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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ajaremos lejos》3

作者 : 宇宙飞天星星

类型 常规 , 现代 , 魔幻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标签 oc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进行一个阴间南桐的写

243 0 2021-11-19 01:46
导读
真的没有车,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它好弱智,我指剧情,有时不免认为碳基生物能写出这种东西也算本事(幽灵鲨沉海.jpg)★
What did they aim for when they missed your heart?
当他们错失汝心,枪指何方?


伊修斯在霍格沃茨的七年级像吉他上突然崩裂的一根弦。

他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但不完全知道。弦断了当然可以在琴和人身上找出缘由,比如那天没有检查、前段日子疏于保养、它的使用寿命已到之类。可你还是会想问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

九月初苏格兰的阳光仍明媚时,从廊桥和树荫底下和同伴有说有笑走过的伊修斯笃信他的七年级定在暖金色中落笔句号。几个跟班在礼堂长凳前坐下等开饭的间隙拿出最新一期《预言家日报》和《唱唱反调》,三四双眼凑在一块掠夺报纸上的信息。

伊修斯没兴趣参与,从来都不。放任讨论左耳进右耳出时西尔斯路过他旁边跟他打个招呼,显然这家伙是想炫耀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戒指。这么着急被你赫奇帕奇的男朋友娶过门?小玉米蛇。伊修斯调侃。对方看没人注意向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警告他别瞎说那个外号。

隔几天去找尤尼维时一定要说这件事,这很难不笑。这时身边人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问怎么了?

“快看伊修斯,这是你们家七年来第三十九次登上报纸了!”

“他们又没东西刊登了?”

“这编辑还吊人胃口!只放个预告出来,说下期揭晓。老大的排面只有这个预告栏?”他们发出阵阵哄笑,压根不在乎礼堂其他人眼光。伊修斯让他们注意场合,心底其实也不怎么在乎。

“那看来他们下期销量又能涨了,以后得找它要点广告费。”

“喂,西尔斯他们家上了几次?”

“哦!我记得好像四十三次了吧。”

他们笑嘻嘻地吁了几声:“伊修斯你们家加油啊,多上几次,在毕业前赶超西尔斯!”

“不错的提议,考虑考虑。”

算了吧,如果对方打算在毕业前对外宣布出柜,那还不得连续好几期都是他的头条。他要不也想点引人注目的办法?但话说回来干嘛要在这种事上较劲。五分钟不到他们注意力就不在那条短短的预告上了,丰盛的饭菜显现于桌面,香味统治大脑。

第二天新报纸上果不其然拿塞德里克家族做了大头条,他们看见后又在笑,“他们又说你家有黑巫师!” 这都已经是他人生中第四次了,“真有的话你也拿来给我们瞧瞧呗!”斯莱特林其他人是否介意不清楚,至少伊修斯周围的人不避讳这个话题。黑魔法谁不能学?只是聪明人不会让自己进阿兹卡班——他的跟班们宣称。

“你们自己看就行。”这报道还说虽然线人不肯告诉他们身份,但疑似NOTME成员。梅林的胡子,知道是他们还愿意刊登,报道水准可见一斑,“这种论调我已经听腻了。”

是啊,不如担心某些黑魔法都用不出来的家伙会不会被黑巫师从扫帚上打下来吧!言语的矛头刺向走廊另一边。透过人群伊修斯看到尤尼维和他的赫奇帕奇小伙伴朝这边走来。再聚焦点,那个赫奇帕奇手指上果然也戴了款式相同的戒指。有意思。本没打算理会的伊修斯现在想找点他们的麻烦。他挡住对方的路。

“暑假过得如何,不会有人都规划好人生后五十年了还有人在为自己的N.E.W.T.焦头烂额吧。”

“看来您是过得相当不错,富态到五人走廊你一站出来我连走过去的缝隙都找不到。”尤尼维装作读不懂。

“失礼,忘了问安。那么我的好朋友的未来丈夫和他们婚礼上的预定伴娘近期过得可算安好?”

话别说太早,谁当伴娘还不一定,尤尼维说这话时甚至没看伊修斯一眼,他想到对方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心烦。旁边传来起哄的声音,尤尼维扯着弗兰德袖子找了个空隙钻了过去,剐了眼他的跟班。
  
“有时间关心别人,不如拿那几份报纸擦干净你们屁股,别被魔法部发现黑巫师里还有那么不长脑子的货色呀。”
  
他们中有几个想上前继续抬杠,伊修斯拦下他们。乐趣找够了,再回复是自讨没趣。我们去竞技场打发这个没课的下午吧,他对同伴说。
  
报纸上的新闻没能分走伊修斯半点精力。魔法部再过不久即将举行换届大选,造谣生事者总想蜚短流长。彻查一下说不定会发现其实根本也不是什么NOTME成员,不过是竞争对手的雕虫小技。这方面的事也轮不着伊修斯关心,他政场老手叔叔和姑姑们对此炉火纯青。
  
他不认为自己和它有半分关系。往后几期报纸也没再出现此类内容,他揣测在魔法部的亲戚们使用一些方法减少了报道量,下令整改新闻发布的流程以及派调查组下去查清报社是否有贿赂等。半个月后塞德里克家族却再次荣登报纸。

这下他真要在毕业前赶超西尔斯了。怎么办?赢了就让他在婚礼上穿婚纱呗,助他反超一臂之力。

“我们的统领者塞德里克!”、“麻瓜与黑巫师通吃的黑白两道专家!”——报道称英国国会大厦前的六个人物雕塑在一次麻瓜游行时忽然跳下台念念有词,手里举着此类横幅。魔法部不得不用整整两天时间抹除当场几百名麻瓜的记忆及相关媒体报告。事情若能就此结束倒尚可,隔日魔法部信箱被塞满吼叫信,每封信都尖声喊着:“我们不会放弃!”

本家会收到么?伊修斯给家父写了封信,对方回信很快,内容精炼成几个字:无需担心。看完后他扔妖怪书给吃了。连跟自己写信都要官腔的老滑头。讲人话就是本家同样收到此类信件,但父亲那么说代表一切尽在掌握中。在自己成为家主之前,能有多少事给他们做还是让他们代劳算了。

不如想想业已到来的十月。虽然也没什么好想。

“事先说明,生日那天你别想着再给我送难养的神奇动物。”

“哪种神奇动物对你来说不难养?我即刻送。”
 
“你的项上人头。”

在前些天某次舞会的试衣间里尤尼维顺道跟伊修斯谈起此事,反正舞会也已迟到,走慢点无妨。舞会前伊修斯称要帮尤尼维选衣服,选到试衣间里还说这套不及格让他脱了重选。被摁在墙上后入时尤尼维真想把这个还让他自己捂嘴的人用倒挂金钟在这晾整晚。直至前几分钟他们还在争辩谁的性癖更烂,“总喜欢让人在这种地方做爱,怪不得你暧昧对象几周换一个,换谁谁跑。”结束后尤尼维不得已将领带打得更高。

“说我烂你不认为我们旗鼓相当?”

