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780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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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少年歌行 萧瑟 , 无心
标签 萧无
文集 萧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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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4-9 19:12
01.
寒风拂过,雪花簌簌落下,于云层间落下一束光来,映照着这天地茫茫闪烁起点点星光。萧瑟披起一件大氅,店中小二生起炉火,取了干净的雪烹起茶来。一时间炉火烤得身子暖洋洋,令人心生倦意。
萧瑟抬眼望去,只觉这雪大极了,白茫茫一片好似天地间的人都是孑然一身。
想等的人,怕是不会来了。
却见一人穿过风雪而来,凉风吹起僧袍,恍若欲乘风而去的仙人。萧瑟心下微动,不自禁露出一个笑来。无心抬眸看去,两人于寒风中,隔着纷然大雪相望,他单手持礼笑着行礼,霜雪灌入衣袖,于小臂上留下清浅的水痕。
“我以为你不来了。”
无心在茫然天地间,眉眼殷红,如一枝红梅绽开了。经过萧瑟身旁时,带起一阵来自天外天的梅香,混杂着些许檀香。
他笑道:“你已为小僧煮好了茶,我又怎能不来?”
02.
萧瑟与无心相约,每年冬末春初一同出游,至此已是第三个年头。
上次二人在南中分离,去时漫山的荔枝花簇拥着,两人打马而过惊得树丛中的翠鸟翩然飞起。
“听闻南中的荔枝满口芳香,又香又甜,可惜小僧是吃不到了。”
彼时无心笑着领先萧瑟半个马身,春意烂漫,微风拂过叫两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一骑绝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萧瑟笑道,“从这儿往你那儿送,妃子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却又说完后发觉用词不当,这话说得,难道他叶安世变成了贵妃不成。幸亏无心不曾在意,只是笑笑:“大批的荔枝往天启送去,最后能到那位手中的也不过寥寥。况且我是个和尚,和尚不该贪口腹之欲。”
说罢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俏皮。
萧瑟无奈地笑起来,连戒疤都没有,算得上哪门子的正经和尚。他瞧着他僧袍翻动,眉眼含笑,不知是乱花迷人眼,或是草色烟光残照里,一时间心跳得快极了,快得要飞出胸膛乘风而去了。
“马上就要到村庄,萧老板,不如和小僧打个赌?”无心勒停马匹,回身眉眼弯弯,带着一些笃定的自信。
“什么赌?”萧瑟来了兴致。
“比谁先到。”无心说罢纵马而去,宽大的衣袖在花丛中匆匆打个弯儿,扑棱棱地划过萧瑟的鼻尖。
“幼稚。”萧瑟看着无心抢跑,嗔笑道。
他轻呵马匹,马蹄疾驰间萧瑟飞身而去,足尖轻点树丛不一会儿便超过了无心。
到底是谁幼稚。无心觉得好笑起来,索性也放了缰绳,二人比起轻功来。等见了炊烟,二人停下脚步,不快不慢一同抵达。进了村庄里最好的酒肆,萧瑟拿出银子叫小二帮他们去把马匹牵过来。
无心乐不可支,萧瑟睨他:“笑什么?”
“没有。”无心摇摇头,“只是觉得萧老板太过幼稚了。”
“我不如叫小二只把我的那匹牵回来。”萧瑟抱着手臂,“我看某人也不想要了。”
“萧老板大人大量,小僧知错了。”无心单手持礼,唇边笑意未收,怎么也不像是知错的样子。
二人在酒肆共饮了一坛荔枝酒,萧瑟至今尚记着那入口清甜的酒液。在那三分醉意间,无心说要走了。
03.
第一年,二人去了云梦泽。本是以轻功而行,半路却又买了两匹马,两人并驾齐驱,不知是何处的少年郎初入江湖要寻遍风光。
初春时云梦泽烟雾缭绕,像是一笼轻纱模糊了人间与仙境的界限。两人在湖边缓步行走,远处林间依稀鹿鸣呦呦。虽是初春云梦却已是暖意洋洋,两人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薄汗,萧瑟见无心在初阳的映照下脸上的薄汗微微闪着光,茶楼中说起魔教总是青面獠牙,膀大腰圆,又或者面容妖冶,最会迷人心智。但在此刻瞧来,他与这世间任何一个少年郎并无二致,倒显得更加干净一些。
“萧老板怎么这般看我?”无心笑起来,眉眼弯弯,“莫不是爱上小僧了,和尚我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萧瑟有些语塞,舌尖在齿间挑动,话语在口中滚了又滚,只嗔道:“好个不要脸的和尚,你说说我比上你,差在哪儿?”
