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唔……停一下，嗯，你不觉得有人在敲门吗……”

“你听错了吧，专心点。”

笃笃。

“啊、轻点，真的有，你仔细听。”

“都说了是错觉。我根本没用力，太久没用这里……又和处子一模一样，天使真是方便。”

笃笃笃笃笃。

“我又不是自己选择成为天使的，怎么被你说得像……停一下，是不是BBC的来收有线电视费了？”

“我已经缴了三百年的会费，至少能用到迪奥想起来还有个弟弟在太平洋海底蹲着。”

“或者是HP终于睡饱了需要新鲜血浆？”

“不，这个气味大概是……算了，我去看看吧。”

迪亚哥窸窸窣窣地爬下床，绕着床走了一圈，发现拖鞋被踢到客厅的另一头。他不打算让已经转头陷入情/欲的乔尼记起他之前的小小过激行为——换成人类的身体，他俩现在应该都散架了——于是直接赤着脚走出去。门锁只有迪亚哥和乔尼的手摸过才会开启。迪亚哥手指刚碰触到把手，锁舌就像融化的黄油一样滑开。

“你来干什么？”迪亚哥用俯视的眼神施加压力，想赶走这个鸟型不速之客，“迪奥那帮子手下不够你啄的吗，我可不需要你来考校KPI。”

“听着，我有事要你去做。”佩特夏——佩特夏根本不可能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所以迪亚哥对迪奥的判断出了些小误差：用得着迪亚哥的时候，他绝不会忘了。

“不做。”

迪奥的回应凸显了布兰度们友好亲切的家庭氛围：“不做就杀了你。”这种威胁对迪亚哥来说毫无效用，所以他又加了句，“以及诅咒你在死之前生生世世晚饭都只能吃芜菁。”

地狱君主的认真诅咒还是有点效果的，不过最多也就能让迪亚哥啃几百年萝卜。

“哦……”迪亚哥权衡了一下。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真的会死，也不是多怕芜菁，反正他什么都不吃也不会饿死。主要是自从一些喜欢赶时髦的恶魔把信息时代的网线接到地狱后，迪奥也开始学习这些东西了。只是他略微有点跟不上时代，现在还十分不熟练，所以佩特夏还在尽职地做鸟型传话机。迪亚哥怕的是哪天就像刚才一样，他和乔尼正蜜里调油的时候，老哥会从各种电子设备里突然冒出来，像电影的点评音轨一样打断他们的兴致。多来几次谁受得了。年终没完成作恶业绩的恶魔们倒是常常用这个方法凑数，破坏情侣们的至福时刻，以至于在各国情侣酒店都形成了不同程度的都市传说。

“说吧，我姑且一听。”为了保卫自己的性生活，迪亚哥勉强点头。两分钟过去，他惊讶地张开嘴，转头正瞧见乔尼从房里出来。他的男朋友刚接完字面意思的天堂来电，神情难以捉摸。



从乱七八糟的居所出来之后，乔尼就一直维持着平淡的表情。迪亚哥摸不准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即使他们的道德标准和人类都大相径庭，迪亚哥也不会预设剩下的乔斯达们都很乐于迎接乔纳森和迪奥的孩子的出生。

没错，乔纳森和迪奥的孩子。天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造出来的，又是出于什么想法，两边同时委托乔尼和迪亚哥去入海口把他捞上来。

“你那边的意思呢？乔纳森要把他带去上面管教？”迪亚哥问。

乔尼踢踏着岸边的小石子，“没说。大概吧，我觉得他想。”

“但是不能？看来他还挺纠结的，神的枷锁带起来很累吧。”迪亚哥说，“我那边也什么都没说，不过迪奥看起来没有接管的意思，他可能就是想恶心一下乔纳森。早知道我住了几十年的火山口里埋的是这东西……这孩子，我就早点跑了。”

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即使他们之间现在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但违反世界运行规律的结合只会招致不幸——对恶魔而言也算灾厄的不幸。迪亚哥深知这一点。

迪亚哥不知道那东西一路顺着洋流飘过来会污染多少生物，他拖着乔尼在礁石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想着明年会不会出现变异海兽袭击游客的新闻。以迪奥那个级别的罪孽，打个喷嚏都能用蚊子变出几只哥斯拉来。

恶魔对这种会见血的未来图景缺乏同理心和同情心，而惊讶于另一件事。

“你怎么都没什么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

搞不懂乔尼的想法使迪亚哥隐隐有些不安，“那可是炽天使和地狱之王，乔尼，就算不管这层身份，他们也是两个男人，换人类都会惊奇几分钟。”

“我们又不是人类，”乔尼说，“天使本来也没有性别。”

“我知道，”迪亚哥的爪子抠住礁石，“但乔纳森从来不用女性的身体现界，他怎么会怀……”

乔尼站起身来，举起的手指泄出几点金色的光芒，像萤火虫飞向海平面的远端。片刻后，温暖的光芒像护卫一样，围绕着一个物件向他们行来。乔尼为送来礼物的海豚施与祝福，使它余生不会为饥饿和敌人所扰，然后他弯腰抱起长喙上的婴儿。

