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418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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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咒术回战 两面宿傩 , 伏黑惠
标签 宿伏
状态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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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0
4
2021-9-6 10:57
*佣兵宿x医生惠
*战争背景的纯爱故事
*双方都有点傲娇呢(
“发现反叛军的踪迹了!”
“干掉他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他的房前奔跑而过,两面宿傩捂了捂耳朵,一大早被政府的军队扰了清梦,着实让人不悦。
在军火交锋的声音里他踢开了被子,盛了碗水把不远处的火堆浇灭。早在他们追落单的反叛军时他就已经苏醒了,这间破旧的屋子并不是他的财产,入冬的夜越发寒冷了,总得找个地方住着,刚巧碰见了这间空空如也的破屋,估计是主人逃难去了,食物被全数带走只留下些被褥,正合了两面宿傩的意。
那群政府军说话的内容透露了不少关键信息,这座城已经完全是封闭状态了,每一处都可能是两方交战的地方,随处可见弹孔和人体残骸,惹得普通民众人心惶惶。
两面宿傩估摸着没几天这块区域也要沦陷了,得换个安全的地方,索性把剩下的一点食物都丢进了锅里,这些是前几天从匪帮的据点里抢来的,为了这么一点食材差点中了一枪。
这是一锅乱七八糟的浓汤,切块的土豆和胡萝卜加了点冻了很久的鸡肉,算不上美味的汤在这种环境下已经是殿堂级的菜肴了,毕竟很大一部分人只能吃老鼠肉和发芽的土豆。
他既不属于政府军也不属于反叛军,更不屑一群作威作福的恶人团结成的匪帮。不过是收了雇主钱的杀手罢了,雇主出手相当大方,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地正处于战争边缘地带,没人愿意为了钱赔上命,但两面宿傩不一样。
任务目标在他抵达这座城的当天夜里就毙命了,他用藏在靴子里的那把锋利刀刃割破了目标的喉咙,取了信物预备回去复命,巧的是战争在此时爆发了,双方投掷的炮弹炸毁了2/5的城池,通信和交通全部切断,他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一时间回不去也只能安心待着,饿了就去匪帮据点抢点吃的,困了就随便找个无人的房子过夜,优秀的生存能力是他比大部分人都活的自在。匪帮也曾向他抛出橄榄枝,两面宿傩不屑和小弟交涉,让他们首领来谈,而首领刚露面就被他按着头一顿暴揍,带着一脸的血污仓皇而逃。
黏腻的血液渗进了指甲缝中,两面宿傩随手抓了条毛巾擦拭,暗暗的骂了一句,废物。
萧瑟的风一阵阵的吹着碎裂的玻璃窗,那是他第一天入住的时候踹碎的,没有钥匙所以选择别的方式进去也没有不对,浓汤的香味从漏风处飘了出去,门外聚集了几个饥肠辘辘的孩子。
交战结束是人群流动最大的时候,他们会选择去输掉的那一方搜一些能用的东西,比如金钱或者衣物,运气好的话还能捡一块面包什么的,当然了,年幼的孩子谁也抢不过。
两面宿傩动了恻隐之心,大抵是家里的成年人死在战火之中了,他们瘦成了皮包骨,深秋初冬时节也没有件能蔽体的衣物,露出的脚趾都冻红了。他不是个善人,但也不屑对付小孩子,剩下的半锅浓汤分了出去,反正他要离开了,干脆连这间没人要的屋子都送给这些孩子了,至少能起到遮风避雨的作用。
越往城市的中心走就越是唏嘘,这里的环境比外面也没好多少,商铺多了些,贫富差距倒是很明显,有点财富的人活得还算滋润,而贫穷的逃难户几十口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
两面宿傩趁着夜幕降临之际打劫了一家面包店,店主是个中年男人,一脸的精明相。决定砸这家店的原因很简单,并不是他需要吃面包,而是那个男人站在路边吐了个烟圈,硬是把他藏了许久的烟瘾勾了出来。
于是他抄起了一把废弃的铸铁椅砸向了落地玻璃,巨大的碎裂声引起了一阵尖叫,两面宿傩趁机在收银台上顺走了半包烟。饥肠辘辘的流浪汉们冲进了店里贪婪的抢着面包,他们打成一团撞倒了面包架。
在混乱中两面宿傩捡了几块干净的牛角面包塞进纸袋里,在军队的鸣笛中扬长而去。
这样的暴乱在城市里每一角都发生过。
新的住处选了个视野还不错的小二层,门口还养着些绿植,想必主人也是个天真的家伙。阳台的木门破了一块,用着木头和铁钉歪歪扭扭的补上了,两面宿傩一脚踹烂了那块补丁,堂而皇之的进了他的“新家”。水龙头有水,厨房剩半袋小麦粉和几颗蔬菜,还有一罐临近赏味期的牛肉罐头,罐头上落了一层薄灰,看样子是几天都没有人打扫过了。
两面宿傩认为房屋的主人应该是死在战争里了,便安心的开了罐头享受着这份不错的晚餐。这是个独居男人的屋子,兴许这个男的还有洁癖,衣柜里叠着整齐的衬衫,尺寸小了一号穿着很不适合,只能勉强套了件有弹力的背心和短裤,把自己的脏衣服全数丢进洗衣机里。
大约是阴雨了十来天的原因,棉被有股潮气,盖起来凉飕飕的,只能将就着用了,这个情况下根本没得选择。就这么安稳的过了两天,在第三天拂晓时分听到了锁芯转动的声音,两面宿傩握着匕首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躲在门框边,等着来人踏入卧室的瞬间勒住他的脖子,手中的箱子掉在地上后洒落了一些东西,可室内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不想死就别动。”刀尖抵着他的喉管,两面宿傩闻到了这个人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声音有股轻灵之气,说话时是冷冷的腔调。
“先生闯进我家有什么事吗?”