“没我好看。”
无心挑起眉毛,说得干脆利落十分笃定。
萧瑟顿时被噎住,好一会儿才说:“你的脸皮真厚,比上护国城墙也不遑多让。”
“你一会儿说我不要脸,一会儿说我脸皮厚。”无心道,“那我到底是哪个?”
“你将左脸的脸皮揭下来,贴在右脸上。”萧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是一边不要脸,一边脸皮厚。”
若是寻常人的交情此刻怕是已经该跳脚了,无心却只笑着说:“我该知道,如小僧一般俊美的人合该被人嫉妒的。”
到了晚些时候,萧瑟的肚子已是饿得咕咕直叫,却瞧见无心负手而立去看那波光粼粼的湖水。大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之姿,萧瑟不信他这个,从来云梦泽打鱼的渔客手中买下两条大鱼,生了火打算烤来吃。
正烤着,却见无心慢悠悠地晃过来,十分自觉地拿起一条烤起来。萧瑟挑眉问:“我瞧你像是不觉饥饿,以为你要当仙人去了。”
“仙人为何就不需要吃饭了?”无心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瞧小僧两袖清风,便是饿了又能如何?幸亏有萧老板在,赏我一顿饭吃。”
“你怎么不去捉鱼?”
“有银子能解决的事儿,何必费力呢?”
言下之意是萧瑟有钱,不用白不用。萧瑟叹气,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冤家。两人在云梦游玩几天,无心便说得走了,他舍去的马匹被萧瑟一路牵回雪落山庄,圈养在院落中,静待明年。
04.
第二年,两人去看了海。
本是暖春时节,可海风依旧凛冽,鼓动着两人的衣裳,像是两艘即将远行的船。猛烈的风几乎叫人呼吸不能,挤压着人的胸膛。无心双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话,萧瑟大喝一声:“什么?!”
“我说!”无心笑了,像是两个人都不通内力一般,只顾着喊,“可惜出不了海!见一见你那海外仙山!”
海浪翻涌着,浸湿了两人的鞋袜。这一次像是自由极了,海阔天空,摆脱了身份的差别,挣开了所有束缚,马儿在他们胯下被风鼓动着退后两步。
若是无心想要出海,谁能拦得住他?萧瑟眯起眼睛,风太过寒凉,吹着两人的眼睛湿滑一片。
“太冷了。”
无心垂眸笑道,萧瑟点头赞同。于是二人驾马而去,回到人声鼎沸之处去。城镇之中像是要办什么庆典,人群忙碌,挂上一盏盏花灯。
无心问起来:“这是在干什么?”
“约莫着是祭海,祈求风调雨顺,渔业丰收,出海平安。”
萧瑟神色淡然,对神佛之事并不是十分感兴趣,无心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这些事情也归神佛管吗?”萧瑟问。
“神佛自在人心,他们觉得管,那便是要管的。”无心笑起来。
他们融入人群之中,如同鱼入大海。随着他们一同焚香化纸,一同看起烟火,朝着大海施礼。他们与这凡尘俗世仿佛没有什么不同,也如一般的亲朋挚友,混迹于摊贩之间分享美食。
于是无心在这最热闹的时节道:“萧老板,我该回去了。”
05.
“唉,早知你要看塞外风景,我便不往你那山庄着急地赶去了。”
无心带着幂篱斗笠,春天的塞外寒风凛冽多,风暴沙土多,桃红柳绿不见,只依稀能见沙地上零点几点野菜艰难地生长。
风吹起幂篱的挡面纱,被萧瑟急忙压下,风中沙尘多,他几乎不敢张嘴。
压了几次,他有些不耐烦了,问他:“这路这么难,怎么不见你狼狈的样子。”
“我狼狈的样子你不知见了多少回了。”无心笑道,“来时此处还在落雪,风卷不起沙尘,只有猛烈的风雪。”
萧瑟吃了一嘴的沙,连忙呸呸两下。
“别呸了,吐不干净的。”无心乐不可支,“前头有家客栈,可暂且歇歇脚。”
“我听说......”
萧瑟眉毛微挑,话还没说完,无心打断了他:“别听说了,就是黑店。”
“跟你那雪落山庄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哇,你说我的店是黑店。”
萧瑟佯怒,无心大笑一声驾马而去,萧瑟亦是挥鞭赶上。遥见远处破破烂烂的酒旗飘动,迎面一个店小二迎上来要接过他们的缰绳。
无心喝道:“去!不必你来牵。”
店小二也不恼,眉眼弯弯地转身跑回店里。萧瑟挑眉:“他脾气真好。”
“真好?”无心乐道,“等他牵了你的马,然后端上了你的餐桌,你可就不会说他脾气好了。”
萧瑟有些语塞,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民风。他们去后头拴了马,踏进店门,里头不见几个客人,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瞧着镜子梳头。除了他们两个,只有一个戴着斗笠的刀客,正在大口喝酒。
他们两个坐在店里的角落,可以观察到整个店,谨慎一些。坐下的时候,萧瑟背后的墙有个缝隙,正直直地灌进风来。萧瑟摸了摸后背抬眼去瞧笑得正开心的无心。
“这就是异曲同工之妙?”