“我是在做慈善,这叫济贫。”

“那我这不是给你个扶贫对象么,少了我你怎么做得成功呢。”

他就是不承认他在这方面和自己一丘之貉。尤尼维帮伊修斯打领带时拌嘴仍在继续,鉴于伊修斯当时叼着尤尼维的发圈在帮他扎辫子,便没回嘴。对方的呼吸吹在他脖颈处,伊修斯垂眸就看到他抖动的眼皮。与对方抬头不见低头见让他们对身高没太大概念,此时他透过肩高比对,明确意识到对方已经比自己矮了小截。

要不跟他打赌成年前他还能不能长高一厘米。一米八?算了吧。他感觉说出来会被踩。但现在已经被踩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尤尼维告诉他。

那谁来心疼会自己的皮鞋?

言归正传,送什么?回校前他记得父亲在希腊市场的贸易中获得了几个客迈拉兽卵,但不适合做礼物。倒不是因为禁止出售,而是想将它从家中拿出来都堪称天方夜谭。该选项排除,他还有什么没送过给尤尼维?罗马尼亚长角龙龙角粉末貌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问过尤尼维印象中最深刻的礼物是什么,对方说那必然是伊修斯在黑魔法防御课上给他飞的纸鹤,还比手势让他拆开看看。尤尼维拆开时的神情仿若在捏鼻涕虫,纸鹤里写着几个单词:“批发的”。恭喜,这张恼人纸条下秒就被没收,格兰芬多上课传纸条被扣十分。
  
伊修斯记得最清楚的则是五年级下学期,他第一次想给尤尼维送礼物,在情人节当天。他认为对方的反应会很有趣。他想看,他好奇,就这样。
  
“噢。您家终于破产开始清仓甩卖了?”这是尤尼维的首句话,他单手端着小礼物盒放在眼前转了圈。
  
“是看不上吗,那我现找个新的暧昧对象送了。”
  
“看在你没暧昧对象可发的份上,大发慈悲收下了。”

为什么不要?白送的。尤尼维当着伊修斯面将礼盒拆开,一个小瓶子。伊修斯示意他拧开木塞闻闻。那瞬间伊修斯意料之外有点不自在,他只能类比站在教授面前等待作业检查,没有哪个学生想被训话,没有期待就不会紧张。对方能猜得出来那是什么气味吗?

雨露的气息,但还有火苗跃动的微小声响。就像有人在雨后的森林中捡起几根被香草和野花浸透的树枝,将它带回家中生火烘干,树枝本身带着酸味。但好像也不是,气味开始变了。尤尼维稍微凑近再闻了会,愈发搞不清。“它会随着时间改变。”伊修斯友情提示。

“但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捡雨后的木头烘烤?”

“你认为我送礼有什么目的?”

“没有。”

“那他也一样。”

尤尼维将香水瓶子放进上衣口袋,礼盒扔回给他。给你循环利用,免得找下个暧昧对象时还得再批发准备。伊修斯手指顶着礼盒尖转,决定下次还送他礼物。往后记不清哪个节日伊修斯开玩笑和他说灵感枯竭想不出要送什么,让尤尼维点单。对方掏出一大张购物清单给他,还是草稿,上面除了稀奇古怪的魔药配料外还有大半不用猜便知是他家人要用的日常物品。也就那次真的收到一大包裹时尤尼维仅此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的买了?不会吧?这让伊修斯笑了两星期。有时真搞不懂对方的生态。

“生日礼物不劳您费心,我自有打算。”伊修斯站在礼堂门前,尤尼维让他和自己错时间入场。

“你最好是。”

对方即将跨步向前时伊修斯的手从他后背滑至臀部,拍了一下。尤尼维问他当众性骚扰能否在意下自己的风评?

“我风评还算不错,在竞技场还有不少粉丝。”人都没有,怎能算当众。

对方白他一眼。

默数时间过程中伊修斯百无聊赖在夜色中闭目凝思,家族近期发生的事飘荡在他思绪外围,举棋不定要将它们放在何处。随后晚风把它们吹散,飞向霍格沃茨以外的地方,伊修斯也起身走向礼堂。
  
黑巫师这个话题意外地在十月末时烟消云散,连续好几周伊修斯没听到什么新情况,他以为还要再等几周。它们跟海浪一样,卷上来又退下,伊修斯自记事起就被要求适应这种沉浮。宣称“不会放弃”的神秘组织后续行动不过是四处分发以塞德里克家族为名招募军队的小报,每天上面都印着不同数字,像倒计时。可还没归零之前小报的印刷厂就被魔法部发现且关闭,厂主被塞了一大笔钱,随后投资人也被连根拔起。家父说疑似是几个对在魔法部掌管黑巫师追捕行动的塞德里克家族怀恨在心的人。

随后报纸上的边角用放大镜都搜不到半个有关塞德里克家族的字眼。它们跟深秋的天际线一样被拔高,升到与人类无关的地方。家父写来封信说万事妥善,此外也没什么音讯。十一月的校园生活在凌风中盘旋而上,风将如秋叶类的障碍物卷到高空,酝酿着雪。地面视野良好,除了有时会有些飞沙入眼,让人猝不及防。

蒂兰庄就是那其中一粒。

这个学期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重合的课不多,那天上午伊修斯刚下一节课拉文克劳才赶去上课。他们就在走廊擦肩而过,半眯着眼没睡醒的蒂兰庄被他舍友拉着围巾赶往课堂。伊修斯看到他和没看到区别不大·,蒂兰庄在他眼中和空气相差无几。而这股稀薄的空气在路过他身边时忽然凝聚了起来。

蒂兰庄的眼睛睁大了,看了他一眼,继续被舍友扯着走。那眼神就像他发现了什么东西,而伊修斯不相信对方能发现什么好事。他的看更像瞪,没有任何表态,来不及有情感。给人联想到那些太阳底下飞过的鹰,俯瞰草地搜寻动物。它可能不想吃也不想抓,但对于地面生物而言单是被这样俯视就已十分不快。何况被鹰看见更非吉兆。

这又代表什么?

