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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鲁】绑票儿

作者 : 哦呵呵iami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鲁邦三世 鲁邦三世 , 次元大介

标签 次鲁 , 鲁邦三世 , 次元大介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次鲁合集

379 4 2021-8-24 14:54
导读
麻匪绑票绑出来个金主
时间线为南北战争刚结束不久
年轻的菜狗绑匪次元×年轻的三脚猫大盗鲁邦
二十啷当岁
全都很菜
——————————
绑票儿

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原本应该是个好日子,即便不是好日子,最次也应该是个普通的日子。
至少鲁邦是这样想的。
那天他正驾着马车一路往北走,沿着人迹罕至乡村公路快马加鞭地赶路,想一口气穿过层层密林构成的障碍,尽快往北跑到加拿大去。天气冷得出奇,就连呼出的哈气都像是结了冰一样变成一道白烟飘走,即便戴了手套,身上也穿着厚实耐磨的海狸皮袄,脚上那双羊皮靴厚得足以救活一个快冻死的斯拉夫人,但他还是因为久坐而被冻得不轻,恨不得把自己的整张脸都埋在皮袄里,攒成一个小球,以此拯救自己冻红了的耳朵。
驾马车的就他一个人,副驾驶上也没有雇一个带着枪的帮手,这实在是一件相当危险的行为,内战刚结束不久,北边老林子里本来就有土匪,虽然不及西部那边那么猖獗,却也着实不容小觑。但他却顾不上再雇这么一个人了,他得赶紧越过国境去,去到加拿大,去到英国人的地盘,去到魁北克,去到他那冬天壁炉里总是烧着火,一年四季都很温暖舒适的老宅里去,喝几口女仆端来的热汤,再吃点松软可口的白面包,要是厨房有做炖羊肉就好了,炖得软烂的羔羊肉,配上土豆和胡萝卜,调味收汁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再来一杯地窖藏着的葡萄酒,岂不是美滋滋?
然后他就被马匪劫了。
他是瞧见树林见那被落叶掩埋的绊马索了,但是马瞧不见,悬崖勒马也来不及了,他那强大的神经反射只能勉强帮助他弃车逃跑,在地上连滚三圈才稳住身形,摔得七荤八素的,所幸地上的落叶足够厚实,他才没有被摔断两根肋骨或是一根腿骨,但这也够他受的,胸腔像是被针扎了似得疼,好像有几块无形的大石头压着他的肺,叫他喘气都困难,脑袋也晕乎乎的,隐约听到马车侧翻的轰响和马摔断腿的哀鸣声,却因为浑身上下的疼痛而无法起身,模模糊糊觉得额头上好像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来。
狗娘养的,怎么追到这来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中骂着,随即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捆了个结结实实,粗麻绳捆在他身上就像是捆待宰的猪,不仅身上绳子一圈一圈的,手脚也都被捆起来了,在这寒冬腊月的感恩节里,处境甚至还不如猪,没有刀具的话就算是他也插翅难逃。但他总是幸运的,除了脑壳有些疼以外,身上似乎并无大碍,而且绑他的人似乎并不太清楚他几斤几两,只收走了他身上的外套和他脚上的靴子,估计是看这两样东西都是值钱的高档货,把它们据为己有了。但他们并没有收走他藏在身上的那些逃生的小工具,看样子这些劫了他的马车的人并不了解他,也不是那些一路追着他北上的条子们,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绑匪们从来不讲司法,一言不合把他脑袋崩了可就不好玩了。
但眼下他所处的这个小房间里并没有人,那些绑匪可真是够粗心大意的,竟然放他一个人待着,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机会叫他逃跑吗?
他仔细观察起周围的景象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棚屋内,这小屋子就像是任何一个有后院的大房子角落里放工具的杂物间,小得像个鸡舍,除了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和一把圆木凳子以外,就是一个脏兮兮的铁皮桶,但不知道那个黑得发污又锈迹斑斑的桶里装的是什么。这小棚屋看着像是拿木板条草草搭建出来的,处处漏风,因而外面的寒风透过木条之间的缝隙渗进来,冻得没了外套的他瑟瑟发抖,在心里盘算着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身厚点的衣服。
当他正在想方设法用藏在袖口里的小锯线把手上的绳子锯开时,棚屋的门猛地打开了,走进来了一个男人,男人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和一个酒壶。鲁邦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仔细打量起这个男人来,但却没打量出个所以然来。男人身形不高却很匀称,尤其是腿,修长健硕一看就是骑马的料。他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黑帽子,一身实际上可能比看上去暖和的毛领深棕色皮衣,里面随便地穿着一件衬衫,本应该露出些许胸口和胸毛,但他似乎怕冷,又系了个古怪的、似乎脏得看不出原样的围巾。男人下身穿着一条烂大街的蓝色牛仔裤,看上去硬得能在地上立起来,上面满是细小的磨痕,似乎这条裤子跟他一起久经风霜,尤其是大腿内侧,都磨得发白了,说明这条裤子的主人没少骑马。再往下是鞋子,这让鲁邦有点生气,因为这男人穿的是他那双在费城花大价钱定制的靴子,才穿没多久就给这这混蛋弄得灰头土脸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想从这男人脸上看出来什么端倪,至少看出来些许五官长相,好日后照着这长相报仇,但是却很气恼地啥也看不出来,因为男人不仅眼睛被他那宽檐大帽子完全遮住了,下半边脸也被一块方巾挡住了,只露出来一把质地坚硬的络腮胡子。这也难怪,毕竟是个绑匪,叫绑票记住他长什么终归是个麻烦事。但鲁邦依稀从挡脸的方巾那倾斜的角度判断出来对方有一只弯得很了不起的鹰钩鼻子。
“别看了,看也不会给你松开的。”男人说话的嗓音很是低沉,拿枪指指他,示意他老实点,继而走到那铁皮桶旁边,把手中袋子里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倒了进去,然后拿出来不少油性十足的干松针,又从里衬里拿出来一盒火柴,取出来一根把这些引燃物点上,然后一齐扔进铁皮桶里,简易地完成了这个炭火桶,原本寒冷的小屋在炭火的燃烧下稍微暖和了些,男人还特意用脚把桶往小屋的边缘移了移,方便煤烟顺着小通风口飘出去。就他这个举动,鲁邦相当宽宏大量地决定把对他进行的报复降低一个等级,尽管这男人这么做似乎是为了他自己——他干完这事儿后就直接坐在鲁邦对面的凳子上了,取出来一只酒壶小口啜饮着,一边喝一边翘着二郎腿擦拭一把锋利的狼刀。这刀不像是现代军工业的产物,反倒像是手工制成的,材质也不像是钢铁,像是由什么动物坚硬的骨头打磨而成。
他就是看守了,到底还是派了个人来。鲁邦悠悠地想着,继续悄没声地进行他手上的活计,用两只手指拿着那枚小小的绳锯,一点一点割断自己手上的绳子,但又怕动作太大引起对方怀疑,只能装作肩膀被捆得难受似得,每扭动一下肩膀便切割一次,久而久之累得他觉得自己的肩架子都快散了,后背上有块骨头酸疼酸疼的,但那天杀的粗麻绳实在是太结实了,他那小绳锯充其量就是给它抛抛光,将边缘的毛刺磨下去了些罢了,因而他决定先歇一会儿,等监视他的男人走了再继续。
但那混蛋就是不走,屁股像是长在凳子上似得,连泡尿都懒得撒。
“我说,大哥呦,你已经在这儿坐了多久了?”他决定开口跟对方讲几句话,反正看情况对方似乎一时半会儿不准备要他的性命,随便讲几句话应该也不会惹得对方拔枪“我腿都坐麻了,喉咙也干得冒烟,好歹给我口水润润嗓子啊。”
“……”男人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把弄着手上的骨刀。
“你们这绑我有什么意义嘛,抢了我的车和金块就得了。”鲁邦见他不说话,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放我走吧,我只想往北去加拿大,绝不会再回来了。”
“你想得美。”男人打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这让鲁邦怀疑这混蛋瞧不起他“老实待好了,再多嘴我就拿袜子把你的嘴给堵上。”
“不是,你们没理由绑我啊。”鲁邦认真思索了一下这男人的袜子会是什么口味,思考结果不容乐观“我车里的金块你们都拿到手了,连我衣服都给扒下来了,我身上已经没有价值了!”