两面宿傩扼着他的脖颈用手肘撞了下电灯的开关,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了眼睛,缓了一会儿瞧见滚了一地的针筒和酒精棉,“你是医生?”
“算不上,只是会点简单的外伤消毒。”
白净的脖子被匕首划破了一道血痕,两面宿傩松手放开了他,对于战争之中的医务人员他一向抱着半分敬畏之心,毕竟他也是会受伤,要受到医生照顾的普通人。
获得自由的年轻男孩蹲下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两面宿傩这才看清了他清瘦的身形以及抬头时姣好的脸,不过这人的眼神也太淡漠了,没带着一点儿生气,像一潭子死水。他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卧室,衣柜门大敞着,里头原本叠好的衣服被翻的乱七八糟,棉被也掉了一半在地上,最重要的是阳台的门边放着一堆碎掉的木板,原本被他修好的洞现在正被个矮柜子堵着,以抵挡风的侵袭。
“这位先生,你都对别人的家做了什么?”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了这句话。
两面宿傩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回床边顺手把被子拽回了身上,手上的刀闪着寒光,“借住几晚。”
他压着怒气去厨房看了一眼,果然离家前放着的食材都被吃的差不多了,那一罐牛肉还是救了个条件还不错的商人给的,放了两三日都没舍得吃,这会儿连罐头皮都没了。他很想和这个人打一架发泄怒气,看见那一身的肌肉也就作罢了,毕竟那个强壮的男人一只手就能捏断他的脖子。
“喂,你没吃饭?”
“……嗯。”
那个人砸吧了两下嘴,一脚踢开了挡在木门的矮柜子,披着风衣消失在初露的日光里。
伏黑惠觉得比起吃饭还是优先把门上的洞堵上比较重要,否则夜里的风吹进来可是会冻死人的,好在上次修缮时还留下了些完好的木板,他着手用着铁锤把板子钉在木门上,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堵住,依然是歪歪扭扭的。
哐当——这一声让伏黑惠心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不及擦干手上的水就跑向阳台,果不其然,刚修好的门又被那个该死的不速之客一脚踹烂了,黑色的靴子上还卡着木头碎屑。
伏黑惠一阵头晕,眼前又是幻影又是黑幕,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
“你什么时候能懂进别人的家要先敲门而不是踹烂门其实是一种美德呢?”
两面宿傩什么也没听进去,丢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到伏黑惠面前,“你说的这种美德能让你吃饱饭吗?小医生。”
伏黑惠也是个要强的性子,他把这一包东西扔了回去,表示自己不要,请他立刻离开自己的屋子,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那可不行。”他剥开了黄色的吸油纸,里头装着一块带着血的鲜肉。
无论是罐头还是冻肉,都是加工过且放了很久的玩意儿,口感和味道都比新鲜的肉差多了,自从炮弹掉进这座城里以后,物价的疯长已经让大部分人都吃不上鲜肉了。
“我看你这儿还有几块姜能用,猪肉生姜烧你吃不吃?”
这个奇怪的家伙是在向他赔罪吗?
新鲜肉类烹饪出的菜肴要美味的多,当然也有厨子的功劳在,那个把他家弄得一团糟的家伙为他做了顿非常不错的饭,不仅是肉,还有一袋米和半袋小麦粉。
尽管如此伏黑惠也没打算原谅他。
“你叫什么名字?你放心,我不是隶属于军队的,不会抓你。”两面宿傩挤了一点掺水的洗洁精开着水龙头冲刷着碗筷,不管从哪儿看他都觉得这个小医生很贫穷。
“你这样洗碗很浪费水,水是很珍贵的。”
两面宿傩细细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医生,他虽然贫穷节俭但在穿着上很注意,衣服裤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除了那股无法让人忽视的酒精味之外,他的衣橱里飘着淡淡的皂角香。
“知道了,小医生,所以你到底叫什么?”
伏黑惠语气不太好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作为交换他也知道不速之客的名字,随后不客气的询问着两面宿傩:“你踢坏的门能不能修好?”
“不能。”
“……罢了我自己来,你快点离开我的家。”
两面宿傩剥着刚刚从外面抢回来的坚果,那个匪帮的驻扎地可是有不少好东西,还找个机会去一趟,否则这么点食物不够两个人吃三天的。
锤子一下一下的往钉头上敲,伏黑惠是医生所以格外小心,如果砸伤了手可就没有办法工作了,始作俑者还在身后吃坚果!他盘算着等这家伙走了以后就在剩下的坚果里涂点毒,等他下次再吃就送上西天。
不过伏黑惠被气的完全忘了两面宿傩为什么还有下次来的机会。
“小医生,你这几块破木头无论钉几次我都能一脚踹开。”
攥在手机的锤子握得更紧了,小屋主人咬牙切齿的告诉他正确的方式:“请你走门。”
“哦?可以啊,这可是你邀请我的。”他将一颗白色果实扔进嘴里,拍掉了手里的碎屑,缓缓的走到了伏黑惠身边,“所以作为我们共同的家,这个工作我来做。”
伏黑惠被他一把推开,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刚刚说了什么厚脸皮的话,共同的家?谁会和闯进自己家的小偷一起生活啊!