那个拉文克劳说不定有天目,他听学生传言过。可他似乎不太正常,恍恍惚惚的,另些学生说。每个神棍都神秘兮兮,有时似乎还能说中什么不是吗,更多人选择一笑而过。西比尔·特里劳尼教授也说她有天目,看看她在课堂上都占卜出了什么?
  
没人听信他的疯言疯语对伊修斯而言曾是件好事,但那不代表蒂兰庄所言皆虚。
  
而他跟蒂兰庄说话大概率只会引发灾难。他们有且仅有的直接交谈发生在五年级上学期的竞技场,在他开口前伊修斯不过觉得对手是个状态稍显不佳的乖学生,神情恍惚,盯着天花板。旋即视线落到伊修斯身上时,他变了个人。
  
蒂兰庄冲他笑,伊修斯感受不出那种笑容是出于礼貌。对方整张脸看着很舒服,眼睛却给人另一种感觉。他眼里有点兴奋,裁判开始计时却还迟迟不动手。他向他走来,伊修斯却忘了施法。
  
“你用黑魔法杀死过人吧?”
  
伊修斯魔杖已经抵到他胸前,他熟视无睹。全场哑然无声,他还在继续。
  
“你用黑魔法杀死过人吧。”肯定句,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想杀。可这不能用黑魔法,不过你近期应该会有机会,哈哈哈……你好像根本不会有心理负担,好厉害,我好少见到这样的。我能跟你握个手吗。你会被我打死吗,你觉得你会死还是后来那个人会死……
  
“你家人对你真宽容,肯定是因为他们也这样做。”
  
蒂兰庄后面说了什么,伊修斯没听下去。

但除那瞥外,没任何值得留意的事物。伊修斯以防万一用算数占卜给自己粗略测绘,复杂数字表显示他安然无恙。接着那天在通往魁地奇球场的选手准备通道上,他看到蒂兰庄和尤尼维站在一起。前者在瞟到他的瞬间就匆匆告辞走上观众席,在此之前他们似乎在聊什么。伊修斯走过时尤尼维仍在原地待命。

“格兰芬多输几场了?”

“比斯莱特林少一场。”

“今天来看比赛的人真不少啊。”

“有人在竞技场失利了来换换心情的情况也常有发生呢。”

“比如站在通道里聊天放松?”

他们谈话意有所指,傻子都听得出来。伊修斯在等尤尼维的表态,避而不谈还是模棱两可。要是对方拒不回答他就放弃,然后从他身边走过。介意吗?没有一个人会对此感到事不关己。今天格兰芬多又不是对拉文克劳。

“管好你自己。”尤尼维最后开口。

西尔斯的声音这时从身后传来,对方也穿着魁地奇球服。他跟伊修斯打声招呼,视线跨过他看向尤尼维。“怎么,今天是你上场?”

“我几乎每次都上场,是您上场次数太少了吧?”

“说实话呢,我本来不怎么在乎这场比赛的输赢,反正斯莱特林也不差这一局。但如果对手是你的话……”前台广播开始让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归队,西尔斯走向前站到尤尼维对面,两人直接占据走道两边。

这次赢的人也一定是我。他们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伊修斯,你会给我加油的对吧?西尔斯转头问他。

“这等殊荣,”伊修斯径直穿过两人走向通往观众席的旋梯,“当然得留给你的未婚夫。” 小玉米蛇。伊修斯向他做了个口型,尤尼维貌似看到了,在他身后嗤笑出声。

观众席的欢呼和尖叫声前所未有的像潮水将他裹挟其中。潮起潮落,目前为止的一切都不足挂齿,他甚至找不出这起事件和以往他经历的所有类似事件的不同之处。只是他坐在看台上目光追随那两个找球手时无端想起蒂兰庄的对视和尤尼维那句话,但他得不到结论。这感觉令人讨厌。

而等到西尔斯将他拉到城堡五楼那几间废弃不用的教室其中之一质问他时,命运的洪水早已从天空倾盘而下。

“从现在到级长发现你没按时回宿舍有大约四十分钟,跟我解释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听着,我也想弄清楚,”伊修斯不想讨论这个,可还能有什么话题, “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没有头绪。”

“也没人比你更需要清楚。如果有人陷害你们,或者其他什么,你总得知道吧?”西尔斯绕着教室走了小圈,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所以有什么能对我说的?”

“我能有什么可说呢,按照信息量来算你比大部分学生都要了解我的底细。”

“别跟我含糊其辞,伊修斯,你的完美人设跟别人装去。你知道你家那边的情况么?”

“我信件被管制,你知道的。开始只是拆封检查,现在禁止交流。我的情报来源被切了大半部分,除了你这条线。但如果现在本家是隔离状态,你家那边大概也得不到多少信息。”

十一月十二号,他过完生日的第五天,远门亲戚发来的祝贺信封口上有点异样。伊修斯手指沿着信封边缘划过,最终回到暗红的火漆章正中。他将所有信件拿来对比,有什么东西被移动过,打开过,但他没证据。他又不是刑侦专家,以至若不是风声走漏,伊修斯对家族正在被魔法部调查浑然不知。
  
而消息一经传出,整个魔法界也同样知晓了。

“我哥也参与了调查。魔法部对你家实行的是刑事搜查,”西尔斯犹豫了会,还是把那个如今在他们之间变得极其敏感的词吐了出来,“对待黑巫师的那套流程。”

黑巫师。伊修斯在心底将这个词重复一遍。

“现在,有没有什么可以对我说的?”

“没有。”

别看向那边,那里除了破柜子什么都没有。西尔斯忍住抱怨的冲动。整个教室的色调昏昏沉沉,以防万一他们没用点亮魔杖,铺满积尘的窗渗进来的模糊光线成了这间教室中唯一可以区分明暗的东西,但远不够亮。像审讯室,唯一差的是压迫感,西尔斯不愿让对方感到不适,但他得继续问。

“说真的,你到底……到底用没用黑魔法杀过人?”

“怎么连你也开始向我说这种论调。”

“我没怀疑你的身份。”

“那为什么要问这个?”
  
