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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永浴爱河 EP.10

作者 : 最是蓝关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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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 常规 , 现代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娱乐圈 , 狗血 , 破镜重圆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愚人永浴爱河

358 0 2022-1-20 00:26
导读
前文见文集
EP.10
倒摆钟短暂的演出,赢来了满场的喝彩与雷鸣般的掌声,一直延续到下一组乐队上台。许识风重新将那一捧欢乐颂抱起来,晕着脑子走到一旁,依然沉浸在那种梦幻般的热度里。过了几分钟,衣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他一看,是迟良的名字。
许识风转了转头,走到一个没那么吵的边角,接通后他听到迟良的声音,说自己的名字:“识风。”
“嗯,”许识风露出一个情不自禁的微笑,“迟良。”
迟良问:“你在演出现场吗?”
肯定在啊。许识风回答了,忽然有一点点失望。方才有一秒,他是真切地觉得,他们在对视着。
“你在哪里?”迟良说,“我来找你啊。”
许识风将头顶那个硕大的广告牌当路标告诉了迟良。电话挂断,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五十二朵橙红色的玫瑰也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缤纷的颜色仿佛带着真切的温度,许识风重新感受到了买下这束花时的赧然。他看了一会儿面前的人潮,从花束中抽出了一朵,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迟良没有让他等太久,是从许识风背后走来的。许识风一直望着舞台的方向,左肩被人从后边冷不丁拍了下,吓得他一激灵,立刻站直了。回过头,撞进了那双暌违已久的、带着笑意的黑眼睛里。
“好久不见,识风。”迟良看着他捧着一束花的怔愣模样,笑容更盛。
几个月的时间,在争分夺秒的十七岁少年时代里,确实是好久。许识风抿了抿嘴唇,也笑了起来,将手中的花束往迟良怀里一塞:“送给你。”
来到人群中找他的迟良,没穿台上那件满是铆钉与金属吊环的牛仔外套,身上只是一件图案很素的T恤。许识风见他将这束玫瑰接过,脸上露出单纯的、带点腼腆的惊讶。
迟良垂眼看着怀里的花束,一并微垂的眼睫毛,像鸦羽一样又黑又长。他说:“……你还买了花吗?这么大一捧的。”
喜欢你的歌呗,迟良同学。许识风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又压抑不住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乐不可支:“以后会有更多喜欢你们歌的人给你们送花的。”

站在原地没说几句话,迟良依然记得他们先前的约定,要带许识风去买咖啡。星巴克在商业街的另一边,要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许识风见迟良单手抱着花,另一只手搭在旁边,很小心地护着,有些好笑又有点感动,腹诽只是一束花而已啊,有这么喜欢的吗……
在汹涌喧闹的乐声中,不扯着嗓子说话便听不太清,索性一路无话。进了咖啡店,总算清净了些。两人在后面排队,抱着这么一大束鲜艳的花,总是要显眼一些。许识风注意到旁边有好几位客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他们几眼。
迟良也像是注意到了,顿时有点局促,偏头贴近许识风的耳畔问他:“想喝什么?”
许识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个青年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他,那青年倒是挺大方地问迟良:“哥们,你是不是刚刚那个上过台的吉他手啊?”
迟良的神色仍有些疑惑,他点了点头说是,青年立刻兴奋起来:“哇我就说我没认错!那两首歌都是你们的原创吧!哥们我和你说你的吉他弹得是真的好!又炸又爽啊!”
许识风忍俊不禁地围观迟良招架这个热情的陌生人,一直没说话。直到青年和迟良说了好几分钟,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打量了许识风好几眼,不确定道:“兄弟你也是他们乐队的吗……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也玩吉他,就只顾着注意吉他了,你玩什么?”
“我不是他们乐队的,”许识风忽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坏笑说,“我是guitar的粉丝,特别迷他的那种狂热粉。”
“别闹了识风。”迟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无辜,像拿他没办法一样。
他对青年解释说:“这是我的朋友,来看我演出的。”
等那人回到自己的座位,迟良无奈地对许识风说:“怎么一个路人也要逗。”
许识风眨了眨眼,与迟良对视:“我又没有说错,我就是你的粉丝啊。”他目光下移,看迟良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束花:“这束花就是粉丝送给倒摆钟的guitar的呀。”许识风面上一脸认真,心里却被迟良招架不住的眼神逗得要笑趴了。
迟良张了张嘴,像是想反驳却说不出什么话。许识风没忍住,乐呵呵地笑出了声。迟良一副真是那你没办法的样子,像嘟囔了一句什么。许识风没有听太清楚,只模模糊糊听到了“……也这么说”几个字。

