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是山田家三兄弟的真英雄，未成年半工半读还带两个弟弟，往往打工彻夜不归。大部分时候家里由二郎负责照顾三郎，虽然三郎是个头脑机灵的早熟小鬼。





彼时一郎和左马刻尚未决裂，因为大哥总和黑道一起活动，两兄弟偶尔也难以避免地卷入危险。二郎刚上高中课业忙碌，一日被留下补课没能按时去接三郎，正是这天，三郎遭遇了一群小混混的报复。

天都快黑了，二郎在河边找到他，小孩儿气息奄奄，制服上下到处沾着破碎的樱花瓣儿，领口也被扯开。二郎此时除了愤怒便是自我罪责，他就着月光在惨白的皮肤上摸索，那胸口和肋骨上全是红色的瘢痕，摸到伤口，三郎便微弱地颤抖一下。碰到弟弟小腹上未干的浑浊液体时，二郎吓得收回了手。



我啊，不想被一哥知道这件事，三郎会被讨厌的。三郎翻过身半蜷起来，说出的第一句话是这句。

二郎整理着他的衣服，将弟弟背起来：不行，这种事，如果不告诉一哥——

一哥知道了，你也会被责备，都怪你没有保护好弟弟啊。

二郎沉默了。







都怪你，二郎。





三郎伏在他耳边轻声恳求道，简直像教唆。

二郎问他是谁干的，三郎不肯答，大约是怕被报复。

回到家里，二郎将三郎拖进浴缸，打开他的双腿替他将身体擦洗干净。二郎的身体虽然健康，却并不擅长触碰人的感情，他第一次发现三郎比自己想得更敏感。对方垂着眼睛看自己的兄长，脸颊保持着热水蒸腾出的潮红色，绿色与蓝色的眼珠倒映着肢体上斑驳的伤口。那副眼底清澈又悲痛，唯独没有羞愤的情感。

二郎吞吞唾沫感受到一种恐怖，手指被吮吸，触碰到的肌肤光滑柔软、令人心悸，全都是因为我，但是。他心想，这样完璧般的美丽人偶怎么能沦为暴力和情欲的容器呢，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开始问每个犯罪者的容貌和过程细节，三郎低着脑袋，断续地讲述了一遍。扑通扑通。二郎心想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狂乱地叫嚣。

是夜一郎也没有回家。二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懊恼地埋下脑袋向空气挥拳。





二郎翘掉社团活动，每天放学后骑车在池袋奔走，四处询问目击证人，是谁抓着他弟弟的头发，是谁将三郎从校门口拖进了体育仓库，把昏迷的对方一路拖到河岸边。没有答案，那群人像是临时聚集起来的群体，没报名号甚至没有统一特征，在路人的眼中像一群普通的不良高中生一样随机聚齐来后又做鸟兽散。



这场突如其来的落败，让山田二郎此后的人生都不得不活在一种隐秘而固执的沉重里，那种沉重是西绪福斯的巨石，时不时的快要抵达记忆力的终点，但只需要三郎一个眼神——肃杀的或者黯淡的一个眼神——马上巨石又滚落下去，重新砸在旧日的疤痕上。二郎的沉重同龄人难以理解。

暑假，同学约他看片，男子高中生们在散发着荷尔蒙味道的阴暗房间里围坐一圈，屏幕上展映着女人们发着光的、白花花的肉体，蓝色绿色的噪点直接痛击在他的视网膜上，二郎忍不住胃酸上涌、捂着嘴干哕，脑子里装满的是被侵犯的山田三郎的模样。



他站起来，跑出去了。



都怪你，二郎。

三郎清脆又残忍的嗓音，刻录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





这句话在二郎和三郎纯朴的兄弟情义之间竖立起了非常厚的一道障壁。

三郎看电视说，啊，樱花前线到东京了，二郎开始痛苦。三郎说，咱们去河边跑步吧，二郎开始痛苦。洗澡的时候撞见三郎被三郎猛地握住手腕，二郎就别过头去不看对方，他怕回想起那个痛苦的夜晚。

原来山田二郎不知道兄弟之间的爱居然是种蛊惑人的东西，以为自己怀揣着的只是成了共犯的罪责感，第二年他终于不可避免地成了罪责本身。

事后山田二郎撑着脑袋，身体只记得快感而记不清来龙去脉，后脑生疼。二郎说：对不起，我……我真的很爱你，三郎。

三郎不做声，紧紧地捏着二郎的手。

你会恨我吗？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找到那群凶手，对不起，我是个很差劲的哥哥。

山田三郎用小臂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坐起来。

没关系，因为二哥是笨蛋嘛。三郎趴在二郎的大腿上回答道。

那之后他们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除了一郎在家的时候。











没想到二郎寻求了很久的那个答案，在DRB选举的时候解开了，对面队伍的一个男人同几年前三郎的描述一模一样，对方看到三郎一怔，二郎立即推开一郎飞奔出去，拎着对方的领子要直接动粗，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地区战只能用麦克风的规矩。

你还记得吧，对我弟弟做的、几年前的那件事——

对方惊愕中会意，指向了远远站在原地的山田三郎。

不是这样！不是因为你们哥哥，也不是因为横滨的那群人。是他，是他给了我们一人一笔钱让我们那样做的……！你误会了，是他自愿的。

一郎不明所以地拉住二郎。

二郎转过身，不敢正视一郎的眼睛，转而寻求解释的目光投向他们的弟弟。

一点也好，他心想，让我看到一点痛苦或者愤怒的表情，告诉我真相。









——是我做的。

二郎的瞳孔微微涨大。

但归根到底还是都怪你，二郎，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最喜欢看的，就是笨蛋二哥抱着脑袋跪在我面前的样子啊。

补充完这句话，山田三郎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