“我起初是这么打算的。把你扔在野地里自生自灭,被狼叼走了最好。”次元觉得自己兴许不该这么多嘴,毕竟对方是他的绑架对象,哪个猎手会闲得没事跟猎物聊天?但话却自动从嘴里冒出来了,就好像他的嘴不归他管。他也确实好久没怎么跟人说话了,跟他共事的那几个绑匪都是他不怎么待见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参与进这几次拦路抢劫绑架活动中来也仅仅是因为他需要钱罢了,他需要一笔钱到东部去谋生,不再干这杀人越货的肮脏勾当。到目前为止他跟另外几个同伙已经犯了四次案了,一次抢劫三次绑票,杀了其中的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女人,在他的一再坚持下给就给放了,不知道能不能自己活着从山里跑出去。三个人,这比他之前在打仗时期杀的人要少得多,而且也不全是他杀的,他只是在其中一个带着刀的男人想要用刀捅死他的同伙时用左轮冲着对方的脑袋来了一枪,像打碎一只西瓜一样简单。他并不想杀人,给北方军卖命而杀人跟为自己的生计而杀人不一样,神明不会原谅一个为了一己私利而践踏生命的人,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在乎神明的看法。这样会遭天谴的。老人曾经这么对他说过,那时候他还住在帐篷里,光着脚丫子在野地里跑来跑去,哪知道自己今后会靠杀人为生?
“那是什么让阁下改变主意了呢?”鲁邦反问着。这要给他扔野地里晕着,扒了他的衣服和鞋,不出半天他就要被冻死。
“我没改主意,但你手上的大戒指让我的同伴们改主意了。”次元耸了耸肩“他们把你的衣服扒下来时顺便把你的戒指拿了下来,上面的族徽就连我这种穷乡僻壤的乡巴佬都认识,大名鼎鼎的鲁邦家。你外套内侧还拿金线绣着家族名称的花体字,真够精致的啊,大少爷。”
“所以你们打算拿我当绑票敲诈鲁邦家?”对方讥讽的口气让鲁邦多少有些不愉快,好像他顶着鲁邦这个姓氏就一定要是那种好吃懒做,靠着田产跟津贴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他最讨厌被当成那种只靠家族才能活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衣食无忧却仍旧要出来冒险,独自一人带着炸药炸了加州东部一个大银行的金库,抢了金砖一路往北逃,想逃回加拿大的老宅避避风头。这是这位年轻的、初出茅庐的大盗第一次作案,手法菜得足够让他那位长他几岁的表哥笑到昏厥,但他自我感觉还不错,毕竟他成功了,没有受伤,凭借聪明才智把那帮笨条子耍得团团转,抢了整整十六块沉甸甸的大金条——虽然并不是啥惊天的大数目,但就一个新手来讲已经是很棒的战绩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计划缜密,应该是一帆风顺的行动,竟然在最后叫几个劫匪打乱了阵脚,甚至连小命都受到了威胁。他身上的枪和明显的刀具都让那几个人收去了,剩下的不过是保命用的小道具罢了。
“我没这打算,我只想赶紧结束这份工作,然后带着我那份金条滚得远远的。”次元有些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脖子上系得松松垮垮的脏围巾随着动作向下滑落,被他用手给随便搭回肩膀上“但电报已经发出去了,一并寄到鲁邦家的还有你被五花大绑的照片和你那件带血的外套,就看你家里人肯出多少钱了。”
“唔,那些东西到我老爸那里且得有一阵子呢。”鲁邦一副事不关己的口气,好像被绑的人不是他“你们竟然没把那件外套留下来,那可值钱得很。”
“不留下来钱会来得更多。”次元说着恶劣地笑了一下,抬起自己的脚,端详着脚上那双漂亮的皮靴子“况且我已经有收获了,这样一双好靴子可不多见是不是?”
妈的,臭脚玷污我的靴子。鲁邦在心中骂着,又把次元划分到要强力打击报复的阵营里,但事实上他连这男人的长相都不知道,更别提姓名和身世背景了。
“东西到我老爸那里少说也得一周。你们可得确保这段时间我好好的啊,否则就拿不到钱了。”鲁邦觉得与其靠着家里人救还不如自救,况且家里人要是能管他就怪了,就他老爸那德行,估计是在妓院得到的消息,笑一笑后就把信件全部扔进垃圾桶里,根本不在乎年轻的鲁邦的死活,而且这事要让阿尔贝尔知道了,知道他连从区区几个劫匪手中跑出来的能耐都没有,那他要被那混帐嘲笑到下辈子去。
“放心吧,收到钱后如果你归我处理,我会把你装在麻袋里扔到铁路上去。如果处置的任务分到其他人头上,那就只能说明你倒霉了。”次元信誓旦旦地说着。老实讲他并不讨厌面前这个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少爷,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的人,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谁还不是个活着?鲁邦有鲁邦的美好前途,他次元也有他次元的生活向往,无意义的杀戮能避免就尽量避免,这还是从前他还是个屁孩的时候老酋长教给他的道理,届时对方正在剥兔子皮,场面极其血腥。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鲁邦觉得这谢谢说得很不是滋味,要是没有路过的人发现他,那他是不是还得被运送木头的重型火车捻成两截“你那几个……同伙,都是什么人?”