“抱歉,我没打算和别人一起住。”
“那你把我当自己人就行。”
“厚脸皮也要适可而止,先生。”
那个人没有回话,专心一致的敲着钉锤。伏黑惠自认为他自已经很有礼貌了,如果这个家伙继续得寸进尺的话难保他不会开口骂人。
“你都是夜里出诊的?如果为军队服务的话日子会比现在富足,还有你这破门干脆直接换掉算了。”
伏黑惠疑惑的看向他,这人刚说完他不隶属于军队,这会儿就开始当军队的说客了?
“我不会为军队服务,请回吧,军官大人。”刻意没有叫他的名字,坐到小桌边时发现他把果壳都扫进了垃圾桶,还留了一盘子剥好的果肉,圆滚滚的挤在一起。
“好了,这样就结实。”两面宿傩轻轻的踢了踢那块板子,只要他不用力踹,这板子就碎不了,“我的手可是很精贵的,用来给你修门就感恩吧,伏黑医生。”
伏黑惠纠正他:“如果你不踢它就不会坏,先生,请你明白因果关系。”
两面宿傩觉得这个小医生真是古板的要命,明明很年轻,处事倒像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犹记得前段时间听说两边军队都抓了不少医生回去,想必伏黑惠只敢在夜里出诊也是为了避开军队吧。
“你家就一张床吗?这样吧,白天归你,晚上归我。”
“我拒绝。”
话刚落音,那把尖锐的匕首已经挑起了他的下巴,两面宿傩首次暴露出杀意,红瞳里跳跃着危险的气息,不同于军队的那些人,这个人确确实实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别搞错了,我没在和你商量。”
伏黑惠也不畏惧,葱白手指抓着他的腕子挪动一点幅度,刀尖抵着脖子的某处,“我教你,割这里,不施救两分钟就会毙命。”
“胆量不小啊,伏黑惠。”
睡了个不太舒服的觉,苏醒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日夜颠倒的作息时间使他看上去很憔悴,棉被沾上了陌生男人的气味,仿佛他在沉睡期间被拥抱着一般。
侧睡的姿势压趴了他一边的头发,松垮的睡衣耷拉在肩膀上,两面宿傩正趴在厨房的小窗口抽烟,手边放着他的老式收音机,信号很差,电流声比人声还高亢。
“你怎么还在我家……”
“一觉睡醒就忘了?”
伏黑惠抓了抓头发,被压下去的一块精神奕奕的翘起来了,“我没答应你。”
两面宿傩顺手把收音机关了放回原来的位置,披上了他那件米白色的风衣,“我出去买烟,如果不想我把大门也踹坏就等我回来再出门。”
买?是抢吧。
伸手接了一捧流动的清水拍了拍脸,倦意不曾被凉水冲走,还是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在脑海里筹划着今天的路程,最近夜里越发不安宁了,四处都是匪帮打劫的。
可喜可贺的是两面宿傩终于知道走大门了,阳台的木门又被他加固了一道,寒风彻底漏不进来了,外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这个家唯一的一把伞正靠着门口的鞋架上。
叩叩——
敲门声顿时让他警觉起来,两面宿傩不可能这么快回来。他本想保持缄默装作没人在家,门后突然传来了孩童的声音,“伏黑医生在吗?我的弟弟生病了,请您去看看他!”
从门上的猫眼看过去也只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明显是淋雨过来的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伏黑惠给门开了缝,粗糙黝黑的手指瞬间扒住了门框,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匪帮的大汉闯了进来。
伏黑惠被一把改造的猎枪威胁着,他们在厨房里搜刮着,那里已经没什么食物了,只有一锅还在灶台上炖着剩肉汤,是两面宿傩留给他的晚餐。也不知道那家伙用的什么调味料,闻着非常勾食欲。
“老大,搜完了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穷鬼,还以为医生会有点好东西。”带头的男人吐了口唾沫,尖头皮鞋上沾着不少湿润的泥土,踩了一客厅的脏脚印,他问到年轻的医者:“医生肯定有那种药吧?致幻或者麻醉的药剂,想活命就交出来!”
“先生,麻药是非常昂贵的,我这样的穷医生怎么可能拥有贵价的药剂。”
不死心的匪徒们翻箱倒柜的寻找着,打碎了几支玻璃安瓿,伏黑惠的神色有了少许变化,那群家伙因为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准备杀了他泄愤。
黑洞似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两面宿傩回来了,敲门的声音差点让伏黑惠笑出来,那家伙终于学会了进门先敲门的美德。
“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伏黑惠,快点开门!”
“你是连大门都不想要了吗?”
伏黑惠听见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后一脚踹开了铁门,嘴巴里嘟囔着:“臭小子我非得把你家烧了不可。”
枪口齐刷刷的转向,两面宿傩的嘴里含着一支刚点燃的烟,手上还提着一袋牛肉罐头和水,风衣也是湿漉漉的,他冷静的看了眼现场的状况,假意把食物丢给匪徒,举双手投降。匪徒们如获至宝的瞬间就被他掏出的匕首割破了喉咙,鲜血撒了还没开封的罐头,伏黑惠看了一眼倒地挣扎的人,统一割破的气管而不是颈动脉。
他蹲在地上用尸体的衣服擦着刀上的血,颇有些嘲讽的感叹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小医生。”
伏黑惠也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指着尸体的脖子问到:“故意不割动脉?”
