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上一次见到达摩克利斯的时候，他受了重伤。

  血从腹部的衣物渗出，像扩张领域的铁骑在地图上留下的痕迹。他扶着墙摇摇欲坠，最后搀在帝国身上，他说：“抱歉，吓着你了。”

  帝国也是身经百战的，当然没被吓着。任务已经完成，他们也安全了。所以帝国开始撕扯他的衣服为他治疗，等待援兵。

  不过帝国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狼狈的达摩克利斯。他总是游刃有余的，他的坚毅稳重在每一次执行任务帝国都能感受的。他是个随意洒脱的人，很喜欢笑。他们合作过几次，达摩克利斯甚至邀请过她去撸串喝酒，被她拒绝了。

  但是他在衰落。

  与之相伴的是她的崛起。

  “他老了。” 南帕西说。这个由达摩克利斯亲自指导过的姑娘如此评价。她掀起锅盖舀出一碗气味古怪色彩鲜艳难以描述的糊糊。“我给他送碗粥。”

塞缪尔：“你这碗粥能把他送走。”

最后那锅粥全进了塞缪尔的胃里。

还是帝国去探望达摩克里斯。

他老了...... 达摩克利斯自己也知道。

他们后来再有一次见面，达摩克利斯盘腿坐在地上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他的剑。平通院靠墙站在他旁边听他说话，抱着他从不离手的枪。

“我要收徒，”达摩克利斯说，“起码要留下什么。我现在才想明白，我也劝你们收几个徒弟。”

*

  帝国后来见到达摩克利斯的时候，他又受了重伤。

  被卫三气出内伤的。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你们几个把平通院的崽子怎么了？他刚才一脸便秘地来找我要说法......什么，小酒井武藏有问题？宗政越人裤子被卫三搞破了！？喂你们解释清楚！卫三你给我站住！！”

  帝国站在门口看着那几人鸡飞狗跳，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只见卫三熟练地几下下翻墙而出，见到她时还不忘抛媚眼并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 紧接着就见发丝凌乱，衣衫不整，一脸颓废的达摩克里斯也翻墙而出，然后看见她的瞬间手一滑——

啪唧。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沙都星。

“抱歉，让你见笑了。”达摩克里斯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他把鸡窝一般的头发向后梳理，表情有些尴尬。

“你的形象早八百年前崩塌了，不必在我面前维持人设。”帝国冷漠道。

“既然如此——”达摩克里斯仍然故作欢笑，“是什么风把帝国大小姐您给吹来了？”

帝国说，“卫三。”

“进来说吧。”达摩克里斯扶额，“南帕西先前给我打了电话，平通院刚走，你们是约着一天来的吗？啊，家里有点乱，请别介意。要真介意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是什么都不会做的。”

帝国：“......”

“成河！把你的机甲工具收一下！客厅里有就算了，为什么厨房也有螺丝钉？你们给机器人做菜吗？”

“那些都是卫三的......”

“霍宣山和廖如宁呢？”

“他们......出去玩儿了。好像是去白矮星了。”

达摩克里斯心里‘咯噔’一下。帝国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生活不易。我觉得你还是在事情闹大之前去找塞缪尔会还一点。我们的事情之后再谈。”

达摩克里斯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直到帝国捏住他的肩膀，眼神幽怨：“咱们好好谈谈你对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你放心，不会太久......”