“别想套话。”次元在这种事情上倒是鬼得很,他是天生的犯罪分子“你话太多了,小子,再多嘴我就真的拿袜子把你的嘴堵上。”
“好,我不说话了。”鲁邦相当识时务地闭上了嘴,经过这么简短的谈话后,他大致对次元有了初步的了解。首先,这男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到了六亲不认程度上的人,他有基本的良知,让他参与这种勾当的理由大概就只有穷,而非凶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他放自己走应该是有一丝丝希望的,但是这希望绝不能指望。其次,这男人不是傻子,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套话是有一定难度的,但鲁邦隐隐觉得对方喝醉了的话屁话应该比现在至少多一倍。再者,他不讨厌这男人,并且确信这男人对自己也没太大的敌意,他俩在这件事上甚至达成了某种无需言说的共识,对方只需要他老老实实待着,而他则需要对方给他提供活命的机会,在这点上他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伙伴,当然,双方都不可能承认就是了。接着,对方的那条脏兮兮破烂烂的围巾实在有点眼熟,但他却不太确定到底哪里眼熟。最后,这男人声音挺好听的。鲁邦有些感叹与自己在这节骨眼上还能开出这种略带苦涩的玩笑,乐天过头的性格总让他没那么强的紧张感,但他不得不说次元的声音确实不错,低沉,厚重,带着香烟和西部的风的味道。
次元将手里那把刀收了起来,又从后腰处拿出来一把左轮手枪擦拭着,又掏出来个铁盒,从里面拿出些许嚼烟放进嘴里咀嚼着,一边嚼一边将枪械拆开清理每一个角落,以此打发缓慢流动的时间。
他真的很无聊。鲁邦想着。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打哈欠了。
然后次元果然打了个哈欠。
“这时间可真难打发是不是?”既然对方如此无聊,那么鲁邦不介意再开个话题的头儿,他估计对面那个无聊到打哈欠的男人不会拒绝这种闲谈邀请“来吧,说说话吧,我也无聊得要死。”
但他才没有这么无聊,他正疯狂地用手上的绳锯割着绳子,这回有点起色了,绳结上那条关键的绳子已经被他割开了四分之一。
“有什么好说的。”次元百无聊赖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只有你讲的份,我听着就好,别指望我会让你套话。”
“你是一千零一夜里面的那个国王吗?讲不爽你还要杀我怎么着?哦你确实可以……”鲁邦小声咕哝着,冲次元吐了吐舌头,次元则耸耸肩示意他继续他的表演。
“那就从我自己的事情开始说起吧。”鲁邦见对方挺有兴趣,心里暗喜“我今天原本一帆风顺,正想着要赶紧回家去,就被劫了,还被绑架了。”
“深表同情。”但次元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幸灾乐祸,而他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但你一定想不到。”鲁邦提高了声调,似乎是在声明他讲到了重点“你一定想不到我车里这些金块是哪来的。”
“这些不是你们这些资本家打穷人身上榨出来的吗?”次元没好气地说着。
“虽然这样说也没错……”鲁邦翻了个白眼“但这些金块是我自己打银行抢来的,通过缜密的计划和足量的炸药,自己一个人躲开条子们的追捕,货真价实抢来的!”
“哦?”听次元的语气,他的兴趣被钩起来了些“你还有这能耐?”
“当然!”鲁邦口气有点得意洋洋的“你不会真以为我就是那种靠家族才能活着的纨绔子弟吧?”
“老实讲,是这样。”次元摊了摊手,一副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的样子“而且你现在就要靠家族的赎金才能活。”
“家族是靠不住的。”鲁邦很想伸出一根手指在身前晃一晃,但是他被五花大绑着,连根毫毛都动不了“鲁邦家才没这么相亲相爱,我也不想靠着家族活着。你瞧,我这不就有自己营生吗,当个江洋大盗不比当个笼子里无所事事的金丝雀快活?”
“这倒不假。”次元翘起了二郎腿。跟鲁邦讲话令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放松感,尽管本来他就没多紧张。他有枪,而鲁邦身上还捆着结结实实的麻绳,没理由感到紧张“我就受不了你们贵族大少爷那种繁复冗杂的条条框框,想想就麻烦。”
“我也讨厌。”鲁邦像是想起来什么讨厌的事情,把脸皱了起来“所以我要自立门户,搞出一番大事业来,狠狠地打家里那群瞧不起我的王八蛋们的脸!”
“那你不妨带着资本,到南方去做生意去,那样不比抢银行舒坦?”次元玩味地嚼着嘴里的烟草,打量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志向不小的少爷。鲁邦顶着一头干练的短发,身材偏瘦高,因而无论怎么看都是如此的有活力,像个喜欢上蹿下跳的野猴子,即便给他捆在椅子上,捆得像波士顿海鲜市场的龙虾,但次元毫不怀疑这男人仍旧能够精神抖擞,活蹦乱跳。瞧他那双神采奕奕的蓝眼睛,哪点像是个被绑票的公子哥。次元悠悠地想着。反倒像是个成天在野地里撒开脚丫子疯跑的皮孩子,跟我小时候似得。
他这双蓝眼睛真的很像另一个人。他这样想着,将嘴里的嚼烟吐在地上,又给自己拿了些新的放进嘴里。
“那样多没意思,就像个猪猡一样,人生被安排得一帆风顺。”鲁邦摇摇头,随即咧出来一个坏笑“我讨厌那种人生,惊险刺激的才更适合我。在金库前面点燃炸药的那一刻,我确信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然后你就要逃到位于加拿大的大宅子去,在温暖的房子里躲警察。”次元不屑地说着“女仆会照顾你,律师会帮你把事情摆平,啧,你只是舒服日子过习惯了想尝尝惊险刺激的日子罢了。”
“当然不是。”鲁邦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因为他之后的想法被次元戳了个透,也正如次元所说的那样,他确实打算在老宅好好休息休息。这让他有点恼羞成怒,因为他这种想法着实与自己的理念背道而驰,次元毫不留情地给他把事实捅了出来,但他死鸭子嘴硬,并不想让面前这个绑匪瞧不起他“……我还有其他的计划!我准备把东西扔老宅然后就出发!”
“哦?”次元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你这回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纽约,然后洗劫摩根大通总部的金库!”鲁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事实上这事情他连想都没想过,下一步他只想先在加拿大好好歇半个月,然后再坐船回法国老家跟老不死的爷爷打打嘴炮,偷两件艺术品给老头子瞧瞧。但他并不想在次元面前示弱,不想被对方瞧成没能耐的大少爷。讲道理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当他把美国佬们的金库全偷个底朝天时,他们就都知道他的厉害了。但他就是很在意面前这个绑匪对自己的看法,倔强地用谎言撑起自己的脸面,吹牛也好,撒谎也罢,总之不能让这男人瞧不起他。
“纽约。”次元把嘴撅了起来“那可是个好地方。”
“对,纽约。”鲁邦信誓旦旦地说着,通过加重语调来让自己的话更容易信服“不过那么大的金库,戒备森严,光凭我一个人估计很难得手。”
“确实得找帮手。”次元表示同意他这种想法“而且一个估计还不行,怎么着也得三个。”
“怎么样?松开我,我把你也算上。”鲁邦冲次元咧嘴露出来一个贱笑,半开玩笑似得说着“看你劫道绑票儿还挺专业的,抢金库估计也不错。”
“吃屎吧你。”次元笑得好大声。
鲁邦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另一个腿有点瘸,蒙着脸的男人直接推门进来了,男人的手上戴着一副脏兮兮的手套,手套里拿着一个个头不大的冷三明治,将它扔给了次元。
“吃饭了。”他口气不咸不淡地说着“这少爷有想逃跑的打算吗?”
“我很乖的。”鲁邦插了句嘴,但手上磨绳子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他已经磨掉三分之一了。
“只要他敢跑,我就敢打断他的腿。”次元微微撩开自己脸上的方巾露出来嘴,啃了一大口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着“操,又他妈的是鸡蛋和生洋葱,连块肉都没有吗?!”
“想吃肉你自己上城里吃去。”男人啐了他一口“只有这个了,爱吃不吃。”
“嘁。”次元打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早上还瞧见一大块火腿来着,肯定是那另三个王八蛋偷吃了还不给他留,他们排挤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让他干最重的活儿,还不让他吃点好的“屋子里有热水吗?”
“有,自己拿去。”
于是次元出去取水了,小棚屋里只剩下了鲁邦跟那个走路有点跛的男人。
“我没有三明治吗?”鲁邦乖巧地问着,让自己显得弱小可怜无助。
“没你的份。”男人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口气相当恶劣“人质没饭吃。”
“行行好,我肚子都要饿扁了。”鲁邦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甚至还挤出来几滴眼泪“我真的肚子好饿。”
“没门。”男人恶劣地笑了“反正你早晚都得死,不差这么一顿。”
“……老兄,我好歹贡献了十九块大金条唉,真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鲁邦挑挑眉毛。他决定了,等他把绳子割开后,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个男人。但至于次元嘛,另当别论,如果对方不对他兵刃相接,那么他就放对方一条生路。
“十久条金条?”男人愣了一下“十九条?!”
