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今早刚被保洁打扫得干净无比的地面现在布满了血污。他就这样在凌乱的办公间游荡，原本放在角落里的鱼缸也在混乱中破碎，那鱼儿早已死去，毫无光泽的鱼鳞紧贴在地面上。屋子里除了他不再有第二个活着的动物。
  他捡起了那条鱼，放进了嘴里。

                                                      ——《竹取缘》第一章Chapter1

        公元30世纪，日本，农历七月十四，晚上八点三十。
        距离“鬼节”盂兰盆节还有三个半个小时，但这种日子却丝毫没有影响这座不夜城的勃勃生机。
        东京——
        千万座大厦直窜云霄，玻璃墙面上反射着的光斑映衬着夜空的深邃。连接大厦的天桥在空中交错，划出道道人工彩虹。DJ、爵士和古色古香的音乐混在一起，像是被打翻的墨盒给世界刷上了一层热烈的色彩。
        悬浮在空中的黑色超跑迅速超越了飞在前面的几辆普通车，刺眼的尾灯划过一道绚丽的弧线，随即藏匿进五光十色的灯火里。纯黑的车身搭配上纯黑的两翼，像是一头遨游在夜空的鲨鱼。
        “里梅，开慢点。车会颠。”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人百无聊赖地翻动着眼前的虚拟屏幕，看着这些只有巴掌大小却酷似真人的虚拟主播一个个在掌心出现又消失。突然间不知看到了什么，随即眼睛一亮，连身子都坐正了许多。
        突兀的电子声在两人之间响起：“感谢SN送给虚拟舞见‘惠夜姬’的超级礼物。”
        又开始了！里梅趁着宿傩“沉溺美色”无暇顾及自己时偷偷翻了个白眼，开始了日常的腹诽三联。
        霸总人设能不崩吗亲？能不像宅男一样沉溺主播吗亲？钱是大风刮来的吗亲？
        “一会儿约的源融社长——这个‘惠夜姬’也是他们旗下的艺人吗？”
        “是的，”里梅开口向宿傩汇报着今晚的行程，“今晚约见的是竹取生物公司的源融社长，对方大概是想先在酒桌上和您接触，同时出席的还有对面的副社长车持。”
        “呵，一边开娱乐公司一边开生物公司吗？听起来毫不相关。”宿傩关掉了外设，扯了扯被系得十分精致的领带，深吸了一口气。
        “猜不透，不过对方开出的条件对我方十分有利，几乎是踩在成本线上的交易。说是想借这次交易，打开与我们长期合作的大门。”
        “顺便我个人并不看好这次的交易，”里梅见宿傩不接话，便接着说道，“竹取生物公司近几年风评不太好，说是曾经进行过人体试验的项目，但后面风声又被压下去了。具体是否确有其事尚未查证。”
        宿傩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超跑飞驰在空中带来的微风轻轻掀起男人鬓角的头发，将男人梳得十分整齐的背头吹得微微凌乱。远处，两辆无轨空中客车在夜空中上下交错而过，车灯映在宿傩眼里，略过一道绚烂的光斑。
        晚八点四十分。
        叮咚——宿傩的外设响了一下，听起来像是无意间刷新了某款娱乐软件而产生的声响。宿傩轻轻抬手，这些推送就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
        【“震惊，著名虚拟主播‘惠夜姬’爆出丑闻——”】
        【虚拟舞见‘惠夜姬’人设崩塌！】
        【真实的‘惠夜姬’究竟如何，本报带您一探究竟】
        ……
        “哦，是您一直在看的那个主播？”听到声响的里梅不禁侧目，言语间颇有些老板追星追塌房的幸灾乐祸。
        宿傩瞪了一眼里梅：“好好开你的车，另外把热搜压下去。”
        “不是吧！”真追星追得理智都没了？里梅被宿傩噎得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干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不是替他压热搜，是替辉夜姬。”宿傩抬头，想从眼花缭乱的光影中寻找出那抹最为原始的皎洁的白色，却盯到眼睛发酸也一无所获。
        “辉夜姬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平安时代之前的故事了，都能算是传说了吧。”
        ……
        “啊——‘惠夜姬’嘛，我们公司现在最出名的虚拟舞见，那小伙子可帅了，要不我把他叫来陪陪宿傩先生？”
        晚上十点。
        再次谈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在与竹取公司会谈的酒桌上了，名姓源融的男人掂着他那满身肥肉，猥琐地向宿傩推销着他们公司的明星。
        不过里梅清楚，两面宿傩口中的‘辉夜姬’跟源融口中的‘惠夜姬’并不是一回事。
        大抵是名字相似才受到这格外的怜惜罢了，其实不配一概而论。
        “咳咳，源融先生。谈正事，谈正事。”一起列席的车持副社长大概是觉得自己上司这种‘推销’太过失礼与掉价，连忙出声制止源融继续胡言乱语。
        令众人没想到的是，被打断的源融突然回头，一巴掌扇在了车持的脸上。“滚！老……我这里跟宿傩先生聊着天呢你插什么话！还懂不懂规矩，别以为我赏你个副社长的位置你就真是个副社长了，你算什么东西！”源融话越说越难听，一旁的车持好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侮辱，把头低得很低，像是要一头扎进地底。
        “好了，不要在打了，是我对这位小明星没什么兴趣。”宿傩伸手截住了源融想要继续扇在车持脸上的巴掌。男人西装衬衫下隐隐可见利落的肌肉线条，截住这一巴掌对宿傩来说轻而易举。
        “很抱歉源融社长，”宿傩放开源融的手，“经过我们刚才的谈话，我对你们竹取生物公司提出与我们科技公司的合作不是很有兴趣，合同我不是不会签的。我觉得不用再往下谈了，只能期待以后合作愉快了。”
        源融僵在了原地，脸色逐渐变得又红又紫，十分得难看。车持见状，连忙自告奋勇去送宿傩二人。
        晚十一。
        酒店大堂中心的那座大摆钟尽职尽责地敲击了十一下。
        “真是抱歉宿傩先生，源融社长他就是那个性子，但做生意他向来是十分认真的，合作这事对两方都挺好的，您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车持跟在两面宿傩都身后絮叨个不停。
        宿傩回头，示意里梅递张卫生纸给车持：“先把脸擦擦吧，被打得出血了。另外不合作是因为你们设计的计划与我们的要求不匹配，并不是因为某人的作风。”
        “额……”车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目送着宿傩和里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