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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初代】风在路上

作者 : 爱梅为何穿长裙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FF14 最终幻想14 光之战士 , 爱梅特赛尔克

标签 光初代 , 光爱梅 , 爱梅特赛尔克

状态 已完结

769 3 2021-8-28 19:24
导读
*光之战士×爱梅特赛尔克。
*奇妙的paro。
*参加合志的文解禁啦,完售撒花!
冲去颈上最后一点泡沫后,我关掉花洒。
这里的毛巾看上去是崭新的,像被主人赋予装饰品定义,象征性地叠在架子上。我从中间抽出一条盖住头发,原本罩着耳朵的水帘断裂得很干脆,那些隔绝在外的粉碎声响连同耳鸣一起消失了。我站到镜前,将上面的水雾擦去一块,水珠蜿蜒淌下,真切起来的虚像在夹缝中显得拥挤而扭曲。
如此可贵的宁静。即使有些距离,我依然可以看清镜中双眼布满红血丝,若是不刻意做出表情,疲惫感与更深层的攻击性就会如同挥不去的浮尘附着在体表。我草草擦干身体,披上毛巾拉开门,光粒似的白气卷着浴室的温度扑进黑暗里。这比想象中要冷,我反倒是清醒了。

卧室离得远,我摸索不到墙上的电灯开关,还不幸地踢了先前由自己搬上来的纸箱子一脚(该死,挺疼的,应该是装满书和CD包的那箱)。没拿好干净浴袍、打火机或是手机就去洗澡的行为有够愚蠢,我开始后悔,几度想把噎在喉咙的名字用水汽掩盖后吐到外面,那串音节太怪异了,于是无声无息地,后悔一层又一层地堆叠起来。
我只能挪到房间另一侧拉开窗帘,外面正下着大雪,缠绕树木与建筑物的节日彩灯会闪烁整夜。大片飞旋的雪花撞向玻璃,光线透过薄霜洒进来,竟然称得上明亮。
借着光我穿上睡衣,顺便将行李箱拖到墙角,取出衣物和几样日用品挨个收好。壁橱内部空无一物,只有明面的格子里放置着不知从何处淘来的风格各异的小玩意——怀表、陶瓷花瓶、装有亮色粉末的罐子、帆船模型、几块石头及一把军用短刀——对此我毫无印象。哪怕多年以来辗转各国,居无定所,那些渺远的泛黄发霉的记忆碎屑也再未与我有所交集。我却嗅到熟悉气息,突如其来地,过去仅有的交汇点延伸至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打开台灯,调成白光,重新拉好窗帘。每个为增加采光而设计的入口都被藏青的涤纶帘子遮着,不论白昼黑夜,房主人从来不需要半缕阳光,像个社交恐惧症晚期的中年死宅或者不情愿适应现代都市的古老吸血鬼,会在日照下燃烧,骨血都化为火与灰烬。我又一次放弃在窗前布置几盆钟爱的花的计划,无关于细心照料的付出,活着的东西总是难以带走的。

四个月前一场相遇降临到我平凡忙碌的日常生活中,我知道“降临”这个词用得很怪,但我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说法了,就连“相遇”的部分都只有空洞,我不得不从别处撕下一片旧报纸胡乱地贴上去。
彼时我接受上司委托,牺牲宝贵的假期跑到市中心一家画廊取物。接待我的工作人员盘着一头黑发,纤瘦高挑,很漂亮。场景内所见斑斓瑰丽的不规则碎块从四面八方牵引着我,我注意力分散,摇摇欲坠,记不得女人精致五官的具体轮廓,视线晃动着越过她红唇的弧度,穿透尽头的玻璃墙。
我看到他。扩散出去的“我”一块接着一块拼凑回来,如相机聚焦,图像软件为背景蒙起水雾再把一切推远。仿佛有冰冷的无形之物在那一刻自天际坠落,砸在头顶,拉伸至肢体各处。他坐在木地板的反光和壁灯强调的区块之间形成的夹角里,上身微倾,与桌对面的什么人相谈甚欢。我听到自己开口问他是谁,然后女人回答,是她的老板。
事实上我想问的远不止一句话,我想得到更多信息,想上前观察,然而脊背蹿起阵阵寒意,分不清笼罩自我的究竟是惶恐还是亢奋,只一味抗拒他的下个小动作会是抬起眼睛四目相对。诸多可能性被罗列又被抹去,余下脱离幻梦的现实,我立于原地,意识到肆意掠夺思维的无形之物正是自己的记忆。
所以说“相遇”并不准确,毫无预兆道理,时隔多年,我与我曾亲手杀死的男人迎来了重逢。

