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的一天，在黑暗中来了。





在仿佛无尽的夜晚里，宇智波斑躺在榻榻米上。他睁着一只空茫的眼，望向黑暗中压抑的天花板。



千手柱间就睡在他的身边——他们刚刚做#过#爱，喉咙干渴，额头汗湿，迤逦的黑发纠缠交织在一起，仿佛不分彼此，也仿佛再不分开。



柱间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就如同他扎在自己身体里的根系，顽固而霸道。



柱间沉沉地睡着，而斑还醒着。黑暗中他微微侧过头，用视线虚描柱间随呼吸起伏的轮廓。



不论如何，这都将是他最后一次，如此注视着柱间了。





木屋之中也不是绝然的沉寂，天光终将再明，哪怕他们昨夜曾寻欢做爱，抵死缠绵，在黑暗中，祈祷光明永尽，白昼再不降临——





这终究是幻境，永恒的伊邪那美。





还是柱间的小屋，有凌乱的床铺，温热的汤池，榻榻米铺地，就连桌台旁边的座椅，也垫上了软垫——唯有那一盏灯烛，烛芯燃尽，落满灰尘。



柱间伏在斑的肩上，闭目自欺，假装沉浸在这最后的温暖。



“柱间，”斑握了握他的手，“我该走了。”



“不要。”



千手柱间闷闷的，搂住他不放。



宇智波斑不禁莞尔——想来这忍界巅峰的强者，追寻穷途的旅人，也不过是他认识的少年友人，终究还是南贺川边，那个爱哭又恶劣的小子。



斑于是不再言语，他一耸肩，架开还伏在自己肩膀上的柱间，兀自起身，推开了这暗室中，微透天光的门。



幻境之中不辨时日，可头顶一点天光，终究是明亮起来，不知是天色将辉，还是浓密的树荫，终于突破了阴云，接济了被乌云缠绕的日光。



斑于是纵身，他周身经脉扎满了柱间木遁的根系，查克拉一点也用不出来，只凭借着超绝的体术在枝干上蹬踏，俄顷，便立在了最高的枝头。



那是一颗孤立于树海上的巨木，柱间也赶上来，站在斑的身侧。



从斑所站的地方放眼望去，沧海洪流皆替换做葱郁森林，前些天被烧得光秃秃的大地，也重新被树木覆盖。



树界降临。



这便是柱间的力量。



而万里天空中铅云退散，薄雾流转，竟然透出一片明光来。





已经够了，这幻境，已经不再是属于他所控制的了。





斑于是，对立在他身侧的柱间说：“时间差不多了，柱间。”



千手柱间匆匆追来，短短一段高度，竟然让忍者之神喘气——他心中惴惴，莫名感到了一丝惶急，且不明所以。



宇智波斑淡淡一笑，他抬手一指远方，薄雾散去，树海分流，自层叠中出现的，赫然是木叶隐村对外的大门。



斑扭过头道：“我就送你到这了。”





“你已经看到木叶了，回去吧，柱间。”





“…什么，斑？”



宇智波斑看向他，摇头：“还不明白吗，柱间？这只是我伊邪那美的幻术，你不能永远待在这里。”



斑紧锁的眉头难得舒展，柱间却预感到一种巨大的惶恐——就如同在南贺神社地下，斑出走前夜，他叫他到那块石碑前，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接着第二天，就传来了斑离村的消息——



他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斑的手肘：“斑，你要去哪？”





他们曾经为仇敌，为挚友，为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为牢不可破的同盟，后来为情，为爱，为真实，为虚幻，为世间一切可能——可如今，阴阳生死乃世间第一法则，已经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斑反问：“柱间，你一定好奇，我伊邪那美解除的条件是什么吧？”



