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易感期结束还没几天,散兵就迎来了此生第一次雨露期。

       好热……
       从小腹开始蔓延至全身的燥热将散兵强行从睡梦中抽离出来。关节的疼痛逼出他的泪水,眼前本就昏暗的场景被泪水糊得更加模糊。他揉眼擦去有些黏糊的眼泪,撑着床坐起身,靠在床头揉着发痛的手腕。
      身体好烫……腺体也是胀痛的……
      他轻轻碰了碰颈后肿胀的腺体,疼得“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应该不是发烧……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茶杯,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试图缓解身上的高热。但杯水车薪,就像是被烧得滚烫的热锅上滴上几滴水珠,很快便化为不断冒出的冷汗。
      人偶很少流汗,衣服濡湿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坐在床边,脚探了探地面。
      还能走路……翻身下床,扶着床头缓了一下后散兵便小跑着去浴室。他从未在洗澡上浪费过什么时间,自然对浴缸也不怎么熟悉。忍着身上的灼热,他折腾了好一会才将浴缸里放满冷水,“扑通”一声钻了进去。
      流浪者睡眠很浅,浴室里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把他惊醒了。他发懵地望了一会天花板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直觉告诉流浪者有什么不好的事在等着他。
      打开房间后这样的感觉更甚。扑面而来的腥甜味让他本就没那么清醒的脑子更迷糊了一分。他甩了甩头,朝着信息素浓郁的浴室走去。
      入眼便是一片狼藉,水溅得到处都是,稍有不慎就会被地上的一滩滩小水潭滑得摔一个脚朝天。而罪魁祸首此时正蜷缩着坐在浴扛里,头发湿漉漉的,凌乱的发丝粘黏在面颊上,半张脸没在水中眯着眼吐泡泡。
      “怎么泡在这里?”这是……到雨露期了?
      散兵没有理他。身上未缓解分毫的高热和因凉水刺激而更甚的疼痛让他精神清醒得恍惚,无暇顾及耳边那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麻烦了……流浪者打算把他捞起来,却不料刚碰到他时散兵就像是应激的猫咪,扑腾了几下溅起的水全泼在流浪者身上。
      “……”彻底清醒了。流浪者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眼疾手快直接把湿透的小猫捞了上来,“斯卡拉姆齐,消停点。”
      在过浓的Omega信息素里熏久了,流浪者的身体也有点发热。
      要是被诱导发情就更糟糕了……他迅速给在他怀里挣扎乱动的小猫用浴巾裹成粽子扔到沙发上,转身去房间里翻这个月健康之家发放的补贴抑制剂。
       希望对他有用……不过怎么才三支?流浪者从自己的一堆抑制剂里翻出贴着“Omega专用”标签的针管,没再多想赶紧拿去给散兵。
      一针管下去,周围躁动的信息素平复了不少,散兵也恢复了些神智,毫不啬吝的和他道谢。
      “白天我去给你买抑制剂,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流浪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着隔离剂到处喷着,并打发已经擦干换好干净衣物的散兵去睡觉,“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怎么了?”
      “雨露期,”流浪者稍作思考,最终还是没把剩下的抑制剂交给散兵,“真是恭喜了。”
      “有什么好恭喜的?”散兵有些怨气——开始有雨露期就意味着自己和外面那些身娇体软、没有能力只能依靠Alpha苟活的Omega一样了。
      要找到合法的解决这烦人东西的方法……
      他看向了书房,决定在极小概率会有用信息的那堆乱八糟的文献里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真稀奇,你居然会看这种东西。”
      流浪者一回家便看到散兵窝在沙发上看自己都不记得扔在哪个角落的生理手册。
      “事已至此,有必要开始了解这些了。”散兵没想到他会回来得这么快,起身就着急着要回房间隔离。
      “先别走,这个给你,”流浪者把药盒递给他,“没有上报申请只能买到口服的……起效比较慢,记得提前吃。”
      “哦,劳烦流浪者阁下操心了。”
      正走回房间的流浪者被莫名其妙地阴阳怪气,没注意被柜角绊得踉跄了一下。
      这家伙……
      “执行官大人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
      散兵嘴角抽了抽,倒了杯水回次卧自己呆着去了。

      口服抑制剂对人偶身体的效果甚微。
      在某因论派代表享受了一个无课悠闲的下午后,安静的房门被有些急促的节律敲响。
      “怎么……”流浪者拉开房门,有些怔愣。入眼便是脸颊泛红,表情有些痛苦,无力倚靠在门框上的Omega,甜腻冲人的信息素昭示着他又一次陷入了发情状态。“你没吃抑制剂?”