在微信上明明有说不完的话,见面笑过一阵后,又莫名陷入了相顾无言的氛围。许识风虚握着拳的手掩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在旧回忆里猛然翻出一个颇为遥远的话题:“还没问过你呢,校考怎么样?”
当时他想要问迟良,那边却抢先一步,给他发来了新歌的demo,后来两人的话题也大多围绕着将要到来的演出,居然真的将这个抛在脑后了。
“还可以吧,”迟良说得很保守,他也问许识风,“你呢?”
许识风点点头:“要是高考没筐瓢,稳稳的做校友。”
他和迟良聊了聊蓟津艺术学院的一些事,说话间,两人沿着队伍前进到柜台前。迟良让许识风先点。许识风只喝一种咖啡,顺口就说了出来:“摩卡半糖半奶,不要奶油。”
才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这绕口令似的,许识风不想让迟良觉得他是一个挑剔鬼。他用余光瞟了瞟迟良的脸色,迟良只是笑了下,加在他后面对店员说:“再要三杯大杯的香草咖啡,谢谢。”
应该是帮队友带的。许识风问“你们乐队不是有四个人吗?”
“我不太喜欢喝咖啡这种。”迟良看向他,又是那种带点腼腆、也很清澈的目光。
许识风应了一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迟良拿给自己的荔枝牛奶。所以其实那一小瓶饮料,也是完完全全为自己买的吗。

出了咖啡店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音乐节仍在继续,迟良走在许识风的身边,接了黄闫子一个电话。方才离开后台,他和队友们说了是出去接一个朋友,待会儿还会带过来一起吃饭。
三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黄闫子一脸贱笑:“谈恋爱不说是吧?”
迟良简直不想搭理他:“以前和你说过的,就是去校考的时候认识的人。”
“不是吧,”黄闫子惊奇道,“你们还一直有联系?他还为了你,从蓟津飞到潭州来看咱们这个演出?我去,真爱啊!”
迟良懒得纠正他那些奇奇怪怪的用词,将那件分外显眼的外套脱下后就去找许识风了。这会儿黄闫子给他打电话,说在商场五楼一家湘菜店排了位,还有一桌就到他们,问迟良什么时候能过来。
“现在就来。”迟良回道。
他转过头去,潭州这会儿正是日落,金色的光辉在楼宇巨大的玻璃板间折射,落在满场兴奋的人群上。暮光中许识风的脸庞有些晦暗,又格外的温柔。迟良一眼看过去,微微愣了下,霎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许识风注意到他直直的目光,疑惑地看了回来。他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镇定说:“我朋友叫我们去吃饭,现在去吧?”
“我也和你们一起?”许识风面露讶异。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迟良被他弄得回忆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得到拒绝,说:“肯定啊。”

