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米娜桑深深信赖着的“妈妈”濑名泉不止一次想过把月永雷欧的脑袋开个瓢，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勾八东西，当然良好的教养以及交情阻止了他如此残忍的行为。

  然后呢？

  然后这个脑子缺根筋智商成谜的家伙跑去朱樱家的领地找朱樱司，刚好撞见朱樱家主一刀噗嗤了司的场景，登时没了理智啪嗒一下跳人家家主脸上，现在倒好，被抓起来了，明天送去菜市场晒太阳，司么以“勾结吸血鬼”的罪名咔嚓脑袋。

  濑名泉气得泉打脚踢、judgement。

  “小~濑，”朔间凛月懒洋洋地从被炉里探出一颗脑袋，“没关系的，王様不会被那些人干掉的，毕竟——”黑发的吸血鬼压下眼睑，血红色的瞳孔里尽是不屑，“他们都没调查对小~朱下手的那个所谓的血猎呢，真是，太愚蠢了。”

  “啊啦，是那个半人半吸血鬼的家伙吗？人类确实难以辨认呢，更何况对方加入吸血鬼的队伍猎杀我们的同组，沾着同族血液后更能掩饰自己。不过，既然这样，他都是朱樱分家的人了，要是干得好都能成为分家家主了，为什么还要对小司司——”鸣上岚忧虑的话被濑名泉不耐烦地打断，“朱樱本家就司君一个孩子，而那朱樱家主虽然战斗力很高，却脑子比雷欧君还有问题，在他心里面，实力大于一切，你们明白了吗，那个混血把司君干掉后，按照他的资历完全可以继承朱樱家！”

  “分析得很棒哦，小~濑，”朔间凛月又把自己埋回了被炉，随时随地能睡着的能力放在吸血鬼界也是惊艳绝伦的存在（？），当然他很合时宜地没有睡着，钻进去也只是因为被炉外的世界太残酷了，“老爷爷的军师称号可以易主了哦。”

  “别耍贫嘴了，我能知道还是因为那个混血是那是弹劾王様的某个人的孩子，我前些日子遇到这家伙的时候，他被血猎砍到只剩下半颗心脏了，他还用最后的力气传音给我说什么，他的孩子会率领朱樱家把knights杀得干干净净。”

濑名泉光是说出来都快被那时候的情况气笑了，果然这种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如果濑名泉有心，完全可以把他的孩子扼杀掉，留着没动也只是因为不屑，最近多挖了些情报还是因为月永雷欧把朱樱司捡回家了。

  他把血猎世家的独子捡回家了！还喜欢上人家了！还好这孩子根性不坏，不然他真要揍笨蛋橘子一顿然后再偷偷搞死血猎了！

  “啊啦泉酱不要太生气，王様做事肯定有自己的分寸的，他毕竟是我们knights的王，不会轻而易举地被晒死的。”眼瞅着濑名泉正在模拟一套这一拳打月永那一脚踹雷欧，鸣上岚赶紧出来打圆场。

  “哈~？你是觉得，我会笨到担心傻瓜国王会被那群混血都认不出来的世家送菜市场晒太阳？”濑名泉的拳头嘎吱作响，内心的担忧和怒火在太阳落下地平线时达到顶峰。



  地牢的空气阴冷潮湿，制服被剥夺后仅剩一身白衬衫和黑西裤的朱樱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铁链拴出了红痕。它们太粗糙了，司怀疑自己在被斩首前会先死于破伤风。脖子处火辣辣地疼，锁骨处也疼得要命，干涸的血迹凝结在身上，一段段的血痕粘着皮肤，这让朱樱司感到很难受。

  月永雷欧被锁在他对面，两人中间隔了一堆全副武装的血猎。橘子头的处境就更惨啦，他被泛着寒光的银器贯穿了手臂、小腿、小腹以及锁骨，上面还涂抹了最纯净的圣水，吸血鬼的自愈能力与圣水对怪物的腐蚀相对抗，这让月永雷欧的伤口处发出“嗞嗞”的类似烤肉的声音。

