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注：文章内容与欧布TV22集有较强的关联，在阅读之前建议您简单复习该集剧情。）


在白天更显得人迹罕至的荒凉的商店街，角落里有一扇被封条封住的门。但如果有能力突破地球人类双眼的限制，便会发现那扇门完全可以自由进出，甚至可以打开门进入地下的空间。而且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出入口的那扇铁门明明粗糙破旧，但门后却是一座颇具年代感的典雅木质楼梯，似乎只要向下踏入一步便会进入到另一个在无形之中立即转换而来的、氛围截然不同的空间。
嗯，说是来到了异空间倒也没错。凯心想。毕竟这扇铁门确实是个分界点——门外门内的世界分别属于这个星球的原住民，和除此之外的生物。
在这地下的空间曾经开过一家咖啡馆，店内的招牌咖啡能让所有的顾客一品倾心，毕生难忘。可惜的是店主现在搬到别的地方开展拉面事业的新征程去了，这家店也被转让出去开起了新的餐饮店。
新店很快又成为了定居在地球的异星人们小憩片刻的好去处。哪怕是在门外的世界不共戴天的两个仇家，进入门内也会放下各自的立场，坐在一起大快朵颐。神奇的是明明店老板和提供的服务服务方式都跟之前不一样了，但店内依然保持着和谐友好的生态环境。顾客进来单纯是想来打牙祭，绝不会因为各自的理念在店内惹是生非大打出手。看来只要是生物就摆脱不了对美食的本能追求，为了吃上一口好的大家可以心甘情愿做出任何让步。
凯一边思考着自己在店内的所见所闻，一边听着自己踏着楼梯发出的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走入了楼梯下方的餐饮店。他定睛一看，顿时感觉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往常总是熙熙攘攘的店内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穿着西装三件套的背影坐在柜台的位置上。
那人——伽古拉面前摆着酒瓶和清口饮品（译注：原句这里用的词chaser指的是和酒搭配饮用的另一种饮品，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指代不同的饮品。按作品原本的世界观及本国文化和上下文推断，这里的chaser指向的应该是搭配烈酒饮用的清口饮品，可以用来清口和防止出现脱水以及酩酊大醉的负面效果，大多数店铺会提供普通的水。结合后文伽古拉饮用的是烈酒来看这样理解是没问题的。），正在自斟自饮。
“你怎么来了？”凯问道。
“您是在跟我打招呼吗？我还想问怎么有阵子没瞧见你了呢。”伽古拉反问了回去。
“那还得是哥们儿你更厉害，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凯随口说着，走近了伽古拉。
店内桌位的布置和之前咖啡馆的大差不差——有能坐下五个人的柜台位置，还有两个二人座的独立小桌。要说有哪里不一样，应该就是先前咖啡馆老板那个总像镇店吉祥物一样端坐在角落里的伙伴的专座，现在被改成了普通的客座给其他客人使用吧。
凯拉开伽古拉右手边的椅子，二话不说坐下了。伽古拉不知道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没特意说什么，他只是简单瞥了凯一眼，便重新举起了酒杯。
伽古拉默默地喝着酒。冰块碰在了倾斜的杯壁上，发出了清脆的喀啦一声。而凯看着伽古拉高高扬起、随着吞咽动作一上一下缓缓抽动的喉结，感到一股莫名产生的热流涌上了心头。为了打消这诡异的感觉，他赶快垂下了盯着对方的眼睛。
“‘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呃……我要是这么问你，感觉也不太对劲啊？”凯想了想，岔开了话题。
“哇，我可从来没想到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像人话的问候。”然而伽古拉眼都不抬，甩出了一句冷冰冰的感叹。
“你什么意思！怎么说我呢？！”凯听得火大，一气之下拍案而起。
“你？你是迟早会溃败于我手下的，对于我的生命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的人。”伽古拉却面不改色，把玩着酒杯随口又说出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看得出来，伽古拉今天心情很好，好到能从容地和凯坐在一起聊这些有的没的。