这个点其实不是许识风习惯的晚饭时间,但今天这家新开业的商场实在是人满为患,找个位置也是不容易。他不拂迟良的好意,和迟良一起走进了商场大楼。
自动扶梯上也挤满了人,许识风与迟良一前一后地站着,见迟良又是抱花又是提咖啡,颇有些手忙脚乱,便主动说:“咖啡我来帮你提吧。”
“啊,谢谢。”
迟良道谢时总是低着眉,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许识风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在教学楼前等他下考的迟良,忍俊不禁地说:“总是这么客气干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我不是粉丝,是你的朋友。”
他从迟良手里接过那袋咖啡,也接过迟良掌心的几分热度。很快两人乘扶梯到了五楼,扶梯口正对着一家湘菜馆,有个穿着连帽衫的男生正往前方张望。许识风认出这是倒摆钟的鼓手黄闫子。
黄闫子也看到了他们,冲这边招了招手。许识风跟在迟良身边走了过去,黄闫子就像许识风在微博上感受到的那样,性格大咧咧的,直接跳过迟良,对自己打招呼:“哈啰,我是迟良的队友,也是他同学。”
“快进去吧,别杵在门口挡着人家做生意。”迟良估摸着这位要聊起来,赶紧未雨绸缪。
黄闫子瞟了他一眼,带他俩往店里去。这家湘菜馆装修得很亮堂,桌椅都是木制的。虽然有五个人,但他们没有坐包厢,而是围在堂厅的一张大桌子旁。
桌子边坐着的另外两个男生见黄闫子领了人过来,也站了起来。黄闫子呦呵一声走了过去,挤眉弄眼地稀奇说:“今天都这么客气啊,整得我怪不适应的。”
“又不是因为你,”其中一个矮一些的男生怼了他一句,也看向许识风,脸上带着很友好的笑,“你好啊,我们都是迟良的队友,迟良的朋友那也是我们的朋友了,谢谢你这么远来看我们的演出,别客气啊。”
许识风也说了自己的名字。迟良站在许识风身边,从黄闫子开始,适时地开口想为他介绍:“这家伙是……”
“我知道啊。”许识风展颜一笑,打断了他。
他依次对桌边是那三人点了下头:“黄闫子、小睦、肖啼嘛。”
一句话,许识风便收获了一桌人诧异的目光。许识风脸上笑容不变:“我经常在网上看你们的演出视频,关注了倒摆钟的微博,还经常被你们回复。”
服务生拿来了菜单,几人坐下,迟良先将单子给许识风,许识风摆手示意自己随便,单子就按照乐队传统给了小睦。黄闫子凑到许识风的另一边,好奇又惊喜地和他搭话:“哇,那这么说咱们也有可能在网上说过话诶,你的微博ID是什么啊?”
“呃……”虽然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但说自己的ID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但许识风还是告诉了他,“Aestivate.”
黄闫子一头雾水,像是根本没听懂许识风在说个什么玩意,小睦却笑着说:“是你总是给迟良留言点赞啊。”
“你就是那个迟良的超级粉丝?!”黄闫子也反应了过来。
他这一句话说到迟良耳里,简直令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迟良也看向了正和黄闫子说话的许识风,不料许识风也正拖着下巴瞟他,这一眼又是惊奇,又是揶揄,像是在说,原来你私下也是和他们这么介绍我的啊……
他可不背这口锅,沉了一口气瞪向黄闫子:“是不是早和你说过,他不是我的粉丝,是我的朋友,就你到处瞎说。”
黄闫子被他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嘟囔道朋友就朋友嘛。许识风被黄闫子这么一打岔,又想起了什么,将那个订做的灯牌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就像那束欢乐颂一样,这个灯牌一拿在手上,顿时吸引了全桌人的目光。许识风冲迟良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但我确实是倒摆钟的粉丝啊。”他在心里小小声说了一句,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吉他手啦,灯牌是送给乐队的,玫瑰只送给身边的guitar。