我遗失时间观念,狼狈离去,却无论如何没能就这样彻底离开他。私家侦探送来的档案记录着群居动物证明身份所需的大半标签:爱梅特赛尔克——他的新名字,或许仅仅对我而言。针扎破幻象泡沫,构成文字的漆黑墨水被刺进皮肤里层,刺进大脑。我销毁那些符号,来回查看留下他身影的照片。太像了,实在太像了,世间怎会有两个人如此相似?
如脱轨的列车,呼啸着冲向荒芜大地,向着断崖那侧的深渊。一个阴天的午后我站在画廊楼下,手持雨伞等待再度表演偶遇的机会。爱梅特赛尔克闻声回头,一步步靠近我。
我深知自己不可能满足于此了。
面对搭讪,他跟记忆中那个异国酒吧里黑影般的旅者一样,甜言蜜语、酒和拥抱都照单全收。不久前我以租赁合约期限为由获得许可,花费数日将住处的东西陆续搬到这栋房子。我得做好当个走运的合格小白脸的准备,抑或是寻到停泊终点,消失于某个黎明时分。

打扫完浴室我烧水泡了壶麦茶。爱梅特赛尔克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睡着,四肢舒展,小半张脸陷在靠垫里,睡相绝对谈不上斯文得体。我捡起掉落在地的毛巾,坐到一边。沙发前的笔记本电脑正播放屏保动画,与时代脱节的黑屏中央几个彩色气泡弹来弹去。我摸上触摸板,快速阅读待机解除后最先显示出来的邮件,记录地址,操控指针挪动到收件箱的一排按钮上。
隐私是人类后天生出的畸形器官。尝试窥视的体验就像是寻找一只开膛破肚的兔子静脉,将注射器中的空气一点点推进血管。剥离好的脏器隔着薄膜纠缠手指,交融的黏腻响动淹没在同组学生尖厉的哭叫里。罪恶感变质成沉重责任,麻木不仁则大多是异端者的天分。有人尝到甜头,痴迷亵渎、掌控生命的权力,大抵也是为彼此否定的破洞寻求足以填补的安心感。可惜经过多次测试,我确信自己并无这类癖好,尽管针对某人的越界行为最早可追溯到七年以前。我已然想不起通过观察获得,解开他手机锁屏的那串密码了,只隐约留有感受:权衡利弊的思虑之中掺杂一点没头没尾的懊恼。
明明看似亲密无间,我却找不到他与世界的任何联系——总不可能是我吧? 如果说我不小心吻了一个彷徨于世的幽灵,那组成他实体的零件恐怕满是欺瞒和伪装。
比起那个少言寡语的旅人,有关于爱梅特赛尔克的一切都显得太过普通了,那股萦绕周身的凡人特有的人情味唯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不可理喻的陌生情报时常带来片刻的,始终没能消解为宽慰的疑虑。我无心索要更多,将笔记本恢复成原本状态便靠上沙发放松身体。麦茶还有点烫嘴,疼痛比焦香散得要快。我后知后觉地想在这个时间段喝这玩意会对本就支离破碎的睡眠造成多大影响。
没办法,我渴得要命。
爱梅特赛尔克平日里会采购什么饮料?他不大像有喝牛奶的习惯,上次用来招待我的还是冰箱里的几听啤酒。我对着茶水吹气,注视身边人还未干透的头发,卷曲潮湿,难得服帖。我不禁萌生出把勾着睫毛的棕黑发尾夹在指间,看看是否有染发膏的污渍渗透垫子的想法,又担心会直接惊醒他。
他的胸膛随呼吸有节奏地起伏,起伏。燃气壁炉的火光跃动,耐心打磨、点燃顽固的棱角。靠近火的爱梅特赛尔克正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从表层开始逐渐融化的柔和,还有与生命活力同时复苏的独有的脆弱。吸血鬼的心室要是能就此泵出血液,那么一条毛巾、一块碎杯子的锋利残片都可以杀死它。
……轻易杀死他。