伊修斯即刻补上句等我冷静会。事实上他怎样都没法完全冷静,伊修斯想将自己身体往更暗处靠,试图在其中找到点莫须有的停止焦虑的方法。

“我哥写给我的信件没细说,但我大概能猜出来,”西尔斯的眼睛在这片晦暗中闪着光,很显眼,放到现在却让人难以承受,“应该是有人向魔法部送了瓶记忆,他们把它放到冥想盘里,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那段记忆绝对是和你有关,伊修斯。”

“如果他们没对外公布,也没直接逮捕,那就证明这个记忆要么是捏造要么子虚乌有。”

“但矛头指向了你,而且现在没法证明它是假的。”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他们在内心倒计时,再不问出什么时间就要到了,所以伊修斯在等。他如今有禁令在身,级长知道。而这似乎印证了学生们的某个猜想,毕竟无事不生风。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西尔斯就恨自己不会摄神取念,他真想把对方整个脑子翻出来看个彻底。拜托,说一句话都好。

“我把牌摊清楚,你我家族世代合作这么久,某些情况大家心知肚明。我哥要继任家主,他也明白。我们会用黑魔法也不是什么禁忌,但你究竟有没有用它做过别的什么?你家族的人会用大脑封闭术,你呢?如果他们对你使用摄神取念,后果又会怎样?”

“若真是你说的如此,证明即便我现在告诉你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不是吗?即便你哥是傲罗也无济于事。”

“你有说这话的底气吗?连事情起因都不清楚,好歹给我想明白死也得瞑目吧? ”

“那我应该找个能帮助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无关人员参与进来也只会徒增他的负担。”

“按你这逻辑全世界都是无关人员。现在你身边还能找到谁?”

“客观而言是没谁,但我也还没将就到随便拖一个朋友就倒吐苦水的地步。”

西尔斯轻踢脚桌子,走上前用力晃了晃伊修斯的肩:“我就是你把全校女生睡了个遍也不信你是什么黑巫师。再怎么说我也有脑子能帮你想想对策,你自己都想不通时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你想想?”

“其实如果你安静几分钟我能想明白的几率会更大。”

“那行啊,我给你九分钟,我看你能想到什么。”

他们站在原地互瞪,伊修斯想让他走远点,但没说话。这样瞪着能让人怎么想。半晌后他妥协式地开口,我杀过。“都是黑巫师,在禁林里,没几次。”

西尔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回想回想最近那一两次,应该是这个时间段。当时还有谁在场,他们有同伴吗?”

“不可能,没人到这时不会斩草除根。”

“你真是……怎么还真有近期啊?总用黑魔法你自重点好吧!你家不也告诉你不能滥用吗。能用出来的时候我肯定你斩草除根了,不然你早被抓了。就没有特殊情况?”

“你直面黑巫师时就不会那么想了。况且要是有,我早比你提前察觉到了。”偏偏说完这句话后伊修斯眼前一闪而过五年级下学期的那次禁林探索。

“想起什么了?”
  
“有点离谱,撤回前言,是太离谱了。”
  
“说出来。”

“五年级的事。我和另一个人一起去禁林结果碰到了黑巫师,他想杀了我们。我将同伴打晕后打算用……念到一半我怀疑还有其他学生在场,所以撤退了。那个黑巫师估计跑了——可那已经是五年级的事了。”

五年级!西尔斯也低喊了句。但他们有什么理由现在才来秋后算账?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当时不就那样做?伊修斯自问,他摊开掌心,上面除了刚碰到哪沾上的灰空无一物,空虚使人焦躁,仿佛你控制不了任何东西。
  
“因为还有半年我就是塞德里克家家主了?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梅林的胡子。

“有可能……太早或太迟效果都没现在要好。所以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如今外界各种流言版本不就遂他所愿了。你说那天禁林里还有我们学校的人,你认得他是谁吗?”

“没看清。”

“你后来没有去调查过?”

“从来没有。”

“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对你用摄神取念,也许看在你是学生会很谨慎,也许不会,那东西没有法律限制。吐真剂也一样,只是……”

“只是你认为如果那个学生看到了我施法被迫中断的现场,他有可能会在魔法部来学校调查时上报,我更难全身而退。”

当务之急,先确认这种可能性会否存在。西尔斯提醒他把手清洗干净,他们要回去了。你那些跟班呢?他们总得派上点用处吧,最近你和他们距离也拉开了?至少得排查所有知情者。如果你记不清,喝隐形药水进校长室借用冥想盆。“以防万一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可能。”
  
伊修斯只能在内心笑。找到他那个人又能确认什么?现在去找尤尼维为他的笔记本道歉?然而他跟西尔斯说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未了跟他调侃你真的相信我把全校女生都睡过一遍?

就在两日前,十一月的中旬还未等来一场雪,风却捧着那份报纸和尤尼维笔记本的碎片稀里哗啦洒在他们眼前,佯装凛冬已至。它成功了一半,这场人工降雪卷得走廊内温度分毫不剩,碎纸片向廊柱外喷散而出,从高空坠下。那瞬间之前伊修斯仅听见尤尼维说的最后三句话。

“只会用蛮力解决问题,斯莱特林都不想承认有你们这种狗吧。”在他距离处在天文塔外走廊的风暴中心仍有几十米时,这是他听到的倒数第三句。

“怎么,你急了?接下来是要哭着爬回家告诉父母还是你们那个伟大领袖,让他帮你们找回面子?”尤尼维已经看见了他。倒数第二句。

“真是仗别人威风以为自己懂点黑魔法就不识好歹的废药渣。”

伊修斯看到有人拿出魔杖,他已来不及阻止,最后一瞬通过嘴型猜出那是句什么咒语,夺过身边人手中的报纸扔了出去——聊胜于无的阻挡。尤尼维也拿起笔记本挡在眼前,然后它们都碎了。伊修斯觉得他来得不是时候,他来迟了。由于下课后院长特地来教室里告诉他,抱歉孩子,由于魔法部的安排,你的通信暂时被管制,从即日起我们将没收你的猫头鹰。一个故事从起到合,他错过了开头,而它高潮又紧接结尾,伊修斯卡在急转直下那个点上。

报纸在他面前被粉身碎骨打得稀烂,伊修斯不用看都知道它印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他声音不像自己的。

这个没教养的……是他先挑衅的我们!!

如果尤尼维能够缄默地通过这条走廊,这件事本不会发生。如果伊修斯那几个同伴没拿着最新一期报纸议论他家被魔法部调查的事,再高谈阔论他们对黑魔法的看法,称魔法部小题大做,“就算真是这样,会黑魔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知道咒语,不会用是他们的问题。再说,有些人就是该死,用黑魔法自保又怎么了?”——尤尼维也不会用明显能被听到的音量在经过他们时说了句,铁废物。

“你说谁?”