“动脉破裂的出血量清洗起来很麻烦,直接被血呛死更适合他们。”两面宿傩给他解了绑,随后拖拽着死去男人的双脚,不赶快清理掉的话发臭的血腥味会让他睡不好觉。
“伏黑惠!你就准备在哪儿看着吗?过来搭把手。”
伏黑惠活动了两下被束缚的手臂,酸涩感在肌肉里放大,“我帮了你我们就是共犯了。”
男子汉说到做到,他真的没帮着处理尸体,而是麻利的把打碎的药剂清理干净了。两面宿傩恨得牙痒痒,边处理边吐槽:“早知道不救了,让你被他们打成筛子算了。”
“那么下次请袖手旁观吧。”
说罢,提着药箱和长柄伞出了家门,两面宿傩听见他的声音从楼梯哪儿传递而来:“你踹坏的门锁记得修一下,你也不想敞开大门睡觉的,对吧?”
两面宿傩对他的金主都没有这么体贴的服务过,煮饭洗澡、晒被拖地、清理现场,除此之外每天还要斗嘴受气。
他后悔了,早在进屋的那天把伏黑惠宰了就没这么多事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后来的几天相安无事,时间刚好错开的生活导致他俩说话的机会并不多,伏黑惠觉得他也没什么能和两面宿傩说的,让他住着也不过是交换食物罢了,顺便附带了上好的厨艺。
清晨的道路上行人不多,伏黑惠打了个哈欠,困倦的泪水从眼角掉了出来,一场手术比逃难还累人,条件并不好的手术室还有感染的风险在。
两面宿傩没有给他留早餐,床褥也是他前一天临走时凌乱的样子,证明了临时室友昨夜并没有回来过夜,伏黑惠一阵欣喜,他巴不得那个讨厌的家伙卷入了暴乱之中被一枪打死,省的天天和他抢床睡。
忙碌了整夜的他还不能去休息,那台被两面宿傩捣鼓坏了的洗衣机还没搞定,那个笨蛋把床单被罩全扔进去洗,里头的桶滚动了两下就没了声音,伏黑惠努力了好一会儿也没救回来,这台从二手市场收来的波轮洗衣机彻底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还记得两面宿傩非常不屑的表情,嫌弃这台机子的难用,这下好了,都得用手洗了。
给床头的闹铃设了个下午时间,这个点的市场还在营业,说不定能低价捡一台新的洗衣机回来,他发誓,新的洗衣机绝对不让两面宿傩碰一下。
遮光的窗帘挡下了大部分的光线,伏黑惠换了睡衣钻进被窝了补觉,晒过的棉被有股舒服的味道,抱着被角坠入梦乡。过了没多久就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裹在身上的被子也被抢了一半,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都没睁眼,伸脚踢了踢旁边的人,纤细的脚腕被他握在手里,应该是刚洗完手的原因,手掌冰凉,“放开,白天的床归我睡,你下去。”
“冬天你让我睡地上?”
从睡梦中被弄醒的人完全没了平日里冷静淡漠的样子,倒像个孩子似的噘着嘴,不满的表情溢于言表,“床没地方给你睡,快点下去,别扰我睡眠,困死了。”
两面宿傩一把将他捞进怀里,这样贴合的姿势就不用担心被子被抢了,刚好还能用伏黑惠取暖,身体软绵绵的,皮肤又光滑,抱着十分舒服。
“困了就睡,我还能把你睡奸了不成?”
被困意占领了高地,顺从的靠在胸口安稳沉睡,胸膛结实有力,作为枕头在适合不过了。
“唔……晚安宿傩。”
什么奸不奸的,嘴巴里没一句正经话。
两面宿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模样的伏黑惠要可爱的多了,他揉了揉翘起的黑发,道了声晚安。
尽管窗外风和日丽。
似乎是和两面宿傩待在一起的日子太平安了,他都快忘了正处于战争之中。那个人每天靠着收音机听一些边缘战况,当然了那台电流大于人声收音机也被他嫌弃了。
“伏黑惠,你家就没有一件像样的电器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家电,试图用最无用的方式挽救一下过于灾难的电流声。
“用不惯可以不用。”
伏黑惠不知道他究竟想听什么,战争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恢复交通?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想到这又补了一句:“你可以选个设施齐全的别墅去住。”
“别废话了,来吃饭。”
自从上次同寝以后,两面宿傩的作息时间也和他同步了,拂晓入睡,黄昏而起。起初伏黑惠是不肯和他睡一张床的,在美食的攻略下才勉强同意,不过是要分被窝睡的那种。
一小碗浓汤放在了手边,奶白色的汤汁冒着袅袅白烟,伏黑惠舀了一口觉得有点咸,这还是第一次在碰见两面宿傩在饭菜上失误,八成是他有心事。
“你在烦恼什么?说来听听。”
那头乱糟糟的粉毛被他揉的更乱了,故意冷着声音道:“外头不太平,夜里别出去了。”
“不行,今天要去给冈崎太太换药。她的儿子死在反叛军的手下,半边身子都炸没了,自己也受了重伤,不及时换药伤口会感染。”
餐桌中间放着一盘从匪帮打劫来的鲜牛肉,用适当的辣椒去掉了肉腥,更好的品尝出鲜嫩的口感,米饭也是煮的软糯香甜。
“为什么米饭会有甜味?”