我目睹过类似的画面。满浴缸的热水,他就在其中,与白发相称的肌肤罕见地泛起显眼血色,一条手臂弯曲着搭在缸边,头颅朝相反的一侧倾斜。像无处躲藏,被暴风雨打碎麟翅的洁白昆虫,攀不住枝叶,落雨似的跌入水坑。清澈液体和弥漫的淡薄白雾托举、吞没他的躯体。水面从脖颈切割到下颌,完美无痕的断面,仿佛只有尚未下沉的部分还活着。
他仍在呼吸。理所当然,现实以外的异样以鱼眼镜头的方式忽地放大,介怀变作焦虑,我的手也伸进水里,腕边荡漾涟漪又恢复平静。我小心翼翼,关节渐生出锈,沉迷平静的结果就是在倒转的面上重拾破坏它的渴求。通常这种渴求被水滋润,稀释成不可见的细小颗粒。现在那些碎物从我的指缝、掌纹中剥落,照这样下去想必会硌痛他吧。这只应当攥着虔诚爱慕触碰脸颊的手,正按上生者的脖子寻觅切口。
无端地,与生俱来的野蛮本能使我在潮气中捕捉到若有似无的糜烂腥味。灵魂出窍堕入梦境一般,我的理性重塑成灯光下拉长的影,在高处远处凝望世人眼中的恶,将残酷幻想不断输送过来。
他一无所知,抛弃万物固执地沉睡着。互不侵犯是人际交往的基本准则,人们压抑疯狂,为得到所求之物的边角料而狂喜不已。假使我真的拽紧发丝,把他的脑袋狠狠压向水底,这全无防备满不在乎的姿态能否作为帮凶的证据?真可憎,这位先生无时无刻不在命令我直面欲望,还不愿告知溺死他和自我的选择,最后都会留下什么。

一点没变。
当然,我告诫自己不要使用默认的说法。同卵双胞胎、巧合、邪教转生仪式、都市传说、灵异事件……要么就是我已经疯了。我徒劳地组织语言,想象若是有朝一日面对值得信赖的心理医生,该如何跟对方解释这种不容忽视的相似性。可笑我早已认定唯一答案,名为爱梅特赛尔克的异族男性的身形无数次,从未停止与那具失温的灰白尸体重叠。
多少带着调查的意图,我用掌心确认他的体温。他没有醒,至少没露出半点破绽。我捏住被耳饰贯穿的耳垂,稍稍施力。大约第二次他睁开眼睛,迷茫裹挟些微晦暗情绪滑进眼底。效仿浴缸前的那个我,我伸手抱他,跟他说不挑时间地点倒头就睡的危险性及不良生活习惯带来的各种坏处。我说你不能丢了防范意识,要照顾好自己。

他顺应力道撑起身体,一把抓住我拿杯子的手,贴过来喝光了剩余的茶。我听到轻浅呼气声,还有短暂停顿之后的沙哑嗓音。
“防范什么?”他斜睨向我,“你?”

并不等待答复,爱梅特赛尔克别过头去关茶几上的电脑。我只得放下指向还在燃烧的壁炉的食指,笑了笑,“那也太晚了点。”
他从垫子底下摸出遥控器递给我,赤着一双脚踩上地毯,拔掉的电源线滑出一段距离,恰好垂在上方。
“是啊。已经太晚了。”他说。

最近夜里经常有雪。

我本以为自己不能适应与谁同床共枕的生活。孤独是命运安排的最为诚实牢靠的爱侣,安静、无私、不会背叛。我锁定目标,制定计划,竭尽所能逃脱罪行,也不过是一场心甘情愿的赌博。没有鲜花礼赞,灵魂深处尚炙热的东西都作为尸块的陪葬品沉入幽深海底,期待与希冀一并死去。因而我忠于孤独,将信任寄放到它月光般清冷纯净的怀抱里,不擅自包成礼物赠予他人。
而爱梅特赛尔克,那定是个狡猾的第三者。
像某种阴霾。永远得不到缓解的困倦具有传染性,从床的另半边缓缓爬向我。持续数月的失眠病症遭其驱赶,不堪一击的程度令我想起在哪里看过的说法:造物无法违抗创造者的摧毁意志获得重生。