*

前往白矮星的路上，达摩克里斯在想自己的教育是在哪里出错了。

想起卫三这个刺头，他瞬间感觉自己沧桑了不少。

然后他收到了卫三的通讯。



达摩克里斯对塞缪尔的印象非常简单——就一精神小伙。

对塞缪尔家的肖·伊莱的感想也很简单——地主家的傻儿子。



只见卫三搂着明显神志不清的塞缪尔发来了自拍，背景后面是只剩一条粉红色内裤的伊莱继承人。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那是肖·伊莱的。

内裤上直接写着。

达摩克里斯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个‘你完了’的表情包。

然后把几个崽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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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帕西对达摩克里斯说， “你不能这么挑食。”

“我只是把虫子挑出来而已。”

“可如果你把虫子全部挑出来的话，”南帕西轻言细语，“那这盘菜就没有什么可吃的了。”

达摩克里斯看着自己碗里九分虫子一分汤汁陷入了沉默。

“行了不逗你了。”南帕希递给他一碗看起来没有任何虫子的杂粮粥，“说说你打算这么处理这个孩子。像她这样可怜的人，3212星......甚至还有其他无名地区有很多，你救不了所有人。”

这是达摩克里斯在一次战役后腹部受了重伤后，南帕希和他有了这样一段短暂地对话。

“我在谷雨星救了你，”达摩克里斯说，“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即使她的存在蚕食着你的生命，南帕希想，她不由为达摩克里斯感到悲伤。他的善良要害死他。

“那个小姑娘，叫做卫三。”他笑道，“她看上去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也很聪明，我打算收她当成我的学生。你也知道我......正在衰弱......我想把我会的都交给她。”

你当初收养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你得到的却是我的离去。南帕希想，他笑的那么开心，也许......卫三就是他的转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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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通院站在达摩克里斯门口正在组织语言。

在看到宗政越人屁股上几条明显的鞭痕后，那一刻平通院脑中闪过几种可能性，无一列外以宗政越人被欺负调戏凌辱为中心发散。

在他想到最坏的可能性深呼吸打算语重心长地和宗政越人聊一聊的时候霍子安解释了一切。

玛德又是卫三。

他跑到沙都星，像一个孩子被欺负来讨说法的家长。

可是当他想起卫三是第一个将死气沉沉的达摩克里斯带出绝望的境界时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他活的很久，而且估计还会活很长一段时间。达摩克里斯是他第一个朋友兼竞争对手，他不希望他那么早死去。

宗政越人和卫三也只是小孩子打架......吧......谁拿柳条当鞭子抽人家屁股啊啊！

唉算了，小孩子们的事情让小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所以......”达摩克里斯站在自家门口，小心翼翼地试探：“您老人家大老远跑沙都有何贵干？” 你已经在我家门口站了十五分钟。

平通院道： “无事。”

然后他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

大老远跑到沙都星在达摩克里斯家门口站了十五分钟后只说了“无事”两个字，那无事你来干什么？分明就是有严重的事情啊！

“卫三！”知女莫如母（划掉）父，达摩克里斯作为平通院多年基友（划掉）战友立刻明白定然是卫三惹了祸，“你把平通院的崽子怎么了！！给我站住！！”

*

有些欲望不可言说。

比如帝国想要达摩克里斯，她却永远不会承认。

在帝国更年轻的岁月里，达摩克里斯的身影永远高大而可靠。在一次行动中，她的一瞬疏忽被达摩克里斯敏锐发现，在千钧一发之际达摩克里斯扑向他为她抵抗了爆炸火力的危机。他的背上被灼伤一大片。他疼的无法动弹，于是一时间没有松开抱着帝国的手。

这是他们之间唯二的拥抱。

她毕生都不敢再祈求一个这样拥抱，即使他是那么温暖，他因为疼痛埋在她怀里的模样是那么惹人心疼。

——打住，帝国对自己说，不要再去想。

他们是在最前线的精英战士，随时可能失去生命。

他们怎么敢去爱呢？

在帝国最旖旎的梦里，她享受了来自达摩克里斯第二个拥抱。他的一切痛楚和欢愉都是帝国给予的，他是那么温顺地接受了帝国。

她把这一切告诉了南帕西。

“不要告诉他。”南帕西说，“这会让他很痛苦。”

所以帝国选择只让自己一个人痛苦。在达摩克里斯还活着的时候她会一直尊敬他，她会像热爱父兄师长那般去爱他。倘若有一天，达摩克里斯要死去......

也许那时，她再敢去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