“对啊,十九条,联邦盖过章的,保纯的大金条。”鲁邦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像是不明白对方到底在问什么“我出发的时候特意又数了一遍,一根不少。本来应该有二十条的,但我拿一条在旧金山换了套两层公寓……”
“他妈的!”男人气恼地骂着“肯定是哪个混蛋私藏了金条!”
“你嚷嚷什么?”次元拿着个水壶走进来,用小指头掏着自己的耳朵,好像他的鼓膜刚刚受到了创伤“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是不是你偷偷拿了那三根金条?!”男人见他进来了,立刻冲过去用手揪住他的围巾和衣领,他比次元高壮,轻而易举把次元提了起来,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愤怒的光。
“我不知道什么三根金条。”次元口气冷漠地说着“我是不是在一开始就警告过你们不要拿脏手碰我的围巾来着?”
“快说,是不是你拿了金条?!”然而被金钱冲昏了头的男人根本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质问着,口水喷到次元的脸上。
“松开,我的围巾。”次元单手捏住对方的手,暗暗发狠,只听见咔吧一声,男人就惨叫着松开了他的领子,但还拽着他的围巾,想要到腰间掏刀子捅次元,却被次元率先将左轮抵在脑袋上,不敢轻举妄动“冷静点,那些金块我连碰都没碰过。现在把你的手从我围巾上拿下来,我正在忍着火。”
“你先把枪拿开。”男人没什么底气地说着,松开了抓着次元围巾的手,与此同时次元也将左轮收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宝贝你这破围巾啊?碰都不让碰一下,上回也是,揪一下你的围巾你就跟要杀人似得。”
“这不关你的事。”次元冷冷地说着,将脖子上那条脏围巾整了整。鲁邦相当眼尖地瞧见了围巾内侧下摆处绣着的罗马数字III,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冷静了就赶紧滚,我这火气正旺。”
“真不是你拿的金块?”
“你们几个一直排挤我,我连金块都没见到过。”次元有些郁闷地说着“我除了干扛人捆人杀人挖坑埋尸体这些重活儿以外,别的你们也不会让我干。”
“那准是克里斯跟凯尔干的!”暴脾气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地说着“他们俩人呢?”
“上后山去了吧。”次元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知道,没瞧见他们。”
“肯定是藏金块去了!没他们好果子吃!”男人说着气冲冲地走了。
“唔,他可不太聪明。”鲁邦中肯地评价着,摇了摇头“能给我来口水吗,我又渴又饿。”
“喝吧。”次元把水壶凑到他嘴边,叫他喝温水喝个够,然后继续坐在那把小椅子上,掏出烟丝和纸卷给自己卷了一根烟抽着,帽子下的视线继续瞧着鲁邦,似乎是在等着对方继续开口说话。
“呼——”鲁邦又歇了一会儿,让刚刚喝下去的温水暖着自己的身子,感到稍微舒服了些“要是能再有口吃的就好了。”
“那不可能。”次元说着“傻子才会让你吃东西有力气。”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用故事换面包好不好?”鲁邦打趣地问着。
“你爱讲不讲,反正面包不可能有。”次元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但故事要是有趣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根烟。”
“不错的交易。”鲁邦冲他笑了笑“从前,有个小少爷……”
“你就说说这少爷是不是你自己。”次元抖了抖烟灰,示意鲁邦继续。
“你听我继续说嘛。那个小少爷是个法国人,生在法国,七岁以前也都长在法国,跟他的爸爸和爷爷生活在一起。但是七岁的时候,家族里出了些问题,少爷的爸爸便决定带着小少爷去美国呆一阵子,他们的房子就在俄勒冈的山林里,但他的爸爸总喜欢待在大城市里,一待就是半个月,把少爷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女仆们陪着他。”
“小倒霉蛋儿。”
“对。附近是山林,也没有同龄的孩子陪着他玩,因而生性好动的少爷无聊得快要发霉了。但他并不是个乖孩子,而是个一逮着机会就要调皮捣蛋的小机灵鬼。尽管女仆们吓唬他说山里有狼和熊,但他才不相信她们的话,自己一个人悄悄从家里跑出去,跑到山里,沿着山路一直走,享受着好天气和周围漂亮的景色,享受着新鲜的空气和针叶林特有的味道。然后他就瞧见了另一个男孩。”
“另一个男孩?”
“对,他在小溪边瞧见另一个男孩。对方大概比他大些,没穿上衣也没穿鞋,只穿了条上面绣着花纹的宽松大裤子,正在拿着一个水袋灌水。男孩见到少爷也很是吃惊,好像他活了这么大从来都没见到过其他孩子。他是个皮肤微黑的男孩,赤裸的上身相当结实,随身背着弓箭,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好猎手,喜欢收集各种鸟类的羽毛。他虽然是个生活在森林里面,渔猎为生的印第安人,但他却会说英语,而且很流利,这令少爷相当惊奇。”
“或许他并不是纯粹的印第安人”次元轻轻地说着,思绪飘得很远。
“他们俩年龄相仿,很快便成了最好的朋友,少爷甚至连家都不愿意回了,就跟着男孩一起住在山中的小小帐篷里,和男孩的族人们住在一起,他们倒也不拿这个天真的小少爷当外人,每次他来都会叫他一起干活,然后一起吃饭。在他们混熟后,少爷有一回问起男孩的身世,才知道这家伙并并不是印第安人,是个原本住在另一座山里的樵夫的儿子,母亲是个操着北方口音的高大女人,父亲则是个被骗来修铁路,结果索性留下来结婚生子的亚洲人,因而有着偏亚洲的长相。可惜这孩子的父母都让山里一头馋人肉熊给咬死了,没人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杀了那头熊的,但当一个循着熊的脚印过来,想要猎杀这头吃人的熊的印第安人赶过来时,他看见的是抱着猎枪的男孩坐在已经死去的熊身上,目光茫然地看向远方。”
“然后,男孩就跟印第安人一起生活了,再然后,他就碰到了他的小少爷。”次元缓缓吐出来一口烟,帽子下面的眼睛复杂地看着鲁邦“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他俩一起在河里游泳,一起钓鱼,一起捕兔子和斑鸠,一起在晚上躺在草甸上数星星,一起爬上小山去看日出……”
“少爷告诉男孩他以后要成为一个最伟大的大盗,让他的爸爸和表哥全都对他刮目相看。他告诉男孩他缺一个一起抢金库的合作伙伴,邀请男孩在他们长大后一起骑着马带着枪抢银行,浪迹天涯,像是西部故事中劫富济贫的大镖客那样,喝酒吃肉抱得美人归。”鲁邦笑了,一边说一边在身后割断手上的绳索,拿到了自己藏在袖子深处的锋利刀片,褪掉上面那层防止误伤的蜡“男孩欣然答应了少爷的邀请,说自己以后要当少爷的枪手,专门为他开枪击倒敌人,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
“少爷还蛮横地揪着男孩,教他读书认字。”次元仿佛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那段学习时光对男孩来讲很痛苦,但他受益匪浅,至少从山里出来后能看懂酒馆招牌上写的是什么。”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一整年。”鲁邦继续慢慢说着,用刀片将身后捆着自己的绳子全部划开“第二年时男孩和他的族人被迫迁徙了,因为政府不允许他们继续在这片地区狩猎,要他们去更冷的北方。临别时,少爷哭得撕心裂肺的,还扬言要跟着一起走,但男孩拒绝了,他要少爷乖乖回家去。老实讲,次元,你当时绝情得简直像个混蛋,我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哭,回到家还哭,女仆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三世。”次元嘴角勾起一个怀念的笑容“我也舍不得,但没办法啊,你是个少爷,我把你拐走了没好果子吃。”
“你之后都干嘛去了?”鲁邦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肩膀,然后用刀片把脚上的绳索也割断,从地上站了起来,揉着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腿。对于他这种明目张胆的逃跑行为,次元并没有加以阻拦,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绑架鲁邦了“我们得有小二十年没见面了。”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也算是缘分未尽是不是?”鲁邦笑了“你有回来看看过吗?我五二年就回法国了,之后大部分时间在巴黎。”
“大概十年前,我离开部落去西海岸讨生活,啥活儿都干,就是赚不了几个钱,但也买了张火车票回来看过两眼。”次元又抽了口烟“但这边的房子已经换人住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姓氏,只知道你叫三世,自然也没得找。而且找到又能怎样?你是个少爷,我是个穷鬼,难不成我还要扒着你的腿求你给我安排个活计?”