伊修斯的同伴当然不解。他们在竞技场上都小有名气,家境也绝不算平民,学业尚可,前途一片光明。

“垃圾还会说话,稀奇。”

对方只身一人,往日会劝和的赫奇帕奇此时并不在他身边。就这也敢来挑衅?也是,这个口无遮拦的矮子从来不把人放眼里,有多少人和他无关。“有种给我说清楚,否则你今天别想走。”

“哈哈……发出这种自我价值过剩的言论还以为有多大本事能把黑魔法炉火纯青。整日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估摸看到黑巫师没出几招就吓得屁滚尿流。垃圾是不是都心里没底?回去喝无梦酣睡剂睡觉去吧。教出来你们这些玩意,既不懂尊重法律又不知天高地厚,我都替霍格沃茨感到惭愧。”

赶来现场的伊修斯暂时还不知尤尼维说了什么,他看着对方,尤尼维却瞪着他的同伴。他眼神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挑衅。

“真够有能耐,黑巫师看见都想收你为徒了。”

“你有什么本事瞧不起人?”

那不然呢。尤尼维的声音也被风吹得没有温度。“黑巫师不都非蠢既坏,既然那么乐意与他们为伍,你们早该把这些评价当褒奖。

“真让我恶心。”

毫无预兆的,伊修斯冲着靠近他同伴方位头顶上的吊灯也来了记粉身碎骨。玻璃和灯芯像砸到地上的鸡蛋,发出刺耳的响声。双方都因其后退几步,他耳边所有声音总算沉寂。

这下满意了?这句话是对尤尼维说的,但伊修斯没有看他。能收声走了么?

伊修斯,可他……

“闭嘴。”

走廊那边好像有脚步声在赶来。来者何人?又会把责任归咎于谁?

“要是想因为这种事进阿兹卡班,就尽管去。”

三小时四十八分钟后,伊修斯开始为整件事感到一点后悔。没事,反正他近期也不去竞技场,魔杖被没收又算什么。那里笼罩的某些东西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是观众席上的目光望向他时。也不会有谁借他魔杖暂用,他的同伴之后没跟他再说半句话。而好事自然得成双,伊修斯那晚坐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窗台上闭目,级长走来告诉他,你的日常行程也要按时上报。两日后,西尔斯将他拉了出来。

而随后,这些条条框框会发现它们没法彻底困住伊修斯。

这个学年初始伊修斯还有那么点期待看到霍格沃茨首场降雪,这是他在这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外面下雪了!某日清晨斯莱特林的学生走出城堡又跑回来拿围巾,有些发梢还粘了点白。伊修斯面对着衣柜挑选衣物,纠结于这件毛衣配哪件外套。西尔斯敲敲他宿舍门,问出不出去看雪打雪仗?伊修斯答下午有课迟早能看见。而且谁要和魁地奇找球手打雪仗自取其辱?只是场雪罢了。

当然也是那晚,他用障眼法骗过级长晃到了禁林边缘。

伊修斯没想干什么,单纯站在那看,也不会有家族信使来给他秘密传话。禁林偶尔溅出星点幽光,伴随着生命的窸窣声响。叶影凭借那刹那与黑暗共舞。没光时伊修斯就看着自己吐出的气息化在眼前形成的巨大白雾,比黑色稍微浅些,不至于看不见。若魔杖还在手他兴许不介意去禁林里走一圈再回来,权当夜间散步。雪地上的脚印也无法再用魔法清除,他寻思着再站一会,待到听闻巡逻的脚步声后就回去。但霍格沃茨好像距他很远。

“你在这干嘛。”

半秒内伊修斯在心底想好了五种借口十种表达方式,转过身去中看到一盏灯笼孤零零地悬在半空,有只手在虚空中拉扯着什么东西,最后尤尼维像个无声无息的幽灵在空气中腾空出现。

“这句话不如先问问你自己?”虚惊一场。

“劝你好自为之,早点回去。”尤尼维对着雪地轻敲魔杖,两排脚印霎时无影无踪。他瞥了眼旁边伊修斯的,什么也没做,收起隐形斗篷往森林方向走去。

“现在去禁林?”

“不然还能白天去?”

“这么容易就找到这条小径,看来是行家呀。”

“我看禁林行家不止一个,何况哪个格兰芬多不会做被开除的事,你们斯莱特林就少做吗。”

“原来你还承认自己是格兰芬多。”

“我还讨厌人,难道我能说自己不是人?”

“我也去。”

人至少得为自己说出的话担负百分之一的责,伊修斯却对他这句话完全没底。听起来像那种在父母面前撒泼打滚的小孩,丝毫不考虑影响和后果。事实上他就连当小孩时也没试过这样。原因有很多,他本来就想去禁林一趟,越深越好。伊修斯发觉自己不想把话收回去,问题不大,等对方拒绝就好。或许他有点意外尤尼维仍像往常那样和他说话,权当前几日无事发生。转念一想又很合理,他就算死了尤尼维可能也不太在乎。

你拿回你的魔杖了?对方第一句果然问这个,伊修斯摊开双手以空掌心示意。对方果不其然又翻了个白眼。他对人极不耐烦和认定对方是白痴时总喜欢这样,伊修斯但愿自己只是前者。尤尼维上下打量他一通。猜猜他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行,”隐形斗篷被盖了在了伊修斯身上,“来得正好,别怪我物尽其用。”
  
“你物尽其用的例子还少吗,”伊修斯试了试,感觉还不算太小,“所以可以告诉我非要挑这个时期去禁林有何贵干了吗?”

“禁林又没哪个时期对外开放我还能专挑那时去啊。”

伊修斯的脚印也被消除,尤尼维让他跟着自己。

不担心一下?伊修斯在身后问。尤尼维周围除了暗雪与树干什么都没有,生灵的呢喃细语在雪夜变得弥足珍贵,唯一和他对话的仅剩下雪地上多出来的那排足迹。像和幽魂低语。这些问题偏偏他不想答。担心这人拖自己后腿?以他的思维应该是担心自己有魔杖还没这位手无缚鸡之力人士派得上用场,说不定到了巨蛛巢前,伊修斯拍怕蛛王触爪告诉他自己和八眼巨蛛拥有良好商业合作关系。

又或者担心跟学生间传言的一样,有黑巫师在禁林里等着伊修斯准备接走他?