黄闫子将这个灯牌接过去细细地看,许识风见他激动得说不出话的神情,生怕他下一秒就喜极而泣了,就连肖啼都有点受不了,说你不至于吧,黄闫子最爱和肖啼抬杠,马上龇牙咧嘴道咱们支持者的礼物呢你放尊重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话题掐到了九霄云外。小睦和迟良则是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特别是迟良,压根没理会身边的两人,时不时小声问许识风吃不吃得惯。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的湘菜,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点辣啊?”迟良关切地说。
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这家馆子确实有点辣,但辣得还挺好吃的。许识风就点点头说还好。一桌菜就这么闹闹腾腾地吃完了,最后是黄闫子和迟良清盘,小睦去结账。
黄闫子一口干了剩下半杯咖啡,拍了下许识风的肩:“这水煮鱼片放的什么辣啊,我真的是服气……还没谢谢你的咖啡啊,先见之明先见之明。”
咖啡是黄闫子从许识风手里提过的,许识风知道他误会了,解释说:“是迟良买的。”
“迟良买的?”黄闫子奇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家伙从不买这种的,这次居然一请就请全队,大气啊。”
迟良冷冷道:“你给我吐出来。”
黄闫子吐了吐舌头不去招惹他了。小睦拿着手机结完账回来,说来时订好票的大巴还有一个小时就发车了,这会儿得赶紧去汽车站。迟良背起黄闫子帮他拿过来的吉他包,重新将那束花抱在怀里。一伙男生走下楼,出商场大门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五彩缤纷的灯亮了起来,舞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poge的人潮依旧不知疲倦。

光怪陆离间,迟良面向许识风的侧脸,问:“你怎么回蓟津。”
“坐飞机。”许识风答道。
迟良又追问:“几点的飞机啊?”
“……凌晨了。”许识风意识到买票时的自己真的是有点傻的,音乐节是十一点结束,但先前演出完的乐队估计早就走了,倒摆钟正也是如此。
他见迟良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几秒后说:“要不我陪你去机场等吧,反正机场那边也有大巴,班次还挺多的,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就行。”
许识风不假思索地摇头:“太晚了,你还是和队友一起回去方便一些吧。”而且让迟良这么晚一个人坐巴士,他也有点放心不下,虽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与自己同龄的、一米八往上的十七岁高中生。
变幻莫测的灯光中,许识风眉眼弯弯地冲迟良一笑,笑得很轻松很宽慰。他说:“没事的,我自己也可以啦。”
迟良还是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刚想张嘴反驳,外套衣兜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迟良将花束搂在一边的臂弯里,将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很意外。

“我去那边接个电话。”他对许识风交代了一句,走到几十米外,远离舞台的安静一侧、城市广场边缘的台阶旁。
许识风站在原地,在朦胧的夜色光芒里,隔着人群遥遥看着迟良的背影。
还是又瘦又高的、背着吉他包……许识风眨了眨眼,心里因为迟良那一句“我陪你”觉得很温暖,但还是得想说服他的话啊。
不料下一秒,他视线中少年的背影似是踉跄了一下。许识风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迟良一脚猛地踩空,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
*
*
电话中曾帆边嚎啕大哭边说着的话,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迟良的太阳穴上。
踩空时的那一摔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肘和膝盖一阵一阵的疼痛间,他只感觉有人拨开人群奔到自己身边,焦急地把人扶了起来,自己又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等迟良从这种眼前一黑的恍惚间挣脱出来,已经坐在了回岭县的夜间大巴上。
昏暗的车厢里坐满了人,空气浑浊,周遭都是闲聊声。为了方便放乐器,黄闫子带着一帮人坐了后排。迟良还沉浸在曾帆的抽泣中,他不是没有碰上过曾帆哭,这小孩儿是个哭包,平时被他爸骂两句都委屈得要掉眼泪。
可迟良是第一次听见他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哭着告诉迟良,自己想去叫午睡的曾约起来,却怎么也叫不清醒,无意间碰了下脸,还是一手滚烫。
“爸爸的手还捂着肚子……好像很痛……我已经打了120了,迟良哥哥,怎么办啊,妈妈的电话也打不通,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好怕……我怕爸爸他一直痛下去……”
捂着肚子,其实是肝吧。当年他的吉他老师曾约不再收学生,就是因为肝里查出了肿瘤。

