女之后，冲田叹了口气。

“哟，神夜。今天不去店里吗”
“嗯、嗯。人太多了……”
“那就去外面的茶屋吧”

冲田若无其事地说着，拉住了少女的手。咔哒，木屐的声音响起。
被人声、笑声、怒骂声、乐器的声音所包围，和冲田牵着手走着。穿过各种各样的东西，神乐四处打量着顺便在想这是要去哪里。

总觉得现在，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一样。






冲田停下脚步的是一家在吉原非常少见的料理店，一眼看上去十分普通，也没有什么招揽客人的艺妓。打开垂着胭脂色门帘的木门，有一处专门脱鞋的地方。正好拿着托盘经过的老板娘沉稳地招呼道。

“阿拉，欢迎光临”
“还有空包间吗”
“正好空着一间。请进。”

被带到了二楼。
包厢有六个榻榻米大，有两个房间连在一起，先进去的是吃饭的地方，里面则是铺着被子的睡觉的地方。

冲田显然来过多次，直接坐了下来，老板娘便告诉下人上哪些菜，然后引着神乐让她坐下了。

“……经常来吗？”

老板娘出去以后，神乐弱弱地问了句。从这一系列流程来看，冲田不像是第一次来。

“工作上的原因。偶尔要在吉原埋伏或者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就这个地段来说比较正经的店了，所以经常来。”
“这样啊”

神乐暗自放下心。
酒菜上桌，酒水基本归冲田，而料理则是都进了神乐的肚子。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话，时间就这样流逝。
最后两个人喝着茶，冲田突然说道。

“今天我要抱你。做好觉悟吧”
“哎……哎？”
“钱我已经付了。没有什么话说了吧。哭也没用”
“但是客人你、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阿鲁。那个人怎么办啊阿鲁”
“所以才拿你代替啊”

咚，冲田手里的杯子被重重地放在了木桌上。仿佛以此为暗号般男人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拉住了神乐的手。少女一脸不知所措地仍然鼓着脸。

“过来”
“啊、”

被强硬地带到隔壁房间，倒在了被子上，男人像是要堵住退路一般覆在了小小的身体之上，在对方的耳边吹气般说道。

“艺妓的手法，让我拜见一下呗”

在说完之前，手已经摸上了豪华的金色腰带结上。
神乐屏住呼吸，脑子里闪过所有可以抵抗的手段，却无法实行任何一个。不管是手腕、还是脚，都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明明就说喜欢我的。

在和扼杀掉一切感情的冲田对上眼睛时，一片纯黑的丧失感在胸口腾然升起。眼泪渗出，神乐挤出细微的声音。

“住手……”

冰冷的眼眸，俯视着神乐。
从大大的蓝色眼睛里，泪水不断滴落，在被子上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你还是、第一次吗”

少女点了点头。
冲田满意地放柔了表情，放开还没拉开的腰带，摸到少女的背，轻轻地带着她坐了起来。

“让你逞强。傻女人 ”






神乐在温暖的胸膛中一片混乱。
栗色发丝与橙色纠缠在了一起。轻柔而又强硬地，冲田抱紧了神乐。

“让你逞强。傻女人。”
“……哎”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

一瞬间肩膀颤抖了一下，神乐僵硬在了原地。
冲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和少女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互相凝视。外面的喧哗声已然远去，这里是他们小小的世界。

“你……、在诈我吗阿鲁”
“彼此彼此吧”

少女沉默地瞪着冲田。
双眉挤在了一起，以及湿润的眼眸。咬着唇一脸不甘心。
冲田忍不住嘲讽道。

“表情不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赏花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了鬼先生来这边”
“啊……”
“说回来你才是，为毛这么一副打扮跑到那样的店里去”
“那是因为，大姐头她”

两人互相回答着对方的疑问。为了解开造成现状的疑惑。但最后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有这个女人，会在这个地方。

“……之前说的，不是撒谎”
“……嗯”

我喜欢、中华女。
回想起来的神乐又红了脸。冲田伸出手掌，抚上了少女的脸颊。

“你要煮鸡蛋吗”
“啰、啰嗦！”
“……呐、我可以自恋一下吗”

神乐抬头看向冲田，忘记了呼吸，最后还是放弃般地点了下头。冲田轻轻笑了一下，再次抱住了少女。
神乐的眼里再度渗出泪水，强迫自己笑着说道。

“等、顶着什么硬硬的东西了阿鲁”
“没办法。情色街的个人包厢，软乎乎的被子上面，对方还是你”
“这件衣服是我跟日轮借的。她说我要好好地穿回去”
“……这种状态上说这个，你是魔鬼吗”
“我是、万事屋的神乐”

额头顶着额头的距离，神乐正面看向了冲田。

“要交往的话需要经过爸比和银酱的同意。第一阶段要从牵手开始。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阿鲁”
“……是吗”

大概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冲田放开少女，挠着自己的头。
突然离开的温度让神乐有点不舍，咕囔了一句。

“我得回去了”
“啊、说起来老板在找你来着”
“哎、真的吗？我得走了”
“中华女”

拉住站起来的少女的手，冲田说道。

“老板那边我明天会去打招呼，然后、还有啥来着。最初是从牵手开始？”
“哎？啊、嗯。……哎？”

十指交握，手掌贴着手掌。
“那么接下来是什么。拥抱吗。那个的话刚刚已经做过了，不过还是再做一次先”
“咕”