      “吃了……都快吃完了……”从房间飘出来的湖光铃兰花香让散兵身上的高热和疼痛有所缓解。
      高契合度的信息素……
      他的身体对眼前这位Alpha的信息素极度渴望,渴望到想因摄入过多而发情。他控制着自己不去靠近他——当然,散兵也没什么力气了。
      “等我。”流浪者迅速钻入房间翻出针管型的抑制剂,将他拉到沙发上给他注射。
      这样迟早会被诱导发情的……流浪者对他有些头疼。一针下去仍然不见好转, 他皱了皱眉,把剩下的一支也注射了进去。
      更头疼了……
      又过了许久散兵才缓过来,流浪者将自己身边放出的防身用的信息素收回来,起身便要走,但衣袖的轻扯感让他停住了,回头看缩在沙发上的人偶。
      “……还有吗?”散兵咬着唇,头微微低下。未完全消除的疼痛折磨着精神和还留有余热的身体,让他十分难受。
      “没了,抑制剂是定量发放的,“散兵忍痛的样子流浪者作为他的未来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不由眉头皱得更深,“哪里疼?”
      “全身……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疼了。”这样拖着也不是事,散兵干脆全盘托出,“估计很快就会出事了。”
      “去健康之家。”流浪者拉起他背在背上。不好的预感让他的太阳穴狂跳,心下不安。
      散兵也没力气挣扎,软趴趴地只能任流浪者摆布,他的头搁在流浪者的肩上, 脸也贴着下颚。流浪者脖子上的金属装饰又硬又凉,但他并不介意,以一个谈不上舒服的姿势贴着流浪者。
      他现在太需要Alpha的信息素了。光是像这样凑近腺体嗅几下就足已让胀痛迷糊的脑袋变得清明许多。
      散兵不禁为自己的本能而感到羞耻,但又不情愿离开这一缕花香。他又开始讨厌这个Alpha了,带着对自己的恨意。
      太糟糕了,太糟糕了……他最讨厌的人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以前用过抑制类的药物?那大抵是药物的副作用……”
       健康之家依旧是熙熙攘攘。两人偶跑来跑去地做检查,但却检查不出什么异常。
      “他的腺体可以反复生长……那难怪,以前没有体现药物的副作用是因为你一直用那种方法压制着雨露期,现在生理功能恢复了副作用自然也爆发了。”
      “腺体切除手术？我不推荐他做,这很可能会加重他的情况,我们也没有那种他以前用的抑制生长素去维持他的无腺体状态。”
      “抑制剂到是可以多开几支,他的情况和刚分化的Omega差不多,雨露期不稳定,提前或推迟都是正常的。不过要注意用量,过量会产生耐药性……”
      本就头昏脑胀的散兵听完医师的这些话后更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他揉了揉眉心,努力集中注意力去听那些自己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既然你们同居了,那为什么不给他临时标记?”医师目光打量着流浪者——他看着也不像是什么有缺陷的Alpha……
      “我们只是合居,并不是伴侣。”流浪者有些无奈。余光瞥见一旁昏昏欲睡的散兵,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方便他休息。
      被折磨成这样,真是可怜……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若能给他标记是最好,”医师写了个药单递给流浪者,”充足的信息素有宜于他的身体恢复正常。”
      “知道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标记……
      把抑制剂和睡沉了的人偶运回家，流浪者挎上包再度出门。
      还记得自己的那些知识是被小吉祥草王监督着在智慧宫里恶补起来的。 现在看来,看了那么多书也不是没有用处……
      于是流浪者凭着记忆将之前看过的相关书籍借了一些来,在管理员和周围学者震惊与疑惑的目光下背着一袋子书回家。
      因论派代表要转行去生论派了吗!?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有一个带着幸灾乐祸的想法——天道好轮回,恶补生理知识吧我的Omega过去!

      “嗯?怎么借了这么多书回来?”