“放了甜玉米粒。”
筷子拨弄了碗里的米,并没有看到玉米的痕迹,随意扒拉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也该背上药箱出门工作了。
“谢谢你的关心,宿傩。”
关门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两面宿傩才慌忙的穿上长靴追出门去,好在伏黑惠的步伐不快,走的不远,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街头。
伏黑惠问:“怎么了?”
两面宿傩瞧见他鼻头和耳朵都被寒风吹红了也没加条围巾遮挡一下,随口扯了个谎言,“没怎么,夜跑遇上你了而已。”
医者强忍着笑,这么明显的意思他自然是明了的,但那个人不愿意明说,他也就顺着话装着傻。
“这样啊,那你早点回去吧,碗还没洗。”
“知道了……还有件事。”
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伏黑惠故意看了看手表时间,装作很焦急,“还有什么?”
一单少说也要六位数美金的手给他洗了一个半个月的碗还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就那个,夜里不安全,我陪你去。”
那张脸分明写了“敢拒绝就杀了你”的表情,伏黑医生勉为其难的说了一句:“那好吧。”
这是两面宿傩第一次陪他出诊,路途确实不近,大路上只有几个巡逻的政府军,而暗巷里多的是伺机而动的小老鼠数不胜数。余光瞥见伏黑惠还是那样无所谓的表情,该说这家伙运气太好还是别的什么,居然一个人走夜路都没被打劫过。
“对了,宿傩。”
“说。”
“今天的汤缺了点奶油的味道。”
两面宿傩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这种条件能吃饱就不错,伏黑惠每天的三餐质量都快赶上中尉了,居然还在挑剔?这个人似乎没发现他的诧异,又冒了一句:“而且我也不喜欢甜米饭。”
他学着刚见面时伏黑惠说过的一句话反击了回去:“厚脸皮也要有个限度,伏黑惠,没遇上我之前你只能吃罐头。”
“现在有你了,我自然要挑剔的。”那个人低头笑了笑,浅浅的笑容被夜色遮掩了八成,但两面宿傩还是看见了。
这话太暧昧了,一时竟让他缓不过来。
脚步停留在了一间破旧的矮屋前,伏黑惠轻轻敲了门,“冈崎太太,请开门,我是伏黑。”
沉寂的黑夜放大这几下扣门声,而室内并没有人回应,两面宿傩绕去了侧面的窗户,严丝合缝的闭合着,玻璃也被报纸糊满了,看不清里面的环境,他转了转脚脖子,准备抬腿踹开。
伏黑惠的那句“不可以”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了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你也太粗暴了,会吓到冈崎太太的。”
显然他是不在乎会吓到谁的,没开灯的室内非常暗,其实在玻璃碎掉的时候两面宿傩就猜了个大概,一股腐臭味从窗口飘散而出,好在穿了多点,滑进去不会被碎玻璃划伤皮肤。
床上的女人死去有些日子了,只不过寒冷的天气暂缓了腐坏的速度,伏黑惠对着尸体发怵,那双淡漠的眸子还是死水一般的沉定。两面宿傩一直以为他是看惯了生死所以对于性命也不是那么在乎。
手臂上的枪伤已经溃烂,生出了白色蛆虫,年轻的医者放下手里的药箱子,拉扯了一块布将尸体盖住,低头为她诵了几句经文。
趁着他感伤之际两面宿傩简单的搜寻了这个屋子,任何烹饪的痕迹都没有,死因显而易见——这个可悲的女人被打劫了所有的食物,饥饿昏迷后器官衰竭致死的。
他相信伏黑惠看到骨瘦如柴的躯体时就明白了,在战争下的平民皆是可悲人。
没有在那间气氛沉重的屋子逗留太久,毕竟伏黑惠的病人可不止这一个,他给一对相依为命的爷孙做了简单的检查,从药箱里掏了瓶药片给孩子,交代他怎么服用,两面宿傩凑近闻了闻,那罐黄色的药片味道很难闻,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在爷孙俩的送别中去往下一个病患的家里,两面宿傩用手肘捅了捅伏黑惠,问到:“你给他们的是什么?”
“核黄素,那孩子严重缺乏这东西,眼睑边缘都糜烂了。”他转头看了看两面宿傩的脸又把视线往下移动,停在了裆部,“核黄素缺乏症会引起阴囊炎,你需要先补充一些吗?”
“……不需要!”
“我是好心提醒你。”伏黑惠收回了目光,对他解释着:“其实从牛奶和绿叶蔬菜里摄取就够了,但他们那个处境很难弄到这些。”
两面宿傩没搭话,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伏黑惠也只有在科普医药方面的话会多一些,日常总是板着一张臭脸。
“宿傩,明天也陪我吧。”
“怎么?伏黑医生也会怕被打劫吗?”