“他真小。”乔尼说。

“他真像人。”迪亚哥说。

乔尼看着迪亚哥。迪亚哥收起尖指甲，用修剪整齐的指头戳了戳婴儿熟睡的脸颊，说：“好吧……我是说，不，算了，其实我就是那个意思。他们怎么做到让他和人类的幼崽一模一样的。”

“神感有孕，借用人类的身体生下来就可以了。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圣经。”

“这不可能。”迪亚哥断然道。

“为什么不可能，人类有的功能我们都有。”

“我知道，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极洁净的生物和极污秽的生物结合，产物只会是——”迪亚哥赶紧止住，可话已经冲口而出。

“引来厄难的怪胎，和我们当初一样。”乔尼说，“乔鲁诺可能只是人类，我觉得送给人类管教是最合适的。”

“他们怎么连名字都取好了……”迪亚哥的手僵住了，“等等，我们？你在说什么？”

他看向乔尼波澜不惊的脸，意识到自己少见的失态。见鬼，剖析乔尼的想法一直是迪亚哥经久不衰的乐趣来源，也是最擅长的领域，但他在某一个瞬间发现，自己仿佛完全不了解伴侣。

往常只要一动动手指，迪亚哥就知道乔尼是想喝茶还是要来点果汁，现在乔尼不吝啬言语，让迪亚哥花费在解读上的精力却几何基数地增长。

“你……”迪亚哥大概有快两千年没体会过慌乱这种情绪了，“你知道那件事了。你怎么会记得，HP发誓保守秘密的。”

乔尼捏捏乔鲁诺肉乎乎的小手，说话的声音放得像猫踩一样轻，“她没说。只是她自我放逐之后，力量被收回，所以蒙在我记忆上的迷雾散开了而已。”

心虚。又一种极少出现在恶魔身上的状态。迪亚哥局促地撇过头。他没有负罪感，就算当初在乔尼面前背叛堕天时也没有，只是……他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需要和乔尼解释这个。

几百年前一次作为救国圣女的降世委派，一次心血来潮和屈服于人欲的放纵，最后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刀凿斧刻地留下痕迹。

那时乔尼被装在全然无知的少女的壳子里，以为自己像普通人一样，会和爱人孩子共度余生。而迪亚哥悄悄查看了关于他们的预言，得到一个没有未来的未来。用一场“意外”处理掉他和乔尼间的“意外”，一把火将怪物的死胎烧得干净，这活儿他做起来十分轻松。迪亚哥不曾有过此刻面对乔尼的心虚。

“你是对的，迪亚哥。”乔尼说，“我那时候作为人类降生，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如果知道它……会是那种东西，我也会亲手消灭它的。”

“‘正确’，这词听起来很天使，但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我本来也不是很像天使。”

“这话倒是没错。”迪亚哥干巴巴地说，“我不认为你会自己动手。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那个东西还能活过来的话，你或许会为了它堕天。”

乔尼看看海豚来时的水面，那里已经恢复一片祥宁。“可能吧，不过没有切实拥有过，大概也不能真正体会到。”

被称作乔鲁诺的孩子醒了，不哭不闹，窝在乔尼的臂弯里，专注地看着暮色中冉冉升起的群星。又一个布兰度，迪亚哥想，这个小东西也有可能是一个乔斯达。

“你想要后代？”迪亚哥跟着乔尼慢慢往回走。乔尼太过平静，反而显得他大惊小怪。然而这的确是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平静才让人害怕。

“不想，也没有必要。难道你想要？”

“不，我也不会，但人会。即使只是短短几十年，我们也曾成为过人类。”迪亚哥觉得自己的声音温和到不可思议，他将那一段故事记得很清楚，包括第一次沉溺世俗生活的他们，和她像生命力一起流失的泪水。“乔尼，你恨我吗？因为我杀了它。”

乔尼暂居的那具圣女身体也不久后受到国民的审判，至死都带着不甘。生命消逝，灵肉分离之前的那一刻，迪亚哥让赫特·潘兹在上空为她做了祷告，回归上界的乔尼只知道自己任务成功，别的不做他想。迪亚哥本期望这件事晚一些被暴露出来，最好能拖到审判日到来再说。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这早得有点过分了，迪亚哥甚至不能确定乔尼知道了多久，又是出于什么心情，和他度过这段日子的。

“我恨你的事多了去了，唯独不是这件。”乔尼走在海风里，他可以乘风飞翔，却选择和迪亚哥一起徐徐步行，“我也一样了解你，迪亚哥，你这个自私的混蛋，绝不可能为了世人出手消除污秽，更不可能多此一举，费尽心思地隐瞒。你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你不想我因它而悲伤。”

他说：“直到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才确定你真的爱我。”




完



龙：你想要的话我们把我哥的孩子偷走吧
尼：guna那也是我哥的孩子


茸的母亲还是人类，不过混了DJ的血 一切都可以用魔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