“但我的初心并没有变对不对?我才不是什么少爷,我就是我,抢银行的大盗,而你是玩儿枪的绑匪,我们都是犯罪分子,一样的,平等的。”鲁邦走到次元身边,把对方嘴里的烟拿下来,放到自己嘴里抽着,侧身靠着次元的身子,而次元也没有因为对方突然凑近的动作而警戒起来,只是任他靠在自己身上“我仍旧要成为举世瞩目的大盗,你也仍旧可以成为我的搭档,我的枪手。你用枪的水准没有退化是不是?”
“打内战的时候我替北方军卖命来着。”次元仰头瞧着鲁邦的模样。对方变样变得确实挺大的,从原来那个精致得跟个小天使似得小男孩变成现在这样一个瘦高又皮兮兮的男人,以至于他完全没认出来,但唯一没变的是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怨不得次元打一开始瞧见就觉得熟悉“我敢说在那段时间里,我的枪法被历练得出神入化。”
“我就知道你打枪还跟以前一样,拔枪快得叫人看不见。而且你竟然把临走时我给你的围巾戴了这么多年,它脏得都快看不出来原样了,我废了好大劲才看出来。”鲁邦揪起次元脖子上的围巾仔细端详着“质量还真好,十七年了都没坏。”
“我平时哪舍得戴它啊,一直压箱底,偶尔拿出来看看。”次元大言不惭地说着,好像把围巾弄得脏成这屎一样的颜色的人不是他“最近日子实在过不去了,天又冷,才一直戴着。”
“你打仗的军饷都去哪了?”
“……”次元老脸一红“那啥……我就打了几次牌……”
“噗——”鲁邦笑出了声,用手隔着帽子胡撸次元的脑袋“你这不是没变多少嘛,以前就喜欢跟族人一起赌,结果把你那堆漂亮羽毛全输给大人,现在也一样。”
“我还是变了的。”次元不满地哼哼两声“我可比以前那个小兔崽子成熟多了,不像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似得那么皮……”
“你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子。”鲁邦同手把次元的帽子拿了起来,又把对方蒙在脸上的方巾给扒拉下去,瞧见对方那只锋利的鹰钩鼻子,薄唇和消瘦的脸颊,乱糟糟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胡子,以及跟从前一样的,只对他才会露出来的温柔黑眼睛“喔,你这鼻子真是,小时候我就预言过,说你的鼻子一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借您金口吉言,我这鼻子喝水都会碰到水面。”次元自嘲地说着,站起身来,把自己身上那件破旧的皮外套脱下来披到鲁邦身上“来吧,你该走了,我有一匹马,你骑上往东走会有个镇子,到了那你就安全了。”
“如果我的初衷是逃跑的话,那我现在还要再加一个计划。”鲁邦不跟他客气,将大衣穿好后凑近次元,平视着对方那双黑得发乌的眼睛“我要把你也带走。从前我就中意你,现在仍旧。”
这主意是他自打认出次元那一刻就决定好的,谁也无法改变。他还从来没有认定一个人到如此执着的地步,但他不介意为了次元而任性下去。
“一匹马乘不了两个人。”次元将自己的枪上好膛,悠悠地说着。鲁邦这番话让他多少有点感动“你走吧,之后的事我来对付就好了。”
“你一共几个同伙?三个?”鲁邦摇摇头“你觉得放跑我以后,那几个人会放过你吗?”
“不会。”次元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他们也不待见我,但好歹共事过,好聚好散,枪说了算。”
“跟我走吧。”鲁邦仍旧坚持着,想要拉住次元的袖口把他拽走“我不觉得你跟他们是一类人,也不觉得你需要用待真正的伙伴的态度去对待他们。跟我走吧,上回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了,这回我可得把你抓紧了。”
“如果你肯在东边的镇子多等一等,我会在完事后去找你,我保证。刀你拿着防身。”次元保证着,他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鲁邦到底可不可信,但他仍旧选择相信,就因为对方有着那双跟从前一模一样的蓝眼睛。他握紧上好膛的枪,然后把身上的狼刀解下来扔给鲁邦,两个人一起悄没声地从小棚屋里溜出去,鲁邦这才看到棚屋周围的另一座用雪松木搭建而成的木屋,看样子是这几个强盗的据点。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马棚处,有两匹马在那里悠哉悠哉地吃着草,其中一匹还是鲁邦自己的马,只不过腿好像受伤了。
“跟我走吧,我们不骑马也可以。”鲁邦像是小时候撒泼打滚拽次元裤脚那样拽住了次元的袖子“别管那几个讨人厌的混蛋了,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次元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了,鲁邦在撒泼打滚耍小脾气上还是一个样“别闹了,三世,我可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顺着你。”
“那我不走了。”鲁邦双腿一盘坐地上了,抱着胳膊鼓着脸生气。
“你别折腾我了,再折腾我就给你捆好了扔马鞍上。”次元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提溜起来,像是提溜那个因为不带他去瀑布玩而哭闹的小少爷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对方拽起来,然后踩着马厩的栏杆,好像在给骡子身上装什么沉甸甸的大货物,把鲁邦给扔到马背上“走,我完事了就去找你。”
“你得保证你有能耐解决那几个人。”鲁邦骑在马背上,没有再坚持,手指握紧缰绳,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严肃地看着次元。
“我的能耐你还不信吗?”次元将马厩围栏打开,牵着马嚼头将那匹马引出来,引到正确的方向上去“乖乖走,省得你累赘我。”
“哈?累赘?我相信你是没错,但这累赘是怎么……”鲁邦挑挑眉毛,还想反驳什么,但次元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拍得那匹棕色的高头大马一个机灵,撒开钉着马蹄铁的四条瘦腿便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去,留下一土路的烟尘。次元则在原地望着对方绝尘而去的身影,又给自己卷了根纸烟抽着,卷起舌头吐了几个烟圈出来,一边让尼古丁充满自己的肺,一边掏出左轮手枪,查看着里面的子弹,确信自己能够一口气打出去六发。
我真是疯了。他想着,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很,像是又千百只蜘蛛在心里一起织网,麻痒灼心的感觉从腹腔一直升到脑髓,令他的内脏一阵抽搐,便又吐出来一口烟,叼着烟甩上左轮的转轮,像个决定去赴决斗邀约的牛仔一样,缓步朝着房子走去。
这太冲动了,简直冲动到没脑子。他又想着,你跟他已经有小二十年没见了,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你却为了他背叛了自己共事了几个月的合作伙伴,只因为他是你的旧友,是你最想再次见到的人,是你这辈子也最不想伤害的人……见他妈的鬼,他跟三世简直没什么相似的地方,除了那双蓝眼睛……要命的蓝眼睛……该死的!他就是三世!毋庸置疑,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就是三世!老天爷啊,我还以为我是个什么不会背叛的人呢,但事实上为了三世那小王八蛋背叛别人只需要一秒钟……虽然那三个混蛋确实讨人厌,老子早就想做掉他们了……冷静点,想想他们做的那些恶心人的事情,你也跟他们一样恶心,谁也不欠谁的,为什么要为翻脸而感到愧疚?该死的!如果一开始根本没有跟他们搭伙就好了,也不会有这档子屁事,但那样三世岂不是要被那三个王八蛋逮住?他们会对他做什么?他妈的!!!没我不行!我得做了他们……冷静点……如果他们也翻脸的话,就做掉他们,如果没有那就另说……直接去找三世……金块无所谓了,反正今后跟三世搭伙肯定能赚大钱,这小子脑子灵活得很,肯定能想出捞钱的好法子……前提是他真的想要我入伙,而不是让整个镇子的警察埋伏好了等我上钩。
想到这他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牙齿咬紧了烟蒂。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也认了,就当自己倒霉,碰到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混帐东西。但他会想方设法把痰啐在他脸上,然后大笑着诅咒他祖宗十八代烂屁眼。
他走进那个木头搭建而成的小房子,紧了紧手中的枪,看见那个瘸腿男人正坐在壁炉旁餐桌周围的一把椅子上擦着刀。壁炉的炉火很是旺盛,屋子也比那个关鲁邦小柴屋暖和不少。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也没必要一上来就开枪,只要还有一丝讲道理的希望,无谓的杀戮就最好被避免。
他拉开椅子坐下,像平常一样把玩着自己那把宝贝左轮,一句话也不说,但帽子下的黑眼睛警惕地留意着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看着那个少爷吗?”瘸子停止了擦枪的动作,小眼睛眯起来看着次元,目光里满是不怀好意“你大衣上哪去了?”