清亮男声轻声细语,他说,很怕。
两面宿傩终究还是受不了那台破收音机,去匪帮的据点抢食物的时候顺走了一台稍微好点的,方便他每天听一点战况。
“这里不安全了,我们也要走。”事实上昨天夜里不少人都听到了炮弹声,离居住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伏黑惠注意到放在门口的军靴边缘沾了血,带回来的食物也不像以往那么新鲜了,逃离的人越来越多,这里迟早会变成空城。
“你收拾一下等我回来,没有足够的干粮很难在逃亡的路上活下去。”
伏黑惠应了声“好”,把牛角面包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硬的有些硌嘴,毕竟放了三天。
附近能搜刮的据点都被拿的差不多了,想要更多的就得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但战火蔓延的速度很快,无法料想会不会出门一趟后屋子就被炸成废墟。
他以最快的速度劫了一批逃亡的富商,心中莫名的有种不安,仿佛是家里出事了一般,心脏跳的奇快,用力的撞击着胸膛。不好的预感果然没错,被他加固过后的木门和锁都被破坏掉了,是被枪打烂的,地面上留下了不同直径的弹孔痕迹。
两面宿傩试着从家里找出是谁闯入的痕迹,伏黑惠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给他留线索的,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药剂柜里碎了一片玻璃安瓿,连药箱也被翻的底朝天,像是故意针对他的职业而来。
小麦粉撒了一地,厨房地面到处是踩踏的痕迹,两面宿傩瞬间明白了是伏黑惠故意弄撒的小麦粉,就是为了让脚印更清晰一些,鞋底的花纹是来自于反叛军专用的靴子。
非常细微的哭泣声传递到了他的耳中,他意识到这屋里某处藏着人,拔出自己的匕首挨个橱柜检查着,孩童的啜泣声越来越近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躲在壁橱里。
“你是……?”这孩子面熟,是附近流浪的孩子,伏黑惠经常拿食物接济她。
“先生,我很害怕,您要救救我的哥哥和伏黑医生,他们都被军队抓走了!”
抽泣使她说话断断续续的,两面宿傩耐着性子听完了,据女孩所说,他前脚刚离开军队就找上了门,恰巧当时她陪着哥哥来处理外伤,哥哥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赶忙将她藏起来,结果自己被压走了。
“他们抓人是为了当战俘吗?”
“不是的,我听他们说是抓年轻的男子上战场……先生,我哥哥和伏黑医生会不会死?”
两面宿傩不擅长安抚,但他是言出必行的人。
“我不会让伏黑惠死。”
枪声适时的响起了,他交代年幼的孩子快逃命,攥着匕首往最危险的地方赶去。单枪匹马的从军队手里抢人是不现实的,只能先潜入军队找到伏黑惠再做打算,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反叛军落了下风,枪支火力都逊色于对面,宿傩观察了一下狙击手的位置,顺着水管攀爬上了小高层,刀锋划破气管,涌出的血液全数呛住。
他的声音冷如鬼魅:“耳边听到风声了吗?那是你流的血。”
然而喉咙受损的人是发不出声音的,两面宿傩一脚踢开碍事的尸体,眯着眼睛从高倍镜中观察敌军的情况,拉栓开枪,子弹穿过了那个人的脑袋,混着脑浆和血汩汩的从弹孔往外流淌。
依靠了这一把尚可的狙射杀了对面几十人,两面宿傩以这样傲人的战绩进入了反叛军的队伍,少校也对他刮目相看,他不急于暴露自己的目的,只是接受了该有的奖励。
那位少校对他的欣赏有目共睹的,时常在胜利回归时邀请他喝酒,两面宿傩也不推辞,酒过三巡,少校问起他这么好的枪法怎么不早早入伍为军队效力。
打探的意味重了很多,大抵还是怀疑着他是不是对方派来的奸细,两面宿傩装着不胜酒力的模样,含糊不清的答到: “看不惯政府军的作风。”
“那怎么自愿投靠咱们来了?”
“不过是想看看自诩正义的人跪地求饶罢了。”
他的说辞讨得了长官的欢喜,只是有没有得到信任,谁也说不准。
两面宿傩曾跟着少校去关押群众的牢房看过,那里环境极差,几十个人窝在一起,如果伏黑惠处于这种环境他一定会受不了,但他看了几个来回也没瞧见熟悉的人影。
“被抓来的人都在这吗?”
“报告长官,都在这里,不服从的几个已经解决掉了。”
两面宿傩心里一惊,伏黑惠误认他是军队说客的时候表示过他不会为军队服务,难道因为宁死不从而被处决了?
“不服从的都是些什么人?”
“腐朽的文化人居多,对了,还有个年轻的男医生,怪可惜的。”
默默握紧了拳头,他悄悄折回他牢狱用一包烟换取了一条消息,趁着夜色跑去了狱卒说的地方——乱葬岗。
被处决的尸体都扔在了这里,浓烈的臭味冲的头发晕,密密麻麻的尸体堆砌在一起,落脚处都不好找。噗叽一声,厚实的靴底踩断了只肥硕的死老鼠,顿时把他恶心的够呛。
两面宿傩在尸堆中翻找着,在这么做之前他犹豫过,如果真的在这里发现了伏黑惠的尸体要怎么办,一个人杀完整支军队给他陪葬吗?