只是、当时不是说是良性的吗?老师这些年明明也一直很注意这些……迟良重重呼了一口气,靠在巴士的椅背上。他抬手遮住眼睛,除了坐车回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祈祷结果不要太坏。
这时耳边传来同伴轻轻的说话声:“厢顶的光照得不舒服吗?”
迟良转过头,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他的面前,分明是许识风担忧关切的一张脸。
许识风也注视着迟良,又开口问:“不舒服要说啊,我……你摔的那一下,我有点担心。”
迟良没有回答许识风,而是错口而出一句喃喃:“你也跟着我们过来了……?”
许识风嘴唇微张,像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黄闫子听到了他俩的说话,探出身隔着一个位子,带点后怕的口吻替他回答了。
“你还说,人家突然见你就这么栽下去了,跑过去把你拉起来,又喊破了嗓子才把我们喊住,你那一下又多吓人你知不知道啊?”
迟良被黄闫子这么一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许识风看着玻璃窗上迟良双目无神的倒影,心道我当然是担心你啊。迟良被他扶起来时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句,没有一句是他听得懂的。不过等许识风复述给迟良的队友,他们都明白了,向许识风解释说,可能是迟良的恩师身体要不大好。

凝重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几人下了巴士,又打车到岭县的人民医院。迟良将电话回拨了过去,这一次接的人是曾约的妈妈、他的师母祝虹。他照着师母的指路上了三楼,肿瘤科的病房前,祝虹抱着堪堪止住哭泣的曾帆,头发微微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迟良还从未见过师母这番狼狈憔悴的模样。
“祝老师,曾老师他……怎么样?”迟良微微弯下身,安抚着摸了摸曾帆的额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发了抖。
祝虹看向迟良,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其他人,勉力露出一个微笑,柔声说:“你们怎么都赶过来了……”
黄闫子也急得有点上火,跟在迟良后边也问了一句:“祝老师,曾老师现在情况怎么样啊?”
“小良,闫子……你们别着急。”祝虹说着说着,却又隐隐带上了哭腔,她低头看了一眼曾约稚嫩的脸。
“你们老师他……他挺好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迟良明白了。
他的鼻子一酸,狠狠咬了下嘴唇才抑制住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医院走廊上灯光雪亮,将祝虹眉宇之间的痛楚照得那么明晰。迟良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下她单薄的肩膀。
“祝老师,”迟良对她说,“要是有什么事,或者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一行人在病房门口的长排椅上陪祝虹说了一会儿话,没过几分钟,一对中年男女急匆匆地小跑过来,一见祝虹便叫嫂子。既然曾家的亲戚来了,迟良也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临走前祝虹握了下他的手,还是说谢谢你们赶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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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岭县的夜晚与蓟津是截然不同的,沿街楼层不高,规划得也很乱,入夜便是漆黑且静谧。这一天折腾下来,大家都累得够呛,说了句回头联系便在医院门口草草散了。许识风抱着那束欢乐颂,见迟良重新背上自己的吉他包,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几分手足无措。
先前见迟良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跟着人上了回岭县的大巴,又在巴士上改签了机票。这会儿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也只有一个熟悉的人。
迟良还在低头用手机,看样子像是在给谁发消息。许识风等了他一会儿,在他收起手机时叫住人:“迟良。”
“嗯?”迟良转过头,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点问询。
许识风道:“你知道你们家这边有什么条件好的酒店吗?最好是连锁的那种。”
迟良却像是被他问住了,半晌才迟疑地说:“你想住酒店吗?”
许识风看着迟良碎发下那双黑眼睛,一个念头忽地在他心头出现了。晚风带来遥远的凉意,在两人之间低徊。许识风想了想,猜测着问:“你想,让我住你家?”
他问得踌躇,迟良答得却理所当然:“是啊,这么晚怎么好找酒店?”
“只是,”迟良又侧过身,面向马路,声音变得有点低。他说,“我家,我的房间都有一点小。”