节日当天我请了半天事假,赶完早市便匆匆前往工作。归来后发现同居人窝在昏暗书房(意义不明的大房子,找个喜欢睡懒觉的人需浪费几分钟),对着电脑屏幕愁眉苦脸。记事本上撕下的纸页散乱在周围,满是经过涂改的段落图样。垃圾桶里塞满了纸团纸屑,有的甚至滚到房门口,孤零零地欢迎来客。
爱梅特赛尔克抿起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嘘”的气音。我做过自由职业,充分理解他的暴躁,正体贴地打算离去,他又阴晴不定地叫住我,像是突然从我身上获得了什么灵感似的,一边熟练地敲击键盘一边请我两个小时后再来。
我关上房门,去处理积压的杂事。剩下点时间用来简单地洗漱整理,我晃到庭院,点燃一支顺到的香烟。院子内的积雪可没过脚踝,无垢无痕,掩埋腐叶泥土和曲折的石路。针叶树鳞片状的绿叶被衬得褪去色彩,有如铺满桌面的张张白纸上凌乱不堪的墨迹。刺骨寒风与灼烧的气味和带来的实感极其相近,我咬住滤嘴,琢磨明年春天要在菜园里种点什么。余光中爱梅特赛尔克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他注意到我,隔着一扇门、午后的日光和朦胧白烟对我摆口型。
我略感惊讶,他很少会这么守时。
不过迟到好歹不意味着爽约。即便单纯是给强行散步换了个好听便利的说法,约会邀请也往往让对象更难拒绝。鬼魂先生被我领上车,在旅馆和路边小店的餐点之间意外地挑了后者。他耷拉着眼皮,把脸往围巾里缩,含糊地说不想在外面过夜。

我们进了沿途的一家餐馆。天冷,我又不能喝酒,便点了烤鱼、汤加上一些炸物来配米饭。店是我来过的,虽说地方小位置偏,但味道还不错,在这种日子也没太多顾客,倒是个独饮和幽会的好去处。这位挑剔的同行者被热汤暖了身子,心情转好,主动与我交谈起来。
他属于那种学识渊博,什么话题都能聊得开的类型,只要成功撬开嘴,索要知识还是真诚就都无所谓。若是有酒,应该也会在这时帮我倒吧。我掰断剪开的蟹腿,吮掉汁水,将鲜嫩的肉挑出嚼碎。
乌鸦落到窗边,又有雪飘下来。

我们在店里多待了一会儿。抵达目的地时已快入夜。我指出路线,与爱梅特赛尔克错开几步,他就一直在视野范围以内。高坡上树并不密集,每根枝条上都挂着霜。越往上走,踏在雪地里的脚步就越是重得充满陷落感。
他停在一块符合条件的空地上,不愿继续走动。从这里可以鸟瞰到镇子的一角,皑皑白雪覆盖下的车辆是缓速移动的点,房屋是聚集的几何图形,活物的存在感都无限淡去,纵向叠成动态的数字。我调整手机镜头,试图把他和景物一同框在狭小的方格里,拍摄下来留作纪念。
纪念。我有多久没这样做过了?连概念都模糊不清,反复地删除重来。

对我来说的旅途大致终结在了他死去的孤岛上,之后只算是抹掉足迹的逃亡罢了。我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无法长久地停留一处,大概也无法长久地爱一个人。我想我必须走出去,升华或腐败,都到世界的角落去。所以就在那里。我的手稳得不像话,焚烧、切碎他的尸体,装进箱子扔向大海。他的位置空出来,我就踏上去。人生是由时光拉扯的单行道,谁都回不到本来轨迹。

理应如此对吧。我轻声叹息,被树后避风的爱梅特赛尔克敏锐察觉,他不甚在意,用手掌挡住镜头,催促我动作快些。
雪下得更大了,傍晚的确寒冷。我表示妥协,挨张翻看拍好的照片,决定月底还是去买个新的相机。

回到码头,爱梅特赛尔克居然没有立即钻进车里休息。我维持开启车门的姿势,见他站在岸边,弯腰捡起什么东西。我莫名紧张,慌乱地取出保温杯跟上去。
一个贝壳。金属色的光滑表面,被他仔细擦净,揣进风衣的口袋。他不客气地接过保温杯,拧开盖子,抱怨道:“你就拉我来这里挨冻。”