“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我和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连续在这找了几夜都没发现任何关于伏黑惠的痕迹,两面宿傩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伏黑惠怎么可能会死在这种地方,那家伙要死也只能死在他们的家里,和他一起自然死亡。
又过了些时日,他依然没能打听到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反叛军节节退败,士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他们越发离谱的抓捕着普通的群众,逼迫着他们站上战场为士兵挡枪子。两面宿傩去他们的家看过,那儿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不久前伏黑惠还在给绿植浇水,此刻的那盆脆弱的花已经被炸成灰烬了。
一颗子弹从耳边擦过,两面宿傩从幻想中惊醒,他和伏黑惠一样都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随时可能被射杀。
街道上已经没有贩卖烟草的铺子了,他们吸的烟大多数是从牺牲战友衣物里搜刮来的,每一次的出击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次,抽烟不过是缓解焦虑的方法之一,陷入绝境的士兵们甚至会为一支烟而打起来,两面宿傩懒得和他们搅和,一脚踹翻了他们扭打在一起的躯体。
“废物,别碍事。”
滚到墙角的两人撞上了重伤的新兵,包裹着的纱布的小腿渗出红色的血液,痛苦的嚎叫声刺的众人耳朵生疼,两面宿傩瞥了一眼他的腿,眼中突然跳动起惊喜的神色,大步走到了担架床边,捧着那条伤腿凑近看着。
“这是谁给你包的?”
这个包扎的方式是伏黑惠惯用的,他见过无数次,绝不可能认错。三个月以来他终于看到了一丝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手上的力度都加重了几分。
双倍的疼痛使伤兵哀嚎出声:“你轻点!疼死我了!”
“快点说!”
“我说我说,是前线的护士啊!”
那家伙怎么会在前线?
“有没有个黑头发的医生?皮肤很白,个头不算高,长得很好看,眼睛是绿色的……”脑海中冒出的形象被他一股脑的说了出来,末了他还想起了伏黑惠的另一个特点,“可能还有点矫情。”
伤兵摇了摇头,表示他没看见过这样的医生,旁观的几人七嘴八舌的打听着两面宿傩和这个矫情的黑发绿瞳医生是什么关系,通通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伏黑惠在前线出现过,那他就必须去。
收拾东西准备赶赴前线的时候,少校出现阻止了他,前线代表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两面宿傩和别人不同,他不能做一个有去无回的人,军队损失这样优秀的士兵就太可惜了,而挽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刀刃抵住了咽喉。
“搞清楚了,你还活着是因为我不杀你,别以为可以限制我。”
冷汗从额角滑落,少校被那股震撼人心的威慑力噎住了,同时也好奇这个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究竟是属于哪一支部队的?
“伏黑医生,我很害怕……”
建在地下的牢狱空气很差,年幼孩童的呼吸道很容易被刺激,咳嗽声传进了狱卒的耳朵,他的处境很危险,和这里所有人一样,生死都不在自己的手上,只得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几句。
军官正慷慨激昂的痛诉着政府军的残暴,试图给抓回来的平民洗脑,反驳的声音一应而起,鸣枪声并没有阻止到激烈反抗,直到子弹打穿了带头起哄的那个男人,伏黑惠赶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可他忘了这样的残杀每天都在进行,孩子早已习惯。
“不服从的下场就是这样!”
死亡降临在身边的震撼堵塞了悠悠之口,无人再敢出声,垂头丧气的围坐在狭小的狱中。
人多的地方也是细菌最喜欢的环境,男孩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便被强行带到了这里,他哆嗦着打颤,全身火热却一直在喊冷,医者将自己的棉衣脱下给他裹着暂缓病情,再不得到适当的治疗的话,伤处就会化脓溃烂了,可是暴露医生的特殊身份他就一定会被要求服务军队……伏黑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长官!政府军偷袭了我们的医疗站!”
“该死的!”狭长的眼睛看向了被囚禁的众人,大声喝道:“你们当中有医生吧?主动站出来,否则等我把你揪出来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伏黑惠感到了好几道目光看向了自己,食指在嘴边比了噤声的手势,一片寂静时身旁的孩子幽幽的叫了他一声,伏黑医生。
耳朵灵敏的狱卒听到了这一声,目光汇聚在孩子的身上,揪着衣领吼到:“你在叫谁医生?”
至此,与其死不承认被处决,干脆假意投诚等机会逃离还靠谱一些,伏黑惠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看着奴役着他们的恶鬼,“我是医生,给军队服务之前,先让我给这个孩子先清理疮口吧。”
他被压倒了军官的面前,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太阳穴,死亡距离他咫尺,然而此刻他只想再见见两面宿傩,那个人回去找不到人一定会很担心的。
“谁给你谈条件的资格了?”
“无人,但你们需要我。”
他笃定了战争世界之中医务人员的重要性,只要战争还在继续,他就还有利用价值。
和他一同被带去前线的还有别的医护工作者,反叛军终究不太相信他们,不会将他们留在身边。他本人是对于去哪儿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这样离宿傩就更远了,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找过来。
前线的工作异常忙碌,除了几小时的睡眠之外时时刻刻都在为伤患治疗,伤患的数量是最直观的战况,反叛军在走下坡路,医疗点也在一路撤退,也许他们还有被作为俘虏的可能在。
伏黑惠在梦中见了两面宿傩很多次,互相倾诉着最近的烦恼忧愁,醒来时只有孤身一人,身边空荡荡的,吃的东西也难以下咽。
在手术的过程中,伏黑惠经手而死亡的熟人也不在少数,他们被推上了战场,最后连全尸也没留住。渐渐的他开始恐慌了,生怕那一天会在手术台上与那个人重逢,也害怕自己不能治好他。
“伏黑医生!您快来!”