许识风当然不会介意,不过两人的运气不太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拦到一辆车。之后迟良提议走路回去,左右二十分钟路程。街外灯火皆阑珊,许识风觉得自己几乎是抹黑往前走,路灯稀稀落落,偶尔碰到一盏,在地上勾勒出他们修长的影子。
这是许识风第一次走在迟良长大的县城街道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很长一段他想起来,都觉得可惜。
迟良的家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楼梯间扶手锈迹斑斑,落满灰尘,泛黄的墙面剥落、印了密密麻麻的小广告。七层楼,声控灯就坏了三盏,许识风走在迟良后面,看着他在逼仄的空间里那疲累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迟良在舞台上光彩夺目的样子。
两者之间,不过相差了几个小时。刹那间许识风的心中涌出一股不可名状的酸楚。
迟良掏出钥匙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家里好像没人,那我爸妈应该是上夜班去了。”他领许识风进了屋,给许识风找了拖鞋,又进房间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
奔波了一整天,又走路爬楼了快半个小时,许识风也累得手都要抬不起来。他学着迟良的样子在洗手间洗漱了一番,没好意思在别人家乱转,径直跟着迟良进了房间,将那捧抱了一路的欢乐颂放在了摊着练习册的桌上。

三室两厅的房子,迟良的房间是最小的,两人又为谁打地铺谁睡床推让了半天。迟良说怎么可能让许识风到他们家来打地铺,最后只能折中,两人都躺在这张狭小的单人床上,彼此手臂挨着手臂。
关了灯后,便能感受到有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许识风看着那映在地板上的洁白光矩,心想岭县的夜晚,原来也不是全然的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他躺得有一点点僵。许识风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感到自己的肩膀好像擦过了迟良的胸膛。他这才发觉迟良为了给自己让出更多空间,不知何时换成了靠着墙侧躺。
靠得那么近,许识风几乎能感受到迟良绵长的呼吸洒在自己的后颈与后肩上,一并感受到的是怦怦的心跳,跳得这样响,也不知是他,还是迟良……
忽然在黑暗中,许识风听到迟良轻声开口。

“走廊上祝老师是说给孩子听的,后来在医院外面,她发消息告诉我了,老师他,以前就有肝肿瘤,今天恶化了……是肝癌。”
“老师家的条件一直不太好,后来因为生病没法给学生上课,就更不好了。祝老师说她有点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老师教了我很多年,以前我也因为家里的原因,不想继续学吉他了,老师说我,有天分,不学很可惜。他给我减了学费,还送了这把吉他给我。”
“这是我第一把好吉他。可是我刚刚看了一下,它的琴板被我摔裂了。应该是在潭州,我背着吉他包从台阶上滚下去的时候摔的吧。”

许识风背对着迟良,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声音很低很低。迟良总是内敛的,难得和他说这么多,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许识风只是看着地上那一块静谧的月光,一时间感到喉口酸涩。
“识风,你送我的那束花是玫瑰吗?叫什么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橙黄色的玫瑰花。”
“叫欢乐颂。”许识风轻轻回答,“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玫瑰。”
“欢乐颂。”
迟良重复了一句,短促地笑了一下,像是喝醉了一般,从鼻腔中哼唱着:“……咪咪发梭 梭发咪莱 哆哆莱咪 咪莱莱……欢乐颂啊,欢乐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许识风也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唱出了这一节谱子,一时间,仿佛欢乐女神的手真真在这间屋子中拂过,不说阴霾尽扫,也有了几分轻快。他实在是太累了,眼皮沉沉地坠着,半梦半醒间好像又听到迟良在问他。
“如果有一天,我能去更大的舞台,让更多人看到我,弹吉他给更多人听,你还会送我欢乐颂吗?”
“会啊。”许识风咕隆着回答了,也不管迟良有没有听清。他又听到了迟良带着浓浓睡意的一句自言自语:“会有这么一天吗?”

会啊。
当时许识风在心里这么答,往后许多次回想起那一天,他也不知道十七岁的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穷无尽的信心与期待,混杂着朦朦胧胧的好感,尽数献给那个人。当时的自己是真的相信迟良可以做到。只不过当迟良真的做到的时候,许识风忆起这岭县一夜,心中只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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