上一次凯见到伽古拉还是在姆鲁娜乌的大宅，那时作为管家在宅邸工作的伽古拉留着一头轻盈飘逸的朴素直发，现在却换成了带着弧度的精致卷发。拢向脑后的卷发被分成了几股，各自编成了不同造型的发辫，左侧的发尾还挑着一抹明艳的赤红，那鲜艳的颜色跳动在凯的眼中，令凯忆起了伽古拉遥远往昔的模样。
但和曾经质朴的战士气质不同，现在的伽古拉左耳佩戴着一只造型夸张的巨大蛇形耳饰，在凯看来是格外地惹眼。其实不仅是耳饰，伽古拉优美的肩颈线条、甚至一颦一笑，他的一切仿佛都拥有某种神秘的引力，将凯的视线牢牢地吸引住，久久不能移开。
凯每注视伽古拉一次，便会感到方才涌上心头的那股热流在胸腔中变得更加焦灼，令自己感到更加燥热难耐。不得已，凯只能强迫自己把头扭向另一边，让伽古拉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然而这样的尝试也是无济于事——哪怕把脸背过去，身后依然能听到伽古拉不断发出的、像叹息一样的呼吸声。那声音听得凯浑身不自在，仿佛有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浑身上下也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面对自己的身体出现异常反应，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硬挤出了一声有失身份的低语：“……妈的！”
为了打消这份在心中逐渐膨胀的烦闷，凯猛地站了起来，将手伸向了从柜台内侧。身边的伽古拉发出了惊呼：“啊？你要干什么？”但凯充耳不闻，从中抓出来了另一只干净的酒杯。
“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看到凯一连串唐突的行为，伽古拉猜到了个大概，声音也多了一丝难得的紧张。可是那声音却听得凯暗爽不已，反而煽动起了他的冲动。
拿到酒杯后，凯又意犹未尽地从伽古拉面前夺走了那已经开启的酒瓶，顺势给自己倒上了满满的一杯。杯中的液体散发出了异常强烈的香气，刺激着凯的鼻腔。这味道他并不熟悉，他的身体也基于本能在警告他杯中的液体对他毫无益处，他不应该盲目地去尝试。
活到现在，凯并没有过度约束自己时刻保持滴酒不沾，但他的酒量算不上好，实际沾过酒精的次数同样屈指可数。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犹豫地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口气全部灌下了肚。
下一个瞬间，凯只感觉伽古拉制止自己胡来的声音仿佛远远地回荡在了天边。他的喉咙和胃部迅速燃烧了起来，大脑亦被两个器官传来的炽热点燃，搅得五感乱成了一团。


*****


伽古拉是个没有什么正经的兴趣爱好的人——在共同行旅前往行星O-50的过程中，凯逐渐了解了自己的旅伴，伽古拉的为人。
伽古拉向来清心寡欲，对任何事情都表现得兴趣缺缺。即便偶然遇见稍有挂心的人事物，他也会为了优先达成目的而主动选择放弃。正因为如此，在伽古拉身上，凯总是能嗅到禁欲的冷淡味道。
那段时间没有什么值得记忆和歌颂的。他们两个人操纵宇宙飞船穿梭于星际之间，在歇脚处补充食物和燃料后便又赶往下一个中转地点，一路马不停蹄只为尽快赶到欧布之光的所在地。终日进行这样疲于奔命的长距离行旅确实耗尽了他们的时间和精力，让他们无暇亦无心沉迷于兴趣爱好，这倒也无可厚非。但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伽古拉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并不是长期奔波产生的疲倦所致，而是因为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从根源上出了些问题。他似乎丧失了对人生的热情和期望，所以才不会去追求任何想要的东西。
这样生性凉薄的伽古拉，唯一愿意自发前往的地方便是酒馆。每当抵达新的星球，伽古拉总是雷打不动地前去当地的酒馆挥金买醉。凯听说无论在哪个星系，每个大型中转地点都有贩售该星球特色酒水的店铺，和他们一样前来补给物资的人们也会聚集到这些店里，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不过凯自身从未踏足过其中，对于事实是否果真如此也是不得而知。反观伽古拉，他在探店喝酒这方面轻车熟路，善于向店内其他旅客打探各种情报，结合实际情况考虑下一站去哪里。后来凯才意识到，他们前往O-50的这一程之所以能少走很多冤枉路，也是多亏了伽古拉这小小的嗜好。