“冷。”次元言简意赅地说着“大衣里有虱子,我给它放外面冻一冻。”
“我可让你带了足够的煤过去啊,怎么会冷?”男人两手一摊,活像个压榨穷苦劳动人民的恶地主“你快回去,我看那少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指不定想法子逃跑呢。”
他已经跑了。次元恶意地想着。
“你要去自己去吧。”次元说着从桌子上的咖啡壶里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吹了吹之后喝了起来“我已经在那小屋子里受冻受得够久的了。”
“随你吧。”对方看上去也不准备跟他计较太多,继续擦着自己的刀,将泛着寒光的刀刃擦得更亮。
该怎么办呢?次元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着。他完全没有给自己拟定一个合理的计划跟说辞,一切都是他一时冲动的结果,现在他还能跟这男人跟前镇定自若地喝咖啡,但当对方发现鲁邦已经跑掉之后,会不会立刻跟他翻脸,如果只有一个人那倒还是挺好解决的,但当另外两个人回来后,又该怎么办呢?
先下手为强。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最好做法,但是握着枪的手却迟迟无法将枪口对准面前的男人。
再等等。他对自己说道,等一个理由,一个仁至义尽后开枪的理由。
大约五分钟之后,另外两个人从外面回来了,他们一个有着一头苏格兰凯尔特人似得红发,另一个则又矮又壮像块切肉的木桩板,手里拿着一把长管猎枪,看样子是打算在林子里打点野味,但似乎没有收获。
“好家伙,山里那积雪厚得能没过靴子。”红头发男人一边拿掉自己头上那顶护耳的帽子一边说着,把手伸到壁炉边上烤火“我看见松鸡了,但克里斯手慢没打到。”
“可惜啊,初冬松鸡可个个肥得很。”擦刀的男人微微停了一下手,又用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瞧着两个刚进来的人,看着他们衣服上的兜口“你们还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了。”矮壮的男人拉开凳子坐下,倒了一杯热咖啡一饮而尽“雪太厚进不了深山,我们就去小路那边瞧了瞧,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我们的金块在哪?”小眼睛男人用刀指着刚回来的那两个男人,看样子是不准备再含糊其辞,直接切入正题。
“金块?不都在那箱子里吗?等那那少爷的赎金一到,我们就一起分钱。”矮壮的男人挑了挑眉毛,用手指了指放在房间角落的那只大箱子“从昨天起就一直放在那,没人动过它。”
“可是我数来数去里面就只有十六块!你们把另三块金条藏哪了?!”小眼睛男人提高了声调,并且抽出来自己腰间的枪指着壁炉边的两个男人,与此同时,矮壮的男人也猛地举起猎枪指着对方,眉头紧皱,不明白对方为什呢突然翻脸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红发男人也抽出自己腰间佩戴的两把枪,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我亲手把那些金块拎回来的,我们四个一起行动,你就在我身边瞧着,一回屋子我们就一起数了,一共十六根,哪来凭空变出来的三根?”
“这是那少爷自己说的!”小眼睛男人狐疑地瞧着与自己对峙的另外两个人“他自己的金条总不至于自己不知道数量吧?”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蠢蛋,布朗。”红头发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恨不得拿桌子上的咖啡渣泼那个脑子转不过来的同伴“他在骗你!这么点脑子你都动不过来吗?”
“他骗我?”
“对!蠢货,骗你!”矮壮的男人也明白过来“这小少爷够鬼的,还想挑拨离间,我们要是真内斗起来,可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了。而且你凭什么只怀疑我们?明明次元这家伙才是更值得怀疑的!”
“哼。”次元压了压自己的帽子,突然觉得一阵轻松“什么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你们有完没完。”
“你真是蠢到家了,布朗。”红发男人摇了摇头,示意双方都把枪放下“讲真,真的应该找东西把那少爷的嘴给堵上,省的他再多嘴。”
“真的没有另外三块金块?”小眼睛男人仍旧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枪放下了。
“真要有也是被你这个贪财的狗东西私吞的”红发男人说着又把帽子戴上了,率先朝房门走去“我要狠狠地揍那少爷一顿,叫他老实点。”
“算上我一个。”小眼睛男人拿着自己那把刀紧随其后,冲着空气狠狠刺了一下“我要在他那张白脸上狠狠划两刀解气!”
在他们俩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以后,次元将嘴里那根抽到头的烟拿下来,烟头扔在地上,然后重新卷了一根点了抽着,看着炉火边剩下的那个矮壮的男人。
“他们去也是白去。”既然那俩人马上就会发现鲁邦已经跑了的事实,次元也懒得再装傻充愣,索性跟剩下的一个人先坦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打算扯谎“人已经被我放跑了。”
“什么?”对方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满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把他放走了。”次元一字一顿地说着,吐出来一口烟。
“你!”男人猛地就把双管猎枪举了起来对着次元“你小子!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有我自己的权重。”次元在对方举起枪的那一刻也秒拔枪指着对方“我不会让你们伤到他的。”
“哈?!你们是一伙的?!”男人脸上露出来讥讽的表情“还是说他拿什么花言巧语说得你鬼迷心窍,宁可背叛我们也要放他走?”