我辩解说天气预报偶尔有失误,谁能料到呢?我特地带上的钓竿(冷静想想,这不会是他喜欢的活动项目)也没派上用场。他专注手中热饮,不理会我,所有声音的震动都在风中泯灭。数以万计的冰晶斜着刮下来,云层与太阳融为一体,渺无边际,好像都将伴随日落压向大地。而海水漫上,远处的山犹如沉船残骸和巨鲸。

“■■■。”风雪灌进嘴里,在舌尖融化。我呼唤他,逝去的,无人悼念的代号。一瞬,或更久,他看向我。空气是灰蓝的,路灯光线滚入雪沙,艰难地描摹他的轮廓。

不可避免地我感到怀念。记忆的匣子拥有上限,与他相关的部分一定占据了太多空间。我想起旧友家中那只在救助站领养的黑猫,总霸占着暖炉,用一对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接近的陌生人。爱梅特赛尔克……还有他的虹膜的颜色要更浅些,我对左边的眼球进行过恶作剧,找借口说是想知道能不能剥下片彩色隐形眼镜来。那颗饱受蹂躏的球体蒙上咸涩体液,被囚禁其中的,他所厌恶的辉光都流动着淌出来,底下的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我猛地抓住他。如要抢夺财宝的亡命徒,将他拖回车上,扣住暴露在皮革与袖口隙间的一截手腕。爱梅特赛尔克的后脑磕到车门, 胸口被摔落的杯子中的高温液体溅湿大片,却全然不挣扎。也许我付出代价,分不清虚实的界限,主观的感官对他进行解读便会发生故障,变得木然迟钝。
此刻的喘息、神情、疼痛,有哪样是真实的吗?
难以言喻的空腹感席卷了我。我饥肠辘辘,头痛欲裂,狂躁地扯开他的大衣,纽扣崩下来,那块水迹正飞速地变冷。
我再次叹息,“我很难过。你总有事情瞒着我。”

“你指什么?”音量很小,我似乎掐到了他的脖子。爱梅特赛尔克目光游移,因缺氧,或纯粹地陷入思考。
他很快补充道:“啊,真冤枉……那个可是真名。”

无心之举还是刻意诱导,他不再说话,一如既往地默许发生的侵害。抬起的双手扶着我的小臂,膝盖紧挨上来,让人误以为这是一种垂死而无力的向往。
我俯视那张傲慢无畏的脸,岁月绕开他,没镌刻下一道划痕。我同样绕了大圈远路,如今才知晓面对生命威胁时这份非人的无动于衷究竟源自何处。情绪是凝固的透明假面,没什么区别,只是爱梅特赛尔克会更频繁地使用它。
接着我回应虚假的依赖,低下头吻他。他欣然接纳,任由我咬破嘴唇,舔舐充斥血腥气的口腔。复生的怪物唤醒了那一天的种种死亡。于是久违地,我体会到占有的喜悦,以及求而不得的莫大痛苦。
我向来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冲动。就像胎儿沿脐带爬进母体子宫,洄游的鱼群在碎石上搁浅,初雪和霜草被踏得泥泞污浊,最终回归尘土。两副躯壳重重地撞在一起,活跃的心脏在相互压迫中击打牢笼。我恍然觉得自己的肢体是刀刃,骨骼构筑铁栏,血液化为喷洒的剧毒。他在每次的爱抚中死去。残缺的爱欲憎恶,如生命,通过单方面的摧残与衰亡获得完满。

我突兀地发觉遗漏了什么。
不合时宜却无比诚恳,我送出祝福,并在下一秒得寸进尺地索求回报。“其实我有个愿望,呃……

“我能看看你么。”

我听到海鸟鸣叫,天地在车里缩小成一个海螺,传递和缓悠远的涛声。爱梅特赛尔克的言语如同断线的,弹跳几下后滚进车座底下的纽扣。
用虚无的神秘触碰,以泪和伤痕挽留我。
——好啊。
那团阴影骤然蠕动着扩大,假面从中浮起,蔓延成宣示演出终了的帷幕。

随即,在帷幕背后,凛冽的无尽黑夜在我的臂弯间沉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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