“你要做什么。”伊修斯再问了一遍。

“八眼巨蛛卵。”

“哇哦,”这他可就不嫌无聊了,“看来这学校急着被停学的人真不少。”

“你对它的巢穴比我熟吧,待会到它的领地附近你来带路。”

“就这么肯定?”

“至少我不常来。”

“不常来禁林?”

“不常到那种地方。”

斗篷盖身上有点闷,而且不好移动。今夜禁林在雪的镇魂曲下沉睡,甚至变得有点温柔。伊修斯翻过半人高的块状树根后选择将斗篷扯下,吸进肺里的空气顿时变得冷冽。尤尼维可真会挑时间,他想,八眼巨蛛现在估计也没多少精力去陪这个在冷死人的鬼天气里捅他窝的小鬼折腾。可虽然这么说,“你要一个人单挑八眼巨蛛?你那位好友呢?我不认为你有半点胜算。”

“你觉得他知道了还会让我来?而且我是去偷它的卵,没打算战斗。如有万一你总不能连逃跑都学不会吧。”

“万一真跑不过,好心先生能不能帮我吸引火力呀。”

“我早跑了,所以劝你最好也跑快点。”

尤尼维思索了会:“你要真这么没用我撑个五六分钟应该也可以。”

真厉害真厉害,伊修斯棒读几句。其实他认为如果他魔杖在手说不定他们能把蛛王给杀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往左走,他对前面说,这里的路线伊修斯再熟悉不过,但他也没直面过八眼巨蛛。尤尼维退到一边伸出大拇指向前指指,意思是让他带路。
 
伊修斯快步向前,风划过他脸的触感尚可,让人放松。走更快效果会更好吗?跑起来很危险。翻过左前方二三十米处的小丘再过段时间就到了,他记忆是这样。得看视野中那块黑色的半隆起弧形完全消失后的地形是怎样,但愿没错。伊修斯手倏地被扯住。
  
“走那么快你想让谁看到你?把灯笼拿着,我不想看见顶假发在黑夜里飘。你要是摔了小心我踩到你。”
  
“好歹我今天穿的外套是浅色的,”伊修斯接过塞给他的灯笼,“我哪有这么黑?”
  
“这倒是比你心白点。”
  
“我也觉得人有夜盲症挺麻烦。”
  
尤尼维没松开手,不管出于有意无意,反正伊修斯总不亏。两只手分不出谁比谁冷,都冻得仅剩点知觉,尽管身体因在走路还算暖。早知会外出这么长时间伊修斯就该换件厚点的外套。能不能有什么能让手也变暖的方法?尤尼维现在看来没心情施加魔法。但问题不大,机会马上就来了。

“……你让我用这个?”

他俩站在一片空地上,尤尼维看看刚扔给伊修斯那把铲子:“没坏啊,怎么了?”

“您可以选择用魔法把雪吹开。”

“不要。那样会把雪堆背后的卵也吹走,还可能会惊动蜘蛛。”

巨蛛领地的上空依稀能瞥见几块黯淡的夜空,往日抬头是绝对看不到的,树梢上挂满了蜘蛛,大小各异高低不同,一条条白线连接着窒息和死亡,铺天盖日。现在连这份死亡都沉寂了,黑夜对谁的呢喃和呼唤都不会予以回应。运气好他们可能一下就能找到那些和雪一样白得让人分不清的被丝包裹的蛛卵,随后逃之夭夭。可伊修斯现在就有点想走。

“本大少爷破例为您进行他人生首次铲雪服务是否该客气一点呢?”

“少来,你六年级时不也和我一起课后留堂惩罚禁止用魔咒去清雪。”

“那好歹还是‘我们’呢。”还是六年级屈指可数的共同受罚之一。

帮你留心四周就不错了,你又不适应我的魔杖——真是个绝佳理由,伊修斯寻思塞德里克未来家主在禁林免费帮人铲雪不比黑巫师那些事值得上新闻?铲雪时他感觉尤尼维在背后看他,根本没在留心四周。他自然而然地想起西尔斯对他的忠告,还有前几日西尔斯对他说,根据他哥那边的消息,魔法部就快要来学校审问你了。

待会这人不会还要让他来搬西瓜大的卵巢吧。伊修斯猜对了,“物尽其用”。他是不是因为那事在报复自己?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在生气?可他跟班的言论又和他伊修斯有什么直接关系。那也说不准,没准几日后他跟班的话会被一一验证。虽然耿耿于怀的不止他一人,但他也不想提起这事。

尤尼维不时让他停下躲到树后或岩石后,等待马人还是其他某些看不清轮廓的生物走过。伊修斯问你觉不觉得今晚太过顺利了?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平静得比恐怖片还要令人毛骨悚然。“只要那些人不是拿着魔杖以打架的阵势冲进来,它才懒得理人。”

“被神奇动物追着跑的人说出这番话真是感人肺腑。”

伊修斯发觉尤尼维没向城堡那方向走,霍格沃茨的灯在视野里闪闪烁烁,就是飘在黑夜中不降落。直接将蛛卵带回城堡是不行,他也不清楚对方要去哪,直到尤尼维带他来到一堵巨大的岩石墙前。他们绕个弯发现灌木丛后还有个山洞,看来已经被人光顾过很多次,处处都留有人类使用过的痕迹,甚至不刻意清除,岩石层上某些地方还刻有几串数字,像计算什么的公式。

“之前来这里的学生留下的,部分应该毕业了,不过来者不多。”尤尼维在点燃柴火。

“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你可以走了,”对方略过这个问题,“隐形斗篷可以借你,喜欢去哪逛就去哪。”

“刚帮你搬完东西就送客?而且你什么时候信任我到可以把隐形斗篷借给我了,在打什么小算盘?”

“也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居心叵测,禁林外还有噬魂怪,没魔杖的人有隐形斗篷也没用,就算有魔杖它们也很棘手。除非真有谁来接你。”

“说不定,你确实该好好想想真有的情况。”

“那你留在这。”

前五秒伊修斯没太反应过来,回答不能算出乎意料,但对尤尼维而言又太显直接,这人该是这种性格?本来伊修斯做好了斡旋几回合的准备,因为他也不想去哪。尤尼维有时说话会很直接,多半也很伤人(虽然伤不到他),但印象中更多时候对方从不会直截了当表述自己的想法。罢了,莫非他觉得自己很了解尤尼维?这人还不知从哪搬出来一套炼药设备呢。

“只要别打扰到我,你在这唱歌都行。”

“你经常来这炼药?”