不管在哪个星球，酒馆都是从傍晚开始营业。所以每当夜幕降临之际，凯总会默默地目送伽古拉离开旅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看了太多次对方的背影，时至今日，凯再想起伽古拉这个人时，最先想起的总是他那挺拔且孤寂的背影。
几千年的时光在矛盾与冲突过去了，可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拉近一分一毫。无论凯多么努力地想去追逐那道他一直忘不掉的背影，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本以为现在的他们可以平起平坐，他不再需要无止境地继续追逐下去，但他最渴望的那道身影却始终远在天边，不会对他回首，也不会为他驻留，见到他主动靠近便会迅速逃开，绝不给他留下任何接近的机会。
即便如此，凯也没有停止过追逐伽古拉的步伐。数千年来，一向如此。
因为那道背影，正是凯在如此漫长的时光中，矢志不渝的理想目标。


*****


“喂，凯！”远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凯的名字。
意识朦胧的凯反而很是嫌弃地嘟囔着：“……谁呀？叫我干嘛，烦不烦哪……”他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想赶跑那个声音。
可声音不为所动，只是持续呼唤着凯——以凯心中无比怀恋的音色。
“少他妈废话。要不是你小子擅自抢我的酒喝还喝断片趴下了，你以为我愿意没事一直喊你啊？你把自己喝没了无所谓，夜里别来找我就行。免得沾我一身晦气。”不过很快，那声音和凯的记忆如出一辙地冷了下来，似乎根本没把凯的想法放在眼里。
凯听着那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在说话时是闭着眼睛的。他勉强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周围全是城堡围墙一样高高耸立的椅子腿，后背顶着的硬邦邦的平面则是木地板。显然，他现在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躺在了地上。
他还记得刚刚他不自量力，抢了伽古拉的酒自己硬灌了一大杯，然后他就直接背过去了，要不是伽古拉叫醒了他，恐怕这会儿他还在记忆之中神游呢。
而端着胳膊坐在原位的伽古拉此时正俯视着倒地不起的凯，眼神中写满了不屑一顾的轻蔑色彩。那冷漠的态度令凯回想起了曾几何时两人共同行旅的时光，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真恶心，平白无故傻笑什么。怕不是刚才那一下把脑子彻底摔傻了，再也分不明白青红和皂白了吧。”看到凯突入而来的笑容，伽古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说我怎么了？”凯脑子发懵，完全没跟上伽古拉的发言。
伽古拉并没有回答凯，而是起身用鞋尖轻轻戳了戳凯的肩膀，示意他赶快站起来——现在身材魁梧的凯倒在了地上，把店内狭窄的过道堵住了，其他人（特是伽古拉自己）出来进去都不方便。
“唔、呜……”凯理解了伽古拉的用意，呻吟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可还没等直起上半身，他突然感觉支撑下半身的双腿一软，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而来，令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不是…你别！凯！！”伽古拉惊慌的声音再次响彻耳畔。既不故作寡淡，亦无古怪腔调，毫无疑问就是伽古拉最真实的声音，凯想着。下个瞬间他又重重地倒了下去，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摔在地板上，而是一头栽进了伽古拉的怀里。
“……喂！”伽古拉咬牙切齿，眉头紧锁，声音中明显多了几分怒意。
这也难怪，毕竟伽古拉猝不及防，被凯的身体猛地压倒在了柜台上，后背结结实实地承受了两个大男人的体重带来的强烈冲击，再怎么身强力壮挨这一下也好受不了。幸好伽古拉硬撑着稳住了凯的身体，最多只是后背被柜台的棱角卡得不太舒服，不然两个人一起摔到地板上那就是另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了。
“抱歉……”凯赶紧道歉，他也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能有这么大。