      窝在沙发里看小说的散兵抬起头看向正在放帽子的流浪者,一眼便注意到了那鼓鼓囊囊的一袋子书。
        “你不是想了解这些吗?给你借了些相关书籍,”流浪者将那一堆书放在茶几上,惊得散兵眼睛都微微睁大,“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轻小说,”散兵看一眼封面,”从你书房积灰的角落里翻出来的。像是传记,不过比藏书馆里的那些要有意思得多。”
      “喜欢的话可以拿去房间,”流浪者对他翻自己书房找乐子的行为到是不介意,毕竟里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真是没想到啊,原来你好这口。”
      “打发时间罢了。”散兵买好书签把小说放在一边,拿起茶几上的书翻着。 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流浪者也绕过他去泡了杯茶回了卧室。他将那多买的几支抑制剂和自己的区分开来,放在更方便取用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散兵——他可不想看到近十支抑制剂只一天就一滴不剩的场景。

      “斯卡拉姆齐的雨露期与平常所见的Omega大相径庭,特别关注。”
      “以前多托雷用的抑制生长素有问题,原料和作用还有待考察”
      “不出意外的话,这段时间只有在他发情的时候他才会来找我。”
      流浪者写完字刚合上笔记本,房门就被敲响了。他看了看窗外还未完全黑下来的天空,想到自己的结论后不由地皱眉。
      抑制剂的作用效果不是12小时吗,现在就失效了?
      甜腥的铁锈味似乎在透过门缝往房间里钻,感觉不妙的流浪者打开了门，稳稳接住了向前倒的发热小猫。
      好浓的信息素……热度也传到了自己身上,他屏住呼吸,尽量忽略被散兵影响到的生理反应,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又取了两支抑制剂来。
      “怎么又发情……你干什么了?”流浪者一脸严肃地看着还没缓过劲的散兵。
      “我说我只是在房间里看书,突然就这样了……你信吗?”身体上的高热和不轻的疼痛并不影响他说话还是让人不爽。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流浪者也对此有点免疫——但看到他这样还不想失面子占下风,心里的不爽比平时多了一分。
      “哦?看什么书能让人突然发情?”
      “你借的那些,“散兵拉了拉自己的领口,热意让人偶都感到呼吸不畅,“和那没关系……”
      “更何况,人偶也没有那样低俗的欲望。”
      流浪者有些被哽住,不知怎么接话——从第一次易感期到来开始,他便也像其他Alpha一样有了征服Omega的本能欲望。流浪者对散兵用词尖酸刻习以为常,但本能被评价为“低俗”总归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人偶本就异于凡人。”好一会,他才缓缓吐出一句。
      散兵自然是对他毫无新意的回答没有兴趣,闭目养神地缓了一会。
      “抑制剂不够你这样耗的,”流浪者想起了那剩下的一支抑制剂——就算是多开了抑制剂,但最多也只能再开三支——这种应急用的抑制剂对人体多少是有损害的,不流通于市场,“总是用也会产生耐药性……”
      “所以?”
      “你该考虑去找个Alpha……”
      “我拒绝,”散兵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需要依靠Alpha解决问题。”
      “啧,”流浪者拿他一点没办法,“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解决当下问题的最优方案。”
      “……”散兵咬咬唇。爬上执行官之席时筑养成的傲气让他不愿意也不允许他臣服于某个Alpha,但他现在又不得不屈于现状:“我会找到其他方法的。”
      流浪者知道过去自己的性子,没有劝说强求。
      晚点向小吉祥草王提交一份申报表吧……

      凭借一支抑制剂和顽强的毅力又与露雨期周旋了一天一夜后,散兵累了。
      在浴缸里又挺过了一阵发情,散兵拖着疲惫沉重的身体从浴室里出来,甚至顾不上还在滴水的湿漉漉的头发。他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流浪者,心里动了些心思。
      身上的疼痛这几天只增不减,现在就连坐上沙发都会引起大腿的一阵酸麻。 流浪者听到了他轻微的抽气声,抬头和他对上视线。那双被生理泪水沾湿的绀紫眸子翻涌着他不太理解的热烈情绪,不过流浪者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执行官大人有事相求……要我做什么?”流浪者合上书,将其放在茶桌上。这种表情……看来是正经事。考虑到眼前人的特殊情况,他没有犹豫地先答应上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行。”
      “我需要更多的抑制剂。”
      “购买量已经达到本月上限了,”流浪者摊手,“恕我无能为力。”
      散兵抿了抿唇。他又沉默了一会,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挪到了流浪者身边。
      “你标记过Omega吗?”
      “没有,”流浪者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眼前信息素四溢的小人偶要对他这个无辜良民Alpha下手,“我成为Alpha也没多久。怎么,我们执行官大人想体验一下被标记的滋味了?”