少女的嘴里发出毫不色气的叫声。后脑勺被用力一按，脸埋在了冲田的肩膀处。

“那、接下去就差不多是那个了吧”
“哈啊？你、在、说什么、”

神乐正想抬头抗议，就被等着的冲田堵住了嘴唇。

这是一个让人甚至无法呼吸的长长的吻，事后还被轻啄了好多下，少女腰一软，坐在了地上。






*





“久等了。今晚为爷们介绍吉原有名的技巧派美女”

黏糊糊茶屋的顶级花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台前，如此说道。
土方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拿起身边今天也是空着的队长席的一片刺身，放入嘴里。

以某晚为界限，冲田就不再参加吉原的宴会了。
正确来说是赏花那晚开始。
虽然没有问细节，听说是有女人了。

身为队长，还因为女人连男人之间的聚会都参加不了，看来还远远不能把副局长的位置交给他呢。

一个人笑了笑，视线落到了手边的杯子上。
听说是在极寒期酿造的酒。又辣又清爽。不管怎么说在高价的吉原来说，是很良心的一类酒了。

“说起来那个姑娘。叫神夜、来着？最近看不到了呢”

旁边的近藤已经喝红了脸。
刚来吉原的时候，还因为艺妓拉得特别低的衣襟里露出来的白皙肌肤而一脸无所适从，随着次数增加现在似乎也习惯了。现在就一边观赏着花魁的胸一边喝着酒。
呵、笑着回道。

“先不说合不合法，那年龄确实有点微妙。陪警察的话果然还是有点不太好，对方应该察觉到了吧。”
“原来如此。或者传闻中总悟的女人，搞不好就是这个姑娘呢”
“谁知道呢。就算是总悟，现在让他体验女人似乎年龄上也太小了点不是”
最近往来频繁的店。
房间四个角落放着大大的陶瓷水壶，插着满开的樱花枝。
悠悠扬扬的花瓣被醉醺醺的男人们踩在脚下，也算不上什么风流了。
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组织内人气第一的土方十四郎本人却毫无兴趣地跟艺妓互动。

花魁的声音轻轻巧巧地送到了耳边。

“非常美丽的脸。笑容犹如圣母玛利亚，也被称为声音足以魅惑男人的人鱼塞壬。只限今晚登场，就请当做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享受即可。她就是吉原的绝壁太夫，妙。”
“喂你说那个绝壁是谁？？？快让那个女人出来”

场面一度尴尬。尤其是近藤，愣在了当场。
正想咽下的酒也从嘴里漏出，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裤子上。土方也难得睁大了眼睛，慌忙接住了从嘴里落下的香烟。

“妙妙妙妙、妙小姐！！！？”
“阿拉这不是近藤先生吗，真巧呢。最近夜总会不太景气，所以就在这边工作一下呢。猩猩的话就特价，倒酒五十万，坐在旁边两百万。要是想过夜，那就得拿命来换了。还请多多关照”

圣母般的微笑背后，是狂怒的风雷神阿修罗的雕像。

“啊不过，我一个人似乎满足不了近藤先生，那我还是去别的男人那里吧”

用手抚颊，故意做出一副困扰表情的妙，近藤青着脸喊道。

“不行啊啊啊啊妙小姐！我付钱！不管多少我都付！！！”

这么说起来被管得死死的，还有我们局里的大将也一样啊。

在一边看着含泪喝酒的近藤，土方暗自下了决心，要在局中法度加上一条“队员不准到青楼”，并且已经开始琢磨起死板的文章了。






“大姐头，不知道顺不顺利来着”
“要是知道自己迷恋的人成为艺妓，那个人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的啦。”

冲田和神乐一同走在夜晚的公园。头上是开得繁盛的染井吉野，梦幻感大概是一样的DNA里来的。风起时便跟下雪一样落在头发上、肩膀上，就跟童话一样。

“哎，这样的吗，男人们真是心胸狭窄呢”
“男人们的心胸不管哪个都是比商务旅馆的迷你公交车还狭窄的”
“最近的旅馆好像没那么小了”
“那现在去看看吗”

啊，被设计了。
神乐鼓着脸表示不服。自从跟银时打过招呼，冲田就会时不时做出这样的邀请。

“切，才不会上你当。我可是一直都要做纯情少女女主角的人。就是想这样跟你走一起本来都应该NG的说阿鲁”
“……暂且，还是有按照你说的阶段什么的来的说”

看到少女紧握着自己手的指尖，冲田慢慢闭上了眼睛。
老实说现在就很想立刻抱着她，咬遍全身让她哭泣。

“不行的。还有一个重要阶段阿鲁”
“哎。手也牵了也跟监护人打过招呼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有什么阶段？”

随着冲田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词语，神乐的脸越发红艳，即便是在这样略显昏暗的地方都能看得明白。
好像草莓。冲田又想咬了。

“……你这个会走路的下流鬼。我还没有听到重要的话”
“？什么”
“喜欢。你还没有好好跟我说过喜欢。对神乐。”

冲田一时语塞。
神乐扬起嘴角，红着脸放开了手。

“抓得到的话，就来抓我呀”

鬼先生来这边，到我拍手这边来。

啪，樱花树的正下方，传来清脆的响声。橙色发丝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在花海里飘荡着。
漫天飞舞的花瓣。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鬼、是你才对吧”

青年吐出一句，苦笑了起来。
为了追上即将从视线里消失的少女背影，青年从梦幻般的桃色地面踏出了踏实的一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