  朱樱司真没想到，从昨晚他面见父亲，到他和雷欧先生一起进地牢、明早审判，还不到一天时间。朱樱家的家伙看到了雷欧就彻底乱了套，那个家主倒还有几分冷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来，用那柄沾着司鲜血的剑刺来。

  雷欧很轻松地就躲开了，还说着什么，我好歹之前也是个元老，仅仅是一个家主就想干掉我，是不是太小看我了？随后轻而易举地捏碎了朱樱家主的剑，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家主脸上惊愕的神色。

  但是强大的血族前元老从来都不擅长应对阴谋。

  那个分家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不省人事的朱樱司身边，直接一嘴咬在司的脖颈上——腥黑的血液瞬间沿着脖子滑落，刹那间、雷欧的心被醒目的红色狠狠刺痛。

  “你这家伙——”雷欧心急火燎地将那家伙踹开，将早已陷入昏迷的朱樱司搂在怀里。他被咬开的伤口处泛着令人作呕的黑色，这是吸血鬼做初拥的信号，而那家伙又是个混血，因此他的初拥对于人类来说是剧毒。朱樱司被毒素折磨得脸色发白，毒素甚至已经蔓延到他的胸口，直逼人类脆弱的心脏。

  月永雷欧不得不分出力量注入朱樱司的体内，必须将那该死的毒素逼出，偏偏这时候家主直接洒了一盆圣水过来，雷欧躲闪不及，被圣水腐蚀地面目全非。他一边庆幸朱樱司没醒，不然就要看到他那副丑陋的模样了，一边又在内心吐槽着原来圣水这么不值钱吗直接用盆？

  “*吸血鬼粗口*——”

  雷欧咬着牙骂了声，随即在身周展开结界，紧紧搂着朱樱司、几乎将他融入自己的血肉里。赶到这里的血猎越来越多，他们嘴里振振有词，手上拿着圣水银剑胡桃木，一股脑往这里砸，这让月永雷欧生气地想，要是伤到朱樱怎么办？

  于是他加快了速度，朱樱司惨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脖颈处的黑色也消失了。月永雷欧松了口气，他撤下结界（实际上因为心急，他把大部分力量都分给了朱樱司，已经没多少力气维持结界了）。

  “我投降——”

  话音刚落，浸润了圣水的银剑直直捅穿他的喉咙，逼出了他百年都不曾发出的喑哑的悲鸣。


  来到地牢。

  朱樱司的嘴被蒙住，布团上的麻醉药使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一团没发酵的面粉。他想开口询问雷欧的状态，也有可能是想骂他白痴笨蛋，但是一吸气，除了些许嗯嗯啊啊的声音能出来外，就只有吸入更多麻醉药而头晕眼花的份了。

  但是这种东西绝对困不住雷欧先生，朱樱司没有来由地信任着，就像他之前一直没有来由地坚持着朱樱家的家训一样。而现在呢？他和月永雷欧纠缠不清。……说真的，为什么他会只身前往血猎世家啊，还以为在雷欧先生说出这一设想的时候就被濑名前辈揪着领子丢河里冷静冷静了。

  所以雷欧先生没有和任何人说，甚至很有可能是一时兴起来找司玩，之后就成为了别人口中愚蠢扑向火焰的飞蛾、不自量力挑战血猎世家的蠢货。

  而朱樱司呢？被雷欧捡到前还是被众人景仰的小少爷，是血猎世家的佼佼者，现在滑稽地变成了勾搭吸血鬼的阶下囚，明天以最不体面的方法死在人声鼎沸的街口。死在他手下的吸血鬼是邪恶的该死的，对于这一点朱樱司能对所有人发誓。它们血红色的眼睛里是嗜血的残忍念头，它们的血沾在朱樱司的衣服上，被他轻描淡写地抹去，反正太阳一出来，这些发黑的血液就会呲啦啦地消失。