他并未试图挣脱，而柱间的后颈渗出了冷汗。



千手柱间，以仙人模式和查克拉感知著称的忍界之神，他尝试去感知斑的查克拉，斑近在咫尺，却连一丝一毫都感觉不到。



柱间的手指张了张，他想牵住斑的手，却忍不住，再次一把抱住了斑。



斑没有推开他的怀抱，他任由柱间又抱了一会，才对他扬扬下巴，示意柱间放开。



宇智波斑俯瞰着远方木叶矗立的影子，和影子背后，近乎无穷的大地，他平静道：“我的伊邪那美没有条件。”





“因为中了这个术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什么，意思……？”





究竟何为森罗万象，柱间问了数遍，斑一直避而不答，而此时，宇智波斑，这为了和平理想在险道上一步先行的背叛者，他终于答道：“柱间，你曾问过我何谓森罗万象——森罗万象，即成为新世界的神，即造化万千，创生宇宙。”



“月之眼若是实现，就会创造出一个，只有幸福，没有痛苦的世界——人人都在自己的梦境里得到想得到一切，人人都拥有自己幸福的梦想，再也没有爱与恨的因果纠缠。”



“可是斑，”柱间问：“那些中了幻术的人会怎样？会像在你的月读中一样，一直沉睡下去吗？”



宇智波斑点头：“开启无限月读需要收集一到九尾，将他们封印入神树的躯壳中，然后以十尾庞大的查克拉作为支撑，将写轮眼的幻术投射在月亮上，这样，就能够拉扯所有人进入梦境。”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世界有点扯，柱间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



斑接着道：“而这也正是问题所在——之前你死在我的刀下那时，我抓住了名为黑绝的生物，读取了它的记忆，无限月读是释放辉夜的咒语，同时也是神树的复仇——”



“忍者始祖辉夜，她吃下了神树的果实，从神树那里夺取了查克拉传给人类，自己性情大变，忍者也从此争斗不休。”



“而一旦施展了无限月读，神树的枝干便会伸展，包裹住每个有查克拉的躯体，直到吸干、夺回曾被辉夜夺走的查克拉。”



“怎么，会这样……”柱间震惊道，“这会，夺走所有人的未来啊……”



宇智波斑点头，淡淡道：“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控制神树的办法，没有阻止辉夜的手段——只要月之眼的理想仍在，只要森罗万象仍有可能，我就不可能完全阻止自己，踏上追求永恒幸福的道路。”



柱间看着他的目光，没有防备，而是充满了怅然，和无尽的担忧——即使在伊邪那美，这个死者永恒的幻术中，他仍真心实意，为斑的失去感到难过，也为斑设想过的未来表达担忧。



“柱间，当时我已经做好了无法复活你的准备，”宇智波斑，这位从来自负的强者，他迎着柱间担忧的目光，自嘲一笑：“可我决不允许，你的理想，我们的理想，因为这种事被打断——”



“如果你真的无法复活，那么我还会一直，朝向着我们的理想追寻下去——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柱间的神情难过起来——他再次想起手上的鲜血，和被鲜血浸透的刀绳和护手，想起自己捅入斑胸中的剑，想起他自己理想的宣誓——





我的，木叶。



和斑为了复活他献祭的右眼。





多么嘲讽。





斑看着他，他漆黑的左眼中只有柱间的影子，并未有嘲讽，只有平静：“我知道这种未来还可能发生，所以，为了防止自己斩断忍界的未来，毁掉我们的理想，当时的我，在左眼中种下了对付自己的伊邪那美——经后若是发动之，无限轮回，永无出路。”



无限轮回，永无出路...



这几个字太狠，柱间的瞳孔骤然紧缩——他实在想不出也不敢想，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会给自己预先这么多年，就种下这样残酷的术……



“但是，柱间，”斑迎向他难看的神情，轻轻一笑，“别担心了，你这家伙，结局已改变了，是你改变了它——”



“你得到了我的全部查克拉，等你醒来，应该会获得六道之力，而我也无需在伊邪那美的轮回里，无限期地等待了，只是——”





“别再消沉了啊，柱间。”



“因为我已经不能，再继续陪你走下去了。”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