“……”次元迟疑了一下,继而咬了咬烟蒂,笃定地说着“我们是一伙的,他对我来讲很重要,我没得选。但我可以把我的金块给你们作为补偿,我分文不要。”
“死人也用不着金块!”对方说着便扣下扳机,直接冲着次元的脑袋来了一发,但次元的神经反射是爸爸级别的,早年山林里的生活让他的动态视力堪称恐怖,在预知到对方的动作后便一脚把桌子踹得掀了起来,让厚重的山毛榉木大方桌帮他挡下子弹,身形相当灵活地一个闪身朝着桌子边缘蹿去,借着桌子的掩护,沿着桌边开了一枪,正中对方的脑门,当场送对方下了地狱,血顺着脑门子滑下来,仰面死在了椅子上。
“死人确实用不着金块。”次元看着对方的尸体,有些遗憾地说着,继而从对方手里拿过来那把双管猎枪背在身上“早点投胎吧,下辈子做个好人。”
继而他带着枪想从房子里出去搞定剩下两个人。但就像解决这个人之前一样,他会给他们一个讲道理的机会,如果他们识相,那他也就不必让手上再多两条亡魂。
但一开门他就吃了两枪,枪子儿一发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另一发打在他斜背着的猎枪上,当场把枪管打成了废铁,吓得他赶忙又蹿回屋子里,把门猛地关上锁好,惊魂未定地喘了两口气。凯尔是绝对的使枪老手,双枪用得很棒,也是这只小抢劫团伙里唯一有脑子的人,讲道理他不是很想与对方为敌,但对方似乎不是这么想。
“次元大介!!!”次元听出来了对方语气中的颤抖与愠怒“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不想对你开枪,凯尔!”次元扶着帽子,滚着爬着从门廊往里跑,在他身后,大口径的子弹已经将门轰得千疮百孔,眼瞧着门锁就快被轰开了“我必须把少爷放走,这我没得选!!!”
“你放不放走他那另说,但你杀了克里斯!!!”屋外传来凯尔的咆哮声“我都听到枪声了!他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你这个混蛋!我今天就要你也死在这!!!”
次元突然觉得这事儿挺讽刺的,他会为自己从前最好的朋友而杀了别人最好的朋友,这还真是个令人悲伤的事实。
门旁边的玻璃窗全都碎成了渣,因而次元不得不压低身形在地上走着,扔掉那杆没用的猎枪,像是过街的油老鼠一样滑溜,贴着墙根溜边走,想从后门溜走,至少不用再跟弹药充足的凯尔正面硬肛。后门处很安静,但他仍旧小心翼翼的,举着自己的手枪,像个特工一样警惕着周围的动静,慢慢地将后门打开一个小缝,确信不会有人冲进来后猛地把门全部打开,迈开腿就往外面跑,却因为注意力都在留意周围的人身上而忽略了脚下,像是一匹马一样被地上的绊马锁绊倒在地,脸朝地摔了个结结实实,但却顾不上自己磕到了脑袋,而是抬手就朝着布置绊马锁的男人一枪,却没有打到头,而是偏得相当微妙,一枪把对方手中的枪打掉了,同时也狠狠地挨了孔武有力的大块头一脚,被对方把手中的枪踢飞了出去,在地上转着圈划得老远。
于是他知道不能指望自己的枪了,也不能让对方捡到枪,便一个鲤鱼打挺飞来,猛地扑向对方,将对方扑倒在地,想要通过近身肉搏将对方打翻在地,但无奈二人身形差距太大,虽然他尽力地进攻了,用拳头狠狠在那男人脸上招呼了几下,把对方下巴给打脱臼了,鼻血也打了出来,但却被对方捏住了拳头,轻而易举地钳制住,一个翻身就把他压在了下面。对方抽出自己身上把柄闪着寒光的弯刀,看样子想用这把锋利的武器割断他的喉咙,但是次元次元也不是会乖乖就范的人,拼尽全力地想要夺刀,二人在地上疯狂地扭打厮杀着。但力量终究不是一个级别,布朗身高少说也得两米,肥得像一头秋天吃鲑鱼吃到饱的棕熊。他一只手钳制住次元的手腕,握力大得令次元觉得自己的骨头已经断成了三截,而对方另一只手则狠狠地握紧了手上的弯刀,一寸寸地向下移动着刀尖,要把这削铁如泥的锋利刀刃插进次元的脑浆里,尽管次元拼尽全力地想要将对方的手控制住,但对方肌肉发达的胳膊都快是他两个粗了,眼瞧着刀尖就那么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十厘米,八厘米,五厘米……次元突然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之前把狼刀给了鲁邦,有那把刀他说不定早就反杀了,但眼下,他听见前门被猛地打开的巨响,便知道暴怒的凯尔已经进屋子了,还有不到八秒钟便会穿过门廊,餐厅,厕所和卧室,带着他的两把枪来打爆他的脑袋,而布朗的刀尖说不定早就在这时间之内就已经捅穿了他的脑袋,从他的眼睛里捅进去,捅到脑浆里搅动……
完犊子。他绝望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但他突然感到自己身上压力在一瞬间完全松懈了下来,就好像掰手腕游戏赢的那一瞬间,对手整个人的肌肉都是松弛的,毫无抵抗力可言。于是他才发现,原本面目狰狞,想要用刀捅穿他脑袋的布朗已经死了,脖子上插着他那把狼刀,锋利的狼刀从后向前捅穿了他的脖子,一击毙命,瞬间把人变成一具尸体,刀尖从他的喉结处伸了出来,还在不断滴血。他手上的刀也因为力道松懈而落了下来,幸亏次元眼疾手快偏头躲过了,不然这刀还要落在他的头上。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正在喘粗气的鲁邦。但鲁邦的动作却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一把将次元的那把左轮捞了起来。
“后面!”鲁邦一喊着一边将左轮扔给次元,次元则相当有默契地一把接过来紧紧握在手中,这种默契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只是看着鲁邦便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无需言语便明白对方要他干什么。于是从地上一个翻身就匍匐射击,将刚踹开卧室的门的凯尔的腿打伤后,又是一个翻身躲过对方忍痛的枪击,开了第二枪和第三枪,两枪全部击中凯尔的胸口,把人打翻在地,于是次元又迅速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朝着对方的脑袋狠狠地补了三枪,直到把对方脑袋打得跟红绘肉酱一样才罢休。
“呼——”躲在门廊处怕被枪打到的鲁邦松了一大口气“还有要解决的人吗?”
“没有了,哈……”次元一下子就没力气了,仰面躺在地上喘着气,感觉到有血顺着自己的额角留下来,鼻子似乎也在冒血,但他暂时不想管这个“都结束了……”
“那可太好了……”鲁邦看上去很想找个神父讲一下自己杀人的经历“我可不想再用刀狠狠刺进别人的脖子了,简直像个原始人……”
“你,为什么回来了。”次元躺地上缓了几秒钟,才撑着地坐了起来,看着面前正在试图从杀人的不适感中缓过来的鲁邦,觉得自己现在如果抱着对方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有些不太好,至少跟他一贯冷酷的形象有些不一样“我不是叫你去镇子吗?”
“哼,我当然是回来救我的大累赘啊!”鲁邦不依不饶地说着,摆出一副气哼哼的面孔“这要没了我,某人可就见撒旦去了!”
“……”次元不置可否地沉默了。鲁邦说得相当没错,他这条狗命真就是鲁邦给的,刚才那情形他反杀的概率是零,多亏了鲁邦给他从死神手上救下来“……谢谢。”
“不客气~”鲁邦就在等他这句,嬉皮笑脸喜笑颜开“这下你总可以老老实实跟我走了吧?我的那些金块你都可以拿走,我没兴趣。”
“有钱的阔佬,呸!”次元啐了他一口“老子就该捆了你讹你爸爸!”