  对于月永雷欧呢？

  只有很简单的回答，他是个好人。朱樱司抬头挺胸，回应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问题。将月永雷欧比喻成好人只是习惯，或者说应该叫他好吸血鬼，可他是在什么情况下成为吸血鬼的呢？他真的是自愿的吗，还是他口中那些恶劣的神明为了玩乐，将原本晒着太阳哼着歌的雷欧变成了永远寄居于黑夜之中的怪物的呢？

  凌厉的月光沿着上面窗口的缝隙泻进来，朱樱司能感觉到好多情绪像夏季雨天前鱼儿争相从湖底涌出来。也许我可以和雷欧先生一起惩罚那些邪恶的吸血鬼——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朱樱司吓得不轻，怎么能让雷欧先生手刃同胞呢？

  ……

  “那你就愿意吃银弹了？”

  月永雷欧说过的话巧妙地被回想起来，是啊，那么人类就可以杀害自己的同族了吗？因为司和善良的雷欧先生相遇了，就自说自话地给司扣上了通敌的大帽子，被父亲刺伤不说，还要隔日立刻处死。

  这未免太好笑了。

朱樱司这样想，可脑袋里他和雷欧并肩作战的画面还是不受控制地、像雨后春笋一样欻欻欻地冒出来。他迷茫地眨眨眼，自己居然被糟糕的环境和糟糕的现状给折磨地开始胡思乱想了。

  “为什么呢，雷欧先生？”

  这句话听起来无厘头极了，既没有问什么正经的问题，又因为嘴里堵着布团而模糊不清。

  月永雷欧抬眼，他挤出一个笑，草绿色的眼睛被银针刺穿，这个笑容看起来像恐怖故事里闹鬼的墓地里爬出来的腐尸。

  “因为我猜，朱樱~已经喜欢上我了。”沙哑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朱樱司的耳朵里，年轻的血猎更疑惑了，这个词语他并非没有接触过，但是很显然，父亲和母亲之间是没有所谓的喜欢的，他们只是完成了使命，需要让后代永远继承杀死吸血鬼的责任。

  喜欢？喜欢会让司产生这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司喜欢的应该是和雷欧先生一起逛过的街道，是他们在悬崖边上发现的漂亮的花，是他们联手救了一个落水的孩童后看向湿透了衣服的对方傻笑，是雷欧先生不厌其烦地在晚上指着星星带他认星座，是和雷欧先生偷偷潜入贵族的琴房、心惊肉跳地着弹钢琴，然后像做了坏事后难以抑制激动心情的坏孩子一样哈哈大笑，是……

  “我究竟是喜欢和雷欧先生在一起的放松的日子，还是喜欢雷欧先生呢？”他觉得雷欧肯定能解读他在心里说的话。

  “当然是都——”雷欧话还没说完，就被如临大敌的血猎们灌了一嘴的圣水，嗞啦啦的声音劈里啪啦的。他们太害怕了，血族元老的头衔让朱樱家给这些守夜的人开出了十倍工资，即使如此还是有大片人不敢来，因此只要月永雷欧张开他的嘴，他们就认为他在念什么额度的咒语。

  “呜——”朱樱司着急地向前扑去，意料之中地被锁链拴了回去，麻醉药让他浑身都软趴趴的，他只能不争气地掉眼泪。眼泪？朱樱家的血猎不可以在吸血鬼面前掉眼泪，这是屈辱的示弱——这样的家训同样不合时宜地跳在司的脑子里，他费力地摇摇头，把这些絮絮叨叨的家训丢去月永雷欧都无法触及的呜啾牌宇宙。

  “雷欧先生、雷欧先生——！”他在心里无助地喊着雷欧的名字，同时唾弃着自己的家族——“朱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是血猎世家，是维持和平的使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和崇尚与人类和平共处的knights一起联手呢？