      “我可没有那种低俗下贱的欲望,”他碰了碰颈后胀痛烧烫的腺体——情潮没有完全被压下去,似乎又有要发情的趋势了,“你应该知道……临时标记能缓解发情症状……”
      散兵背过身去,撩起颈后的碎发,将红肿脆弱的腺体完全暴露在流浪者的视野里:“给我一个临时标记,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吧?”
      流浪者呼吸停滞了一顺,耳朵瞬间染上绯红,发烫起来。
      他知道Omega主动向Alpha露腺体是邀请的意思吗?!
      见流浪者迟迟没有动作,体内的情热又烧得身体酸疼,散兵忍不住不耐烦地催促道:“咬还是不咬?”
      脑袋宕机了好一会的流浪者回过神,眼底情绪有些复杂。看他这样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不禁嘲讽了一句:“不是说不依靠Alpha吗?”
      “废话真多……”认定了他会拒绝,散兵也不会自讨没趣,准备放下手回房间自己熬过去,却不料手腕突然被抓住,又被一股力量,按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会有点疼,忍着点。”近在咫尺的腺体散发出诱人的甜味,他按耐住躁动的心情,一口咬了上去。
      “唔嗯……”散兵闷哼了一声。比情潮痛更胜的疼痛源源不断地从腺体传来,蔓延到全身的各个角落,随后便是清凉的信息素如流水一般徐徐被注入体内,压下了热意,安抚着涌动的情潮。散兵的鼻尖索绕着他辛凉柔婉的花香,莫名的安心感驱赶走了不安和烦躁。
      待周围的甜腥被花香浸染后完美融合,流浪者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他舔 了舔唇边的腺体,口中与血液相近的气味让他有些难以判断出这脆弱的部位是否还在流血。他起身看着身下人偶印着自己咬痕的腺体,内心长久以来的空虚第一次得到了充盈。
      “放开我……”疼痛也逐渐消去,恢复了些力气的散兵挣扎起来。流浪者非常识相地放开对他的禁捆,坐在他旁边。
      “初体验怎么样?”满足了的Alpha连语气都是轻快的。
      “没书上说得那么好,”感觉好了一点的Omega疼得有些虚脱。声音轻飘飘的,“很疼,比发情还疼。”
      “可见你技术是有多差才能让我疼成这样。”
      “那请执行官大人另找一个能让你舒服的Alpha吧。”好心情被这如凉水一般的话语破坏了,流浪者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起来。
      “流浪者阁下乐意看到自己被外面不干不净的Alpha压着啃?”散兵挑眉,“行啊,我明天就去外面找。”
      生理白痴……看着被自己标记的人偶如此随意轻浮,流浪者不爽得咬牙切齿“啧”了一声。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流浪者调整了一下,面色如常,”不同Alpha的信息素标记会互相排斥,你现在去找别的Alpha要标记你只会更难受。”
      “……”散兵安静下来,认清现实后老实了不少。
      猜出散兵大概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来找自己要标记,流浪者也不想说什么烂话来刺激这个有些可怜脆弱的Omega。他多放了点信息素,想让他身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小人偶舒服一些。
      “挺晚了,早点休息。”见身边人没有要动的意思,流浪者直接捞起他。散兵轻哼了一声,半睁开眼看着他。大概是真的累极了,他没有挣扎。
      可能是因为把散兵标记了,流浪者看他都感觉顺眼了不少,而这样一脸倦态,安安静静地窝在自己怀里更加惹人怜爱。
      “需要标记就直接去我房间,房门没锁。”流浪者把他安顿好,拿着隔离剂处理着房间里浓度危险的信息素,“或者直接喊我,我能听见。”
      “嗯。”散兵轻哼一声,抱着被子倒头就睡。
      流浪者又在他床边坐了许久才起身离开。临时标记扯开了他心里装着欲望的袋子,让他对这位Omega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强迫他对自己“不堪”的过去产生好感。
      他在桌前对着刚刚摊开的笔记本发起呆来,水笔在指间旋转了一圈又一圈。流浪者有些惆怅：随随便便就标记了一个Omega的荒谬事在他身上发生了——虽然这是Omega本人要求的,但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明明是想向笔记本吐槽诉苦的,但流浪者现在什么都写不出来,心情复杂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思来想去,他才挤牙膏似地落笔写下了一个短句:
      “斯卡拉姆齐是个不折不扣的生理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