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和神父
       “你怎么又进来了？”亚当说着，用一种看脏东西的眼神望着摄影师。

       “万圣节快乐，神父。”摄影师倒是毫不在意，一面摆弄着布满血迹的领口，一面像在自己家一样，泰然处之地走了进来。他浑身都“血淋淋”的，大概是洒了红色的颜料作为万圣装扮。只是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泥巴脚印。亚当用一种心痛的目光注视着他走来走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穿着你这身花里胡哨的劣质戏服就可以要到糖吗？”轻微洁癖的神父亚当皱着眉毛，乜斜着眼睛瞅着摄影师，“你在扮演什么？白痴吸血鬼吗？”
       白痴吸血鬼说：“嗯……啊。其实，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确实是吸血鬼。”他抬起空茫茫的眼睛，朝亚当龇了一下牙，露出了两枚尖锐的犬齿。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白痴的万圣节扮演者。
       亚当说：“也就这两颗牙看起来逼真一些。”
       这样说着，他伸出手，掰了一下摄影师的尖牙。在触碰到对方口腔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一阵寒意——这样的低温似乎并不该存在于人类身上。神父轻轻地皱起了眉毛，试着去掰动那两颗假牙——只能说，纹丝不动。而摄影师只是张着嘴看着他，眼睛微微眯着。这表情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猎手玩弄猎物时的表情。
       “……还挺难摘的。”亚当低声说着，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去柜子那里取榔头。他低低地吐了口气，来缓和自己不安的心情。至少在这一刻，他的确是确定了，这家伙说不定，真的不是人类——不会真的是吸血鬼吧？

       就在亚当准备翻出榔头，给这个货真价实的家伙来一下子的时候，背后突然生起一阵寒意，让人鸡皮疙瘩都窜了起来。而他拉开抽屉的手，也被一只苍白的、有黑色指甲的冰冷的手握住了。对方力气很大，让他很难继续动作。浓重的血腥味从身后涌了过来，仿佛一团寒冷的、可怖的屏障。

       “嗨，神父。认识这么久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亚当紧绷着身体，听见摄影师这么说道，“我最喜欢的节日就是万圣节。”他的声音很低沉，如同蔓延的毒蛇，在神父的耳边嘶嘶作响，“因为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好了。”
       亚当背对着他，似乎浑身僵硬，连声音都微微发抖。“……所以，你是真的吸血鬼？”
       摄影师说：“嗯哼。”他听起来似乎有些得意。这个猎手，确实享受着猎物在绝望之际的挣扎和难以置信的情态。真是个恶劣的家伙。
       “……那真是不巧了。”亚当似乎在微微发抖，强作镇定地说道。
       “是吗？”
       “是的。”摄影师听见亚当长长地出了口气，稍微低下了头。他的发尾下是洁白的颈部，虽然他们在床上经常互相啃咬，但只有这一次——可以真正、放心地把牙齿戳进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有趣的捉弄，也许见到亚当的第一面，他就会这么做了。

       该捣蛋了。

       摄影师醒了过来。他此时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而脖子那里甚至有火烧火燎的刺痛，让他说不出话——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镶嵌着银质十字架的项圈，已经将他的喉结都烙出了一个印子。
       而不远处，似乎有什么重物被拖动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吸血鬼皱起眉毛，露出了阴沉的神情。而那个拖动着重物的脚步声也并不快，慢吞吞的，听起来像是身体不太灵活——然而，等那家伙显出身形的时候——不出意外，确实是亚当。他还穿着那套神父的服饰，只是从胸口的那串玫瑰念珠上，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血。
       亚当拖着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费劲地甩到了摄影师的腿边。顿时，整个地下室里都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的甜腻气味。这让吸血鬼下意识地开始吞咽口水。那双紫色的、冷酷的眼睛，也充满了分不清是情欲还是食欲的色泽。

       “……刚刚说到哪里了？”亚当说着，一面从尸体的脑袋上取出了沾满脑浆的榔头，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摄影师紧盯着他，似乎露出了少许无奈的笑容。
       “你说很不巧。”他提示道。
       “嗯，很不巧。”亚当说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双会温和地注视着别人的眼睛、聆听人们告解的平和神情，此时都像上了冻一样冷飕飕的，“我还有个魅魔朋友。虽然吸血鬼我确实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他蹲下来，伸出了血红的——是被血染红的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摄影师的下巴，“……不是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