“在我的定义里不算经常,不过这里确实方便。”看那边,顺着尤尼维所指的方向伊修斯再往里几步才完全看清小土丘高的实验废料,他随意翻了几下,除了已经分辨不出的剩下什么似乎都有点。阿里奥特、粪石、黑甲虫眼珠,他好像还看到绝音鸟羽毛,那个不会是如尼纹蛇的蛋壳吧。

“炼什么需要用到八眼巨蛛卵?我想这个如尼纹蛇蛋应该也不是你的。”

“向弗兰德借的,”对方说就是绝交也不借第二次,“八眼巨蛛卵的毒性比八眼巨蛛液要弱而且相对来说保存时间更久,麻痹神经的功能也还在。至于药效,成功了再提。”

他觉得尤尼维会在这待到天明,可自己又不能等到天明再回去。往日这时早就过了伊修斯入睡的时间点,但倘若在这睡着,他不指望对方会好心叫他起床。时间被扔进药炉中煎出草药味,尤尼维用小刀割开蛛丝将蛛卵扔进里头,细小的噗通声接二连三在空气中溅起,伊修斯认为它们才是让自己眼皮打架的罪魁祸首。

对方说了拒绝打扰,然而再不说话伊修斯在梦里和梅林谈笑风生的几率就越来越大。总之一些轻松的话题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他发现他开口却说:“蒂兰庄那天跟你说了什么。”

“上来就问这个?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你这算是在包庇他吗?”

“能不能正确用词?”尤尼维手一刻都没停下,“他话没说完你就来了,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说‘管好你自己’时的语气可不像什么都没听到。”

“他请求我让你最近小心点,可小心什么没听到。这种话没听全不等于没用吗,就算知情了可能也没什么对策,最后除了那句话我没其他可说。”

这倒也是。西比尔·特里劳尼教授还跟哈利·波特预言说他某个学年会有重大灾难发生,确实是有,但知道了也没能避免什么。就算被某位天目人士准确预言后天世界末日,也阻止不了明天他可能被送上断头台。

他们继续沉默。关于独处,沉默是他们两个长久不变的内容,有时比他们交谈多得更多,取决于他们有无话题可聊。情侣会聊各自的家庭、人生规划、学业、兴趣爱好和最近的烦恼,但他们不是;关系良好的炮友会聊起最近的性伴侣或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惜他们也不算。

最近一次算得上长谈的是尤尼维在他生日三天后跟自己讲述他送他的生日礼物里用了什么魔药配料,其中包括了伊修斯在对方生日时送的罗马尼亚长角龙龙角粉末。是一小瓶类似香薰液的东西,不用它几个月后气味也消失无踪。尤尼维可能也就单纯抓个人让对方听他的研制过程,伊修斯前中期注意力还能集中在语句间,后面干脆咬了他一口,他们又做了次爱。

在漫长的时间罅隙里伊修斯脑中持续复盘着面临兴许会到来的审讯时所说的话,每一处停顿,每一个标点符号恰如其分地坐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上令人心烦意乱,伊修斯只想让它落下,落下。一击毙命或是毫发无损,都比摇摇欲坠要强。

“修。修?”

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审讯的时期、临场的心态,那并非他能百分百肯定的。

“伊修斯。”

“嗯?”他刚才居然没听到。夜半四点,药炉停止了工作。尤尼维手上拿着两瓶试剂。伊修斯认出来左手边那瓶看色泽是吐真剂。他连那都能做出来?他开口问他尤尼维肯定又说白痴用脚趾也能配出来,换你你也能。那他确实能。

“待会我喝下这两瓶东西后你负责问我问题,问些你我都知道答案的问题,看我是否会说真话。如果你脑子此时生锈了无法运作我还有本习题册你可以对着念。”

“你要拿自己做实验?”

“很多药剂学家条件不允许的时候也都这样,魔药课上教授说过。而且这个应该毒性不强。”

“一个问题,你死了算谁的责任?”

“你可以拒绝,我回去找弗兰德也行。”

“他是因为这个才阻止你再次进入禁林对吧。”

“也有可能是前几天天天陪我来这里厌倦了。”

不。百分二百是前者。尤尼维今晚的搭档选得不错,伊修斯只会注视他喝下那瓶东西。虽然有半秒担心他中毒。浮于岩石的影子动了两下又回归平静,他们拉长扭曲的剪影成了山洞的眼睛,游移于洞中四处观察。尤尼维示意他开始。

“复方药剂的配方有什么?”尤尼维回答了活力滋补剂的。

“多少滴返青剂配上多少滴图茨的复生剂能够让死亡的蟹爪兰恢复健康?”尤尼维随便报了两个数字,语毕后他又喝了几口吐真剂。伊修斯再随便问几个问题后他又喝了一口。

“伊修斯·塞德里克和尤尼维·达罗是什么关系?”

“什么都不是。”

“我可听说有些人大概真认为他们是情侣呢。”

“如果是真的,那么你就该在那位或许名叫西尔斯的‘有些人’的婚礼上当伴娘。能不能问点正常问题?别想浑水摸鱼。”

“你希望我在这件事中有什么结局?”

“死无全尸。”尤尼维将那一大瓶吐真剂喝完了。

“你刚才那句是真话吧。”

你认为是那就是了。尤尼维用另外一个空药瓶灌满那半透明的液体,抛给伊修斯,锅底的火被熄灭,试剂瓶与制药用具整齐地塞入工具箱中再速速变小。“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有副作用出现,这次的药剂应该是效果最好的。按理该等完半小时再出去,但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他踩了几脚余烬,把所有颜色都褪成黑。

“所以为什么?”

“因为魔法部再过段时间就该来调查你了不是吗,一般来说应该如此,除非有什么意外?”

“我当然知道,也没问你这个。为什么?”

奄奄一息的火堆隐约滑落几颗赤红,只听见伊修斯发问来不及等到尤尼维的答复即泯灭。实际上尤尼维也没对此做出回应,他拿起灯笼向外走前补充了一句,味道会有点怪,建议捏着鼻子喝完。

“这对应了你正义准则里的哪一条?”

“这种私人问题我应该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你相信什么?”