“你不会的~”鲁邦笑嘻嘻地贴近他“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很想告诉你,我爸爸是不可能因为我被绑票儿了就付钱的。没法从绑匪手中逃出来的鲁邦只会被家里那群没良心的混蛋们嘲笑。况且我爸要是被人绑了我也不会付钱的。”
“父慈子孝。”次元把脸皱了起来“合着本来是我要讹你,现在你倒讹上我来了。”
“什么叫讹,这叫好心留你入伙。”鲁邦朝次元伸出来一只手,示意对方拉住,而次元则微笑着握住那只手,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对方,被鲁邦一发力拉了起来。
“那就以后多多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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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镇子上还有鞋店,不错。”鲁邦站在鞋店的柜台前,瞧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这双了,我试试看看合不合脚。再给我拿一双袜子。”
“亏你还有闲心试鞋。”次元身上穿着从布朗身上扒下来的皮衣,上面沾了些许血迹,不过毕竟布朗只是脖子穿孔,而其他两个人一个衣服太短次元穿不了,另一个大衣被胸口的血染红了一大片,脑袋爆出来的东西溅得到处都是,所以凑合能穿的也就是布朗这件皮大衣,因而次元收拾东西准备跟鲁邦一边走人的时候顺便把这件长款牛皮大衣带走。但这衣服硬得像是树皮筒子,一点也不贴身,而且他怀疑上面有跳蚤,他穿上后身上一直在痒。
“要不你把我的靴子还给我。”说着鲁邦抬起了脚,让对方看自己光裸的脚趾“谁把我的鞋和羊毛袜给扒下来了呢?”
“还你没问题,但你真的想要吗?”次元冲他恶劣一笑“我最近犯足藓。”
“我送你了,就当见面礼。”鲁邦咬牙切齿地说着。
“老板大气,老板身体健康~”
“再不穿双鞋我脚就要冻烂了。”鲁邦盘起腿来检查着他白嫩的、刚洗干净的脚,然后穿上了厚实的棉袜子和长筒靴子,站起来走了几步“嗯……感觉还不错,尺码对了……我再试试那双。”
“啊——”次元觉得自己像个等女朋友试鞋的男朋友,无助又无聊,只能抱着鲁邦脱下来的外套在旁边看着天花板发呆,脸上表情逐渐弱智“我说,我们有这个时间去吃饭好不好啊——”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鲁邦一边系鞋带一边问着“我请客。”
“肉。”次元言简意赅地说着“只有这个。”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坐在最近的酒馆里开始吃这顿迟到了太久的晚饭,毕竟赶往镇子的路并不近,他们下午三点出发的,俩人骑不了一匹马,只能一人牵一匹,但那匹腿伤了的马最终还是不行了,倒在了路边,因而次元只好冲着它的脑袋来了一枪,结束了它的痛苦。他们晚上八点才到镇子,再加上鲁邦买鞋花去不少时间,真正吃上饭的时候已经九点了。外面宵禁,于是他们打算吃完饭就住在酒馆二层的客房里。
次元饿得就像个第一次见到熟食的野人,将半熟的大块牛排切两刀就开始往嘴里送,简直就是一口闷半块,鼓着腮帮子没嚼几下就往下吞。鲁邦用勺子搅动着手中的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凶残的吃相。他已经习惯这种吃相了,自打小时候的时候,次元似乎就总是处于这种饥饿的状态,好像吃慢了一口就会被饿死。这总会让鲁邦联想到他十来岁的时候养的那条护食的狗,那小家伙恨不得把脑袋扎进饭盆里吃饭。
“我这半个月以来还真是头一回吃肉。”次元把那一大块带骨的牛排吃得干干净净后,把骨头吐在盘子里,一口气喝干净了杯子里的白兰地,然后将白面包撕扯成小块泡进汤里,再用勺子送进嘴里“给那几个家伙干活儿简直憋屈死了。”
“现在你跟着我了。”鲁邦眯起眼睛笑了,用叉子叉了一个香肠送进嘴里咀嚼着“保证你天天都会有肉吃。”
“那我以后跟你混喽,鲁邦老大。”次元拿叉子指着他,随即哈哈大笑出声,鲁邦也跟着他一起笑,俩人没心没肺的笑声甚至惊动了邻桌几个喝闷酒的男人。
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俩人同时想着。不,是自打十七年前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似乎只有跟对方在一块的时候,嘴角永远都是不自觉勾起来的。
俩人开了一瓶又一瓶的酒,讲着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直到全都喝得醉醺醺的,互相搀扶着上了二楼,一齐倒在床上。酒馆客房剩下的都是双人床,俩人也不讲究,反正小时候就一块抱着睡过,长大了也不生疏,躺在一张床上没什么。
“嗝呃……”次元捂着肚子打了个幸福的饱嗝,他脸上红红的,上头的酒精还未完全褪去“……这几年我还头一次这么舒坦……”
“我也一样。”鲁邦侧身枕着胳膊瞧着他,蓝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狡黠的光,令次元觉得自己好像更醉了“上次跟你躺一块还是在八岁的时候,我因为你说你要离开了而嗷嗷大哭,而你想方设法让我停止哭泣。”
“我才十二岁就体会到了为人父的感觉。”次元半开玩笑的说着。年幼的鲁邦哭上头了真的很难哄,分分钟一副要哭得背过气去的架势,哭得直打气嗝,只能让他自己哭累了就睡着了,越哄他人来疯就哭得越凶“最后还是我抱着你,拍着你的后背给你顺气。”
“我当时心都快碎了。”鲁邦故意用做作的口气说着,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在床上翻滚着,压到了次元身上“但令人惊奇的是,即便这么多年没见,认出你的那一刻,我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离别的那天就是昨天。”
“干老兄你可太他妈gay了。”次元轻笑着把鲁邦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不过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一般对人都很戒备,但不知怎么着,对你我就生不起这份心思来。”
“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动物自愿把肚皮亮给我。”鲁邦伸手像是揉狗狗肚皮一样胡撸次元的肚子,次元则枕着胳膊任对方折腾自己。
“我本来还在想,就这么放弃了共事的同伙,跟一个刚见面没几个小时的人走真的好吗?”次元给自己点了个烟,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放在旁边,露出来自己的眼睛“后来我发现,这事根本由不得我想,我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
“你爱我。”鲁邦笑嘻嘻地说着“你就是爱我。”
“干老兄你不要再这么gay了好不好。”次元叼着烟,用胳膊扣住鲁邦的脖子哲学他,锁得鲁邦揪着床单求饶“爷给你正正骨头!”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我不闹了——”鲁邦挣扎了几下,次元这才放开他,俩人一齐躺回床上。
“之后有什么计划吗?”次元问着。
“去纽约,洗劫摩根大通的金库。”鲁邦偏头冲他露出来一个自信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之前就只是说着玩玩。”
“之前是说着玩玩,但现在不一样了。”鲁邦挑了挑眉毛“现在我有个绝对靠谱的搭档了,自然要玩点大的。”
“随你。”次元闭上眼睛,嘴角也勾起一个笑容“只要能来钱,你干什么我都奉陪。”
“那就这么定了。”鲁邦仰面躺着,蓝眼睛望着天花板,仿佛像小时候那样,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的星空,在有虫鸣的夏日夜晚,身边是赤裸着上身、昏昏欲睡的次元。
如果被绑票的奖励是获得一个次元的话,那么还挺值得的。他这样想着,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梦里两个人骑着马在荒野中驰骋,身边的箱子里满是沉甸甸的金块和钞票。
做梦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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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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