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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人们通过分开后的痛苦来确定爱的程度。
也是在分开后三年,山本武才赞成这句话。一个人刚离开身边的时候是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但是在那段时间内,山本武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与之不符的是他内心所产生的一种新鲜感。或许是他们在一起太长时间了,从中学开始算起也有十年,从未分开过的两人第一次被落了单,感觉有点奇妙。
在他离开的前夜,山本武记得他们还吵了架,他们经常吵架,通常来说是以山本武强制性结束,可是这天夜里结束话题的是他,他背对着山本睡下。第二天山本起床时,身旁的被窝只留下余温,人早就走了。
一走就是三年,本以为会随着岁月流逝的情感逐渐被熬制成痛苦,一日一日疯狂碾压着脆弱的神经,不仅在梦里梦见他,就连工作中,生活中,睁开眼,闭上眼,哪哪都是他,偏偏是三年来音讯全无的他。
每次家族会议,十代首领的旁边总会空出一个位置,以前开会山本觉得无聊就会盯着他看,会被对方回应“不要在工作的时候开小差,还当自己是中学生吗?”的眼神,山本武觉得有趣,如今只能透过精致的雕花靠背看到窗外的翠色,索然无味。
他直接受命于十代首领,所以知道他去向的只有首领一人。山本武曾多次询问,首领都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最开始首领还会卖个关子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山本。等到后来他没有任何消息,首领又顾忌山本会去找他,要是失去两个守护者对家族来说是很大的威胁,直到现在,情况又有了改变。
部下告诉他首领有急事找他的那一刻,山本武心中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一定是关于他的调休计划,首领想强制他放假已经很久,基本上都被山本以各种借口躲开。至于强制性放假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神经衰弱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不仅影响到生活,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好几次害他差点丢了性命。他日复一日加重的痛苦,对离开者的思念居然被精神科医生定义为神经衰弱,非常不可思议。
首领一般不喜欢呆在办公室内找人谈话,山本武知道他会在哪里等他,背上时雨金时,他希望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能再想一个好借口。
彭格列总部的城堡处于森林之中,位置相对隐蔽,在总部的不远处有几亩私人花田,闲暇时刻首领喜欢在花田旁的长椅上晒太阳打盹,这个季节,白玫瑰开得正好。山本武看着椅子上歪着头睡得正香的沢田纲吉,有点怀念起中学时期他俩总是在课上打盹被老师抓住的事,医生说不受控制的回忆也是神经衰弱的表现,山本武笑了,“阿纲,醒醒,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对方从迷糊中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擦擦嘴角的口水,侧身拿出一个文件袋。
“阿纲你这个样子怎么让人放心呢。”山本武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前方洁白的玫瑰,时雨金时靠着长椅的金属扶手。
“与其说我,倒不如说说你自己,”沢田纲吉把文件袋的资料递给山本,“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上次要不是有个机灵的部下拉着你,恐怕现在我们正在准备彭格列雨守的葬礼了吧?之前和你说的休假,考虑得怎么样?”
“嘛,阿纲也学会说这些晦气话了,”山本垂眸,看着手背上伤痕,他还没想出能搪塞首领的好借口,“有次我提出去找他,你说彭格列不能失去两个守护者,要是我放假了不也一样吗?”
“你休息不等于彭格列会失去你,你……”
“那他呢!你们有找过他吗!他已经消失三年了,整整三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在旁击侧敲你去找新的岚守,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去找他——你心里不清楚吗,你给我放假,我会自己去找他,就算把这个世界翻个面,也要找到他。”
对于山本武的突然暴怒,沢田纲吉理解,“你生病了,山本,你需要休息。”
山本武懊恼地抹了把脸,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病,我只是太想他了。”
“其实我没想到你们的关系真的这么要好,这样吧,如果你答应我好好休息,我可以告诉你我让狱寺君去调查的东西,”沢田纲吉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火车票,“不过是有附加条件的,怎么样?山本同学可以接受吗?”
后知后觉,山本武觉得自己被骗了,可能是里包恩先生教