“事实吧。”

“那我替你说。”外面的温度变得更低,一方面是由于凌晨,一方面是伊修斯在山洞的火堆旁待得太久。但也正好,冷刺醒了他的脑子,“人喝多吐真剂后主观意识会被压制,到潜意识主导大脑时会出现幻觉或者其他什么,说真话和胡言乱语的概率平分。所以你不信这个流程。”

“看来你也是精通此道的行家之一啊。”

“略有研究而已,怎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你大概还好,如果被询问者本身就紧张或恐慌,麻烦只会更大,”尤尼维自顾自说了下去,“某些事中有人可能只是被牵连者,而他想帮忙。他原本能说出真话,结果在那种情况下变得混乱、前后不一、夸大、省略……到头来成了让事情变得更麻烦的那个人。”

“万一我不是无辜的,你就成帮凶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你做的事都是基于对方是个被牵连者的前提进行的。”

伊修斯看到走在前面的人肩膀抖了两下:“我对哈利·波特担任傲罗办公室主任的魔法部还有点敬意。如果最终仍然存疑,他们会用摄神取念,或者干脆将你的记忆抽离出来。我只是在减少过程中有损正义的情况罢了,不会影响结果。”

“你让我想起一个麻瓜世界的法律概念。”

“你想说程序正义?”

“一击即中嘛。”

“我无法理解。连麻瓜世界都早早禁止了类似药物的使用,为什么魔法部还那么执着?当年他们审讯秋·张时就知道它的功能有多难实现。难道他们认为这瓶东西诞生在巫师世界就会变得与众不同?”

他们也没法理解你,伊修斯想。“我认为要早出生十几年,你说不定比哈利·波特还要哈利·波特。就算对方是伏地魔,你都会尽心尽力为他保证公平。”

“算了吧,伏地魔根本不需要他人为他保证。”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为什么不?正义必须有一把衡量尺,判决才有意义。你有没有计时?半小时过去了么?”

“还有十多分钟呢。可说到底,根本就不会存在百分百的正义,至少这个世界不存在。也许在打败伏地魔时存在过零点一秒,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些道理你也不会不懂吧?”

“我不想跟你探讨这个问题,这些话我问过我自己很多遍了。”

“稀奇,你还是个如此理想主义的人。”

“如果你想开个辩论大赛,我认为现在不是个好时间。”

“给我个答案,我保证不反驳。”

“你为什么想知道?”

“不为什么,这种事我做的还少吗。”

间隔四五十秒后,尤尼维还是开口了:“一定是有正义这个概念,所以人们在很多事上才会感到不正义。因此它存在,只是人类肯永远无法到达,只能逼近。如果你觉得我那么难理解,那我问你。”他转身将灯笼对着伊修斯。

“我现在对你说‘你太贪得无厌了,你根本不可能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对现状知足吧,难道现在于你而言还不够好吗’,你会不会停下?”

灯芯像幽火在他们之间飘荡,如同黑夜伸出手抓住了它,灯罩暗哑得透不出一点反光。两人脚下那片雪地反射出圈小小的白,外围净是漫无止境的黑。他们没说话,伊修斯仅仅是在笑,尤尼维答了句那我也一样。他们继续向前。

前方变得愈来愈亮,霍格沃兹仍有零星灯火闪烁,树影也越来越稀疏。十二月的苏格兰即便早上七点天也仍如墨水,换在夏季,五点三刻左右的天幕已经能嗅到晨风的气息。伊修斯小小打了个哈欠,前面那位估计是熬夜惯犯,丝毫不见影响。

“看来我们今晚的约会要结束了。”

“这要也算约会,在因弗尼斯那四天你怎么不把它叫做度蜜月?”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谁会介意多陪一会亲爱的呢。”

“我看你只是不想回城堡。”尤尼维向他要回自己的隐形斗篷,“不过换我我也不想回去,一秒都不想。”如果你真的无辜。他特地强调。

“所以呢。”

“所以就像这样,或者跑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最好一走了之。但因为你要接受审查,所以我必须看着你回到城堡。”

“那为什么没跑?”

“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我生日时你送我那瓶香薰液的气味就是深林里的那种味道吧,还是起雾天凑近叶丛闻到的那种气味。既然是送我的礼物,我有权知道点信息吧。”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你不也一样,总有东西让你没法离开,”虽然责任并不让尤尼维讨厌,弟妹出生后他甚至比以前要开心,“虽然没想通时你还是想跑。”

“然后?”

“再然后我来到了霍格沃茨。故事结束了,就这样。”

这个问题是问得没必要,伊修斯开口时就料到了,明知道结果却仍期待有什么不同,到头发现选择都如出一辙。跨过禁林最外那棵树前伊修斯感觉有东西跳了过去。也许是什么动物,也有可能是尤尼维刚刚回答时一闪而过的那种眼神。它们会如鹿般穿梭,找到自己想待的地方,树林,或者乐队。而他会理所当然地回到这个世界。

漆黑的石柱与干涸的喷泉注视着他们走回中庭,临别前伊修斯抛了抛手中的小药瓶将它藏到衣服最隐蔽的位置。“要是今晚你实验失败了,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会问些绝对冒犯你的问题?”

“你敢问吗?”

“你敢答吗?”

他们在空虚中等待三秒,旋转楼梯移到了面前。尤尼维沿着它们向上,伊修斯走向下方的楼梯还要再等一会。

“本来应该是给你郑重道谢,但看来你似乎不太需要。”

“现在算了吧,要是你真被调查有罪这个道谢会让我反胃。”

“你可以在这个问题上委婉一点表达,我不介意。”

“我是说现在。”上楼的脚步声停止了,通往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阶梯也转到伊修斯脚底,他在想是要站在原地听完亦或是直接下去。“如果真的无事发生,这笔账迟早得还,给我把我的魔药学笔记补回来。”

脚步声再度响起,在黑暗中越飘越远。伊修斯想起今天早上还有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魁地奇,西尔斯还邀请他去看。很好,翘掉吧,他要补觉。反正尤尼维大概率也不会去。

值得庆幸的是,两日后的审讯中第一阶段过后魔法部没再提出进行第二阶段的指令。他们会永远错失这个机会,再过不久伊修斯就学会了大脑封闭术。没有推进原因之一是他们的确没能在塞德里克庄园及伊修斯身上发现任何黑魔法的迹象,更重要的原因是在那之后的第四天——拉文克劳七年级的同级生阿奎拉·因菲尼特被确认为黑巫师,并已从霍格沃茨逃离——这件事盖过了有关伊修斯的一切流言蜚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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