  被残忍对待的雷欧突然哈哈大笑，他撕裂的笑声在夜里听起来是如此刺耳，身旁的血猎们用银剑一次次贯穿他的心脏，这具冰冷的躯体却毫无死去的想法。独属于月永雷欧的宇宙中无数颗超新星爆炸了，它们将无法计数的能量和热量以超越光年的速度带动了整片系列的分解——浑身破破烂烂的吸血鬼扭曲了静谧的夜晚扭曲了潮湿的空气扭曲了凄冷的月光，银剑、圣水和胡桃木通通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五百年没有动用过真正的力量了，啊，还是六百年来着？”即使是荒唐的笑声也掩盖不住他的愠怒，“我还真是不想用那些家伙施舍给我的脏东西啊哈哈哈哈哈，可是你们现在试图用那些家伙的力量杀死我，就像那些家伙把我变成怪物后又玩腻了把我踢开一样。”

  月永雷欧蹒跚着站了起来，连怜悯的目光也不垂怜给倒在一旁的血猎们。刺穿他身体的银剑融化了，成了难看的水，被吸血鬼不屑地踩在脚底。

  “我本来想等到月亮最亮的时候带朱樱~离开的，那时候表层的力量已经彻底恢复，而我家边上的夜行花就开了。”

  结果呢？

  他轻而易举地掰开地牢的铁门，又打了个响指，紧着这，束缚着朱樱司的铁链全都融化、成了和圣剑一样的毫无用处的死水。

  “结果你们太过分了，我本来不想这么粗暴的。”

  纷争、纷争还是纷争，从人类到吸血鬼到那些家伙，都是一样的笨蛋。

  “朱樱~，我们回家吧。”他将朱樱司拦腰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出地牢。他踩在某个血猎的手臂上，后者吃痛地发出惨叫声，雷欧没有理会。

  “雷欧先生，您的伤——”

  “没事的，回去再和你解释。还是说，你想留在朱樱家？”雷欧低头看他，似乎笃定了朱樱司不会拒绝。

  “他不能走，他必须留在这里接受审判，他是朱樱家的耻辱，他必须死去。”

  司紫色的瞳孔骤然间缩小，这是朱樱家主的声音。他偏头，发现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的地牢出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真是不懂变通啊，朱樱爸爸。杀死自己的儿子就那么重要吗？”月永雷欧率先开口，他毫不避讳地对上朱樱家主的眼睛，那是一双和朱樱司一样的紫色眼睛。当然，肯定是朱樱~的眼睛更好看，好看一百倍好看一千倍好看一万倍——

  朱樱家主不知道这个吸血鬼在想什么，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一人一吸血鬼。在他眼中，他们都该死去。

  “他玷污了朱樱家的荣誉。”

  “荣誉？那你们分家那个混血儿怎么不用去死呢？”

  荣誉、荣誉荣誉、荣誉荣誉荣誉还是荣誉！

  “他是识破了你诡计的功臣，是弃暗投明的优秀血猎。”

  “那不好意思，你们朱樱家的荣誉狗屁都不是，我们血族元老——knights所承认的，就只有朱樱司一个人。”

  对不起啊濑名、鸣、凛月，擅自替你们做决定了，不过你们会原谅我的吧，毕竟朱樱~这——么可爱。但是要是你们听到这个人在说什么，估计也会和我一样生气吧。

  “无稽之谈！朱樱家根本不需要吸血鬼的承认！”朱樱家主气得脸色铁青，他一个箭步突刺过来，眼看银剑就要再次贯穿朱樱司的身体，月永雷欧垂下眼，刹那间、繁琐的法阵显现，扬起一片灰尘，仿佛要卷走世界颜彩般注目，它卷走树叶卷走灰尘卷走月永雷欧和他的宇宙、喧闹地消失在满是月光的静谧黑夜中。

  银剑只刺到了空气，而朱樱司和月永雷欧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