“一样的风雅。”
萧瑟瞪着他,道:“换座!”
“不换。”无心笑道。
“你知道我这衣裳多少钱吗?快换!”萧瑟压低了声音道。
无心还是笑他,却也乖乖地跟他换了座位。
“小二,来两碗素面。”萧瑟喊道。
“为什么是两碗‘素’面?”无心问。
“我听说要是吃肉的话会拿腌臜的肉来顶。”
无心知道他说的什么肉,又笑了,板凳本来就岌岌可危叫他笑得吱嘎乱响:“从哪儿瞧的话本子,他们每回都会去最近的城镇去采买,不必担心。”
他笑的声音太大,老板娘睨了他们的角落好几眼。萧瑟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下,无心收敛起笑容,只是眼中的笑意还是晕开了水光。
“多谢萧老板体恤我这个和尚。”无心假模假样地对他施了一礼,“再拿两壶酒来。”
他话音刚落,却听得一声铁器鸣击。坐在大堂里的刀客推翻了桌子一跃而起,阔刀铮鸣出鞘,直奔他们而来。萧瑟眼神一凌,微微偏头,刀便擦过他的耳边直奔无心而去。
无心飞身而去,落在大堂中央的桌子上。刀刃击中了他坐的板凳,不堪重负的椅子顿时裂开。刀客见一击不成,腰身一拧又直冲他而去。无心使出拈花指,捏住刀身,银光乍现的刀嗡鸣作响,内力相撞间,四周的桌椅轰然炸开,一地残骸。
萧瑟偏头去看,老板娘无动于衷,只是垂着眼睫指尖快速在算盘上拨动起来。
刀客后退一步收了刀:“叶安世。”
“正是。”无心单手背负而立,气定神闲。
“有机会再试一刀。”刀客点点头,转身投入风沙之中。
“哪里来的独孤求败的刀客?”
小二没上茶,萧瑟便连一口茶都喝不上,只是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无心从别桌挑了一个板凳坐在他对面:“不是独孤求败,他是来找人的。”
“找人?”萧瑟有点兴趣。
“听说他本是中原人,为了找一个姑娘才来的塞外。”无心大手一挥,小二连忙上了两壶酒。
“什么姑娘这么魂牵梦萦?”萧瑟像是久旱逢甘霖,提起酒壶喝了两口。
“不知道。”无心笑着摇头,“听说是一个骑着马格外飒沓的姑娘。”
店小二上了素面,老板娘也到了他们跟前来,手一伸说:“吃喝加桌椅,拿钱来。”
无心双手合十呼了声佛号:“小僧乃是出家人,钱财乃身外之物,没钱。”
萧瑟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老板娘找到了目标对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拿钱来。如此这般,萧瑟只好做那冤大头,付了钱。
06.
夜幕低垂时,两人登上了客栈的房顶,月朗星稀正是好时节。这里便是边界了,萧瑟出不了边界,萧崇不会允许他靠近天外天,帝王总归是多余的疑心。谁也不想惹麻烦,他便只能停泊在这小小的客栈之中。
萧瑟放眼看去,低垂的夜幕之下是黄沙,没有高高的楼宇,也不见精美的亭阁。唯有广阔萧索,却觉心境开阔起来。
白天喝的酒不似萧瑟以前喝得醇香柔和,入口便像刀子一般划开喉咙落进肚里,却叫他现在都暖意丛生。
“好看吗?”无心笑道,“天外天比这儿要美上许多,与天启迥然不同的建筑,也有不一样的花草,那里种了许多梅树。”
萧瑟微微愣神,他们此刻靠得极近,无心的体温通过衣裳传递过来。他也闻见了,闻清了他身上浅淡的梅香和檀香。
“是吗?那应该是会很美。”
萧瑟喃喃道,语气轻柔。
无心猛地转头去瞧他,就见萧瑟眼睫微敛,遮掩去眉眼间的温柔。无心似是心有所感,只露出一个微笑来。
“萧老板,小僧该走了。”
萧瑟抬眼去看他,无心飞身而去,像是一只白鸟,于这广阔的域外戈壁中游曳而去,没有人能留得下他。萧瑟默然地瞧着他远去的身影,两人的默契不需言语,有时只需一个眼神。
于是爱就像鸟一样从他怀中飞走,只留下温热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