“就来了。”
他向着帐篷走去,若是此刻再来一场手术,怕是躺在手术台的就是他了。伏黑惠从口袋里摸了双全新的乳胶手套,长时间佩戴手套使他的手部皮肤格外干燥,指腹蜕着一层皮。
战火连天的黑夜连星星也看不见一颗,伏黑惠接了口水龙头流出的清水拍着脸颊,他已经连续做了三台手术,倦怠的随时能睡着。
脖颈处突然的凉意使他清醒了一些,锐利的刀刃在气管处抵着,低沉嗓音说了句遥远但熟悉的话:
“不想死就别动。”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有些哽咽的回复着他的威胁,“先生闯入我们营地有什么事吗?”
“你又被我劫持了,小医生。”两面宿傩突然笑了起来,收起了随身的刀,故意和阔别已久的人开起了玩笑,“你猜我劫财还是劫色?”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他了。
“伏黑惠,我可算找到你了。”
“来的太慢了,宿……你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月色并不能将双方的脸照个清楚,两面宿傩垂着一只臂膀,血液正顺着滴落,伏黑惠立马收起了寒暄的话,紧张的捧起受伤的手臂看个仔细。
“小问题,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前线没饭吃吗?”
“那个不重要。”整个手臂的温度都异常的高,子弹嵌在肉里还说是小问题,再迟点来整只手都要废了。
多少顾忌着手臂的伤,伏黑惠不敢太用力的拉扯他,转而牵着另一只手带回了营地,手掌大而温暖,给了他许久没有接触到的安全感。
“护士小姐,请帮我准备手术需要的东西。”
“可是伏黑医生你已经连续三台手术了,要不换别的医生做吧!”
伏黑惠知道她是好心的建议,但面前的这个人他舍不得交给别人,由自己来是最放心的,见他这么坚持,护士也不勉强了,着手去准备手术刀止血钳一些必备的工具。
从药箱里取了一小支安瓿掰开了瓶口,注射器抽取了少许,阔别几月,他又看见了伏黑惠认真工作的样子,怀念又欢喜。
手术的时间不长,倒是累狠了的伏黑惠趴在他床边睡着了,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嘴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做了美梦。苏醒后的两面宿傩用手背蹭了蹭白净的脸颊,他瘦了很多,脸上的肉都没了,冒出来的胡渣很扎手。
怎么看都是以前更好看。
“别装睡了,梦见了什么笑成这样?”
明亮的绿瞳一扫阴霾,比初次相见时多了几分神采,他反问到:“你确定要听?”
宿傩不以为然:“有什么不能听的?”
“我梦到你偷偷的吃核黄素。”
“……我不需要那个!”
陪着两面宿傩养伤的日子里战况也日益险峻,政府军的炮弹一颗一颗的向驻扎地丢去,指不定哪天夜里就会被炸成碎片,越来越的多的人想从战场脱逃,还没等他们跑出多远就被看守的士兵绞杀。
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无数人陷入了绝望。
两面宿傩的手臂恢复的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顺利的握刀了。在床上躺着实在是难熬,伏黑惠忙着给别人治疗也没多少时间陪他,索性跳下床把收音机翻出来,这台收音机还是伏黑惠家里的那一台电流声巨大的,临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带,唯独顺走了这个。
今天难得的不想听战况了,只想随机到别的内容听一听,结果换来换去只有战况频道的电流声是最小的,正在播报的是关于反叛军内部四分五裂的消息,两面宿傩在军队里待着的时候也听了不少,他们都知道败局已定,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他猜测过不了多久反叛军就会投降,打了这么久的战争就该结束了。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这杂音也太大了,你能听到它在播什么吗?”伏黑惠揉着肩膀坐到他的床边,手里捧着颗新鲜的苹果,“吃不吃?”
“哪来的苹果?”
“护士小姐给的,你该吃这个补充维生素好促进伤口愈合。”
两面宿傩点点头,“那咱们分了,一人一半。”
伏黑惠一愣,削皮的手也停下了,像是赌气似的连果带刀一起塞进了两面宿傩的手里。
“不分。”
“伏黑惠!我一只手怎么削?”
“你自己想办法。”
随后直接往他的病床上一缩,盖上被子呼呼大睡,留下了一头雾水的两面宿傩。
这怪脾气的家伙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一个半个月后反叛军最大驻扎地被炸毁,幸存下来的军官们举了白旗,他们早就没有抗衡的能力了,被奴役着的人们获得了自由。
伏黑惠收拾了医疗点剩下的药剂塞进了自己的药箱里,两面宿傩笑他和初见时一样寒酸,什么都省着用。
“那是自然的,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件事,法治社会抢劫杀人都是犯法的。”
两面宿傩拆了手上的纱布,皮肤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圆形伤疤,“你觉得那种虚幻的东西能束缚我吗?我抢我的,你别用就是了。”
沉重的药箱挂在了他的手臂上,小医生脸上扬着笑,说到:“那可不行,我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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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妈妈,我们一定要去伏黑医生的诊所吗?另外那个先生很恐怖的……”
“乖孩子放心吧,今天是伏黑医生给你打针,不会痛的。”
伏黑惠看着他掰开西林瓶时表情比拔刀还谨慎,好像那小瓶子里装着的白色药粉是炸药似的。
“伏黑惠,你看好了啊,我今天必不可能再把针扎歪了。”
“……加油。”
针头在灯光下闪着阴森森的寒光,他缓缓的朝着等待注射的孩子走去,惨叫声响彻上空。
宿傩护士成为了伏黑医生最大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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