此时埋头在伽古拉的颈窝当中，凯能从自己呼出的气息里嗅到浓烈的酒精的味道。真好，以前一起旅行的那些天里，每次从酒馆回来的伽古拉身上也是这个味道，现在我们一样啦。凯追忆起了过去的细节，轻轻挑起了嘴角。酒精的味道令他感到自己仿佛实现了过去的“想要多接近对方一点”的理想，他感到非常开心。
其实凯自己也明白，他并没有实际接近对方多少，他的行为只是强行让自己的身体沾染了和对方相同的酒香。这么一点小事就能让他得意忘形成这样，他红凯真是蠢得可以，让人看了都会笑掉大牙。
即便如此，凯依然因为两个人身上有着相同的味道而衷地感到了高兴。有进步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想到这里，凯颤颤巍巍地将沉重的身体稍稍抬起，欣赏起了近在眼前的伽古拉那张瞋目切齿的脸。他的表情毫无柔和的情绪可言，却在顷刻间便轻易挑起了凯心中饥渴的欲望。
看到这里，凯才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刚刚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对他已是饥渴难耐。自己做出那一连串异常的举止也是因为在看到他之后自己便欲火焚身，迫切需要发泄导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凯恍然大悟道。
“你又一个人琢磨明白了？”然而伽古拉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暗了。
“那倒不是……”凯嘟囔着，咽下了后半句“这事儿光我一个人琢磨也不行啊”，再次低下头，轻轻啃起了伽古拉裸露在衣领外的颈部。
被酒精麻痹的舌尖触碰到了柔嫩的肌肤，尝到了一丝丝咸味。想要品味更多的凯驱使自己的舌尖继续向下游移。不料身下的伽古拉竟开始了挣扎：“…别碰我！”他的声音带着平素几乎听不到的惊慌失措，听得凯心里痒痒的，笑容也逐渐荡漾开来。
“伽古拉……”凯低声呼唤着身下人的名字，声音带着超乎自己预料的急切色彩。他可太清楚了，此时此刻不情不愿地被自己锁在怀中的这个男人，没有人知道明天他又会置身何方。而自己在这一刻好不容易才追上了他的背影，也就绝不可能轻易放开他，任凭他从自己眼前消失。
然而在凯沸腾的大脑的角落里站着另一个凯，对他的急不可耐却是嗤之以鼻：嘿，你就这么喜欢做无用功吗？你明明知道，就算你现在把伽古拉留在这里，你们今后也注定要分道扬镳，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比肩同行的。你的追求，你的欲望，根本毫无意义！
（那又怎样！我乐意！现在我拥有的正是我想要的！）凯做出了坚定的回答，在心中否定了自己悲观的想法。（哪怕在数千载时光之后，我心中依然流淌着一股对伽古拉的经久不息的柔软感情，今后它也会永远留存在我心中，无论我们是否还会在彼此前行的道路上重逢！）
凯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份感情，也不打算刨根问底明确定性。他只知道在他的人生之中，伽古拉是最后一个能像这样一直留在他心里的人——哪怕今天过后，他们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穷尽此生亦再无重逢之日，他的心意始终会坚如磐石，永无转移。
“滚开！”伽古拉似乎看透了凯的想法，用饱含愤怒的声音下了最后通牒。
“就不！”然而凯完全不吃这一套，甚至用小孩子的语气表达了强硬的拒绝。
诚如上文所言，这家店的大门是区分这个星球的原住民以及除此之外的生物的分界点。不仅如此，门后的空间还会模糊进入的过客心中不同的正义的范畴，令他们一味地醉心于其中的珍馐美味。无论是身怀欧布之光的光之战士，还是寻求黑暗之力的独行剑客，他们的身份在这家店里都是无足轻重。他们在这里拥有的仅仅是长年累月积攒下的记忆和情感，正如店内壁柜中罗列的各式陈年佳酿。
凯逐渐扩大了手掌在对方的身体上游移的范围，而伽古拉不再做出任何抵抗，只是带着一脸的嫌恶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肯面对凯。可他的行为毫无疑问，是默许了凯的肆意而为。
那不悦却又坚毅的背影与凯记忆中最为熟悉的身姿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令凯不禁在心中再次感叹——穿越无比漫长的时光，我终于穿破无数道隔阂，追上了那道对于曾经的我而言遥不可及的背影。
带着悄然膨胀的满足感，凯吐出了热切的气息。他决定接下来要倾尽自己的一切，尽情地享用眼前的男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