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塞尔同通知那些孩子们一样理所当然地通知他下个月一起去海边玩的福利也有他的一份，他想拒绝，但看到艾塞尔拿出亲手为他做的泳装后那些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察觉到什么的无限问他是不是不想去的时候他摇摇头说自己非常期待。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能期待什么。

旅行费用都是希耶提出的，名义是作为团长请团员度假放松心情，为了能让团员安心干脆把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孩子们一起接来。

从艾赛尔到希耶提都默认把他也归入星屑街的孩子，期间有太多他本该冷下脸冷下声音坚定纠正这点的机会，他却一次都没有把握住。

度假地是个他在为黑手党工作时就经常听过的有名的海滨，因可能会出现天司开的流动饮料店的传言而变得更加热闹。

自告奋勇要帮他们占个好位置的希耶提来得最早，载着他们的骑空艇还未靠港甲板上的孩子们就趴在船沿叽叽喳喳地叫他哥哥。希耶提冲他们挥手，写在脸上的兴奋不比孩子们逊色。

孩子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涅槃从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脑袋也回了神。本应在港口的希耶提出现在甲板上，遗憾地通知他们下面的更衣室不够用，大家最好在船上换好泳装再下去。

“涅槃的身体换衣服不方便啊，那我来帮忙好了。”贴心的大哥哥这么说。涅槃拒绝的话在喉咙里绕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于是二人被分配在同一间船舱换衣服。

涅槃不知该怎么与希耶提相处。

金发男人实力强大，笑容自信，几乎是英雄的具现化，几乎与他截然相反。

进门后的涅槃愣了下神，希耶提就仿佛变魔术一样换好了。

卸下防御的希耶提认真地把换下的十天制服叠好规整，有条不紊的动作非常漂亮，他的身体也很漂亮。

用漂亮形容男性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合适，但涅槃却忍不住这么想，布满伤痕的身体是丑陋的，那一丝伤痕也没有的身体自然就是漂亮的。

叠好衣服的希耶提伸手过来解涅槃的扣子，却猛的被一只发抖的手按住，抬眼撞上涅槃窘迫的脸。

涅槃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没关系的，”希耶提反握压住他的那只手，“所以相信我好吗？”

“我相信你。”

预判沉默作为回答的希耶提面对快到不可思议的回应忍不住诶了一声。

“之前……为了准备……我做过十天众的调查。”涅槃解释道，“比如说，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希耶提握住的手搁着一层手套也能感受到艾伦族特有的高热，涅槃移开了视线，声音越来越低，手指依然僵硬。

好在自家团员的长期训练下希耶提完全不会被僵住的气氛影响，他双手捧起涅槃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握住：“可以吗？”

只是手套的话涅槃自己就能脱，他的身体还未堕落到这种贫弱的程度。但面对希耶提帮助他适应的善意他怎么都拒绝不了。他在很久前就被剥夺了拒绝的权利，总是习惯一般如鲠在喉之后妥协，一次又一次，毫无例外。

照顾昏睡不醒的涅槃希耶提也帮过忙，因而他面对涅槃的身体早有准备。但涅槃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露出常年藏在手套下的左手，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赤裸地站在男人面前。羞耻心早跟着他的掌纹被磨平，他自己也知道此刻的难堪并非是羞耻心作祟。

他的手与希耶提漂亮干净的手对比强烈。那段奴隶生活在他的手掌上磨出的痕迹并未因他的卧床不起而消失，掌心的皮肤之下有实验药剂浸入重新描绘他的掌纹，像他在别人身上见过很多次的奴隶刺青。

“痛痛～痛痛～飞走了～”

涅槃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着他的手放出不痛咒语的男人，而后泄气笑了出来：“什么啊，我又不是无限。”

希耶提的咒语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被咒语安抚的地方像是突然觉醒了痛觉一般莫名疼了起来。

“诶？不管用吗？”希耶提明知故问。

涅槃转过脸避开男人的视线，他感觉像是回到了被黑手党看中带出牢狱的那一刻，温柔的阳光因他的不习惯反而灼伤了他的眼睛。

所以他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接受带着暖意的阳光触碰自己。

“可以了。”希耶提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他绕着涅槃转了一圈，给涅槃的泳装做出评价：“刚刚好。”

涅槃睁开眼睛。因为各种原因他没试穿过，不过袖子遮到手肘裤腿遮到膝盖的长度怎么也算不上泳装里的刚好，甚至算不上艾伦族的刚好。

但这样就好。涅槃摇了摇头，安定下来的精神敏锐地察觉到希耶提在偷偷留意他摇头时忍不住动起来的耳朵。

其他种族对于艾伦族的耳朵尤其感兴趣，无限就是这样。不过无限不如希耶提这类大人会隐藏，他会盯着涅槃的耳朵口齿不清地问涅槃他可不可以碰一下。

“如果你想摸的话，我不介意。”涅槃这么回答，尽管希耶提并没有像无限那样开口问他。

希耶提很心动，空之世界没有人能拒绝摸艾伦族的耳朵。

涅槃看着眼前纠结的大人，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引导他伸向自己的耳朵。

“比如说，你帮我换衣服的谢礼。”涅槃如此解释为接下来的一切找好了理由，而后把希耶提拉近，额头搭在他的左肩，将全身的重量托付给对方的胸膛。

如果此刻涅槃伸手环过希耶提的背那这就可以称为一个拥抱了。极近的距离之下涅槃能听到希耶提的心跳并未因他突然靠近的动作而加速，那就到此为止吧，他想着，动了动耳朵。

希耶提的心被划过手掌的触感扰乱了一下，脸已经完全埋在他胸口的涅槃笑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故意。

涅槃的另一只耳朵就在嘴边，偏偏头就可以咬上去。可惜希耶提是个成熟的大人，不会做这样孩子气的报复。

他的左手顺势环过涅槃的背，手掌停在涅槃肩胛一处藏在衣服下的伤疤上盖住了它；右手像梳头发一样顺着发丝的走向从涅槃头顶的发旋抚到耳沿，不在作为目标的耳朵那里停留，重复这个安抚的动作。

完全被看穿了。涅槃想。艾伦族的体温一般比人类的高，他却觉得此刻是他从希耶提那里汲取热量。

如果能做到，比如说，大哭一场，也许涅槃也说不清的某种盘踞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会被希耶提的魔法带走。

涅槃眨眨眼，但他似乎已经适应了阳光，不会再被温暖的温度灼痛出眼泪。

“喂！你们还没好吗？”卡托鲁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涅槃被吓了一跳，几下挣扎被希耶提轻易压制回去。

“马上就好～你们先去玩吧～”希耶提拖长声回答，门外几声低声抱怨后是凉鞋踩在甲板上走远的声音。

“我们也该走了。”涅槃闷闷地说。

“嗯。”希耶提回答。

但是为什么呢，两个人都没有动。

为什么呢，希耶提手上的动作一直未停，心跳声和他的手一样稳定。

“我们该走了。”涅槃又说了一遍，“泳装是艾塞尔特意做的……”换言之，他不能辜负艾塞尔的好意。

希耶提似乎是笑了一声，涅槃闻声抬头看，被希耶提按住揉乱了头发。

“走吧。”揉够了的希耶提放开了他。

肩上的手掌离开，留在伤疤上的余温正往全身扩散。

“嗯。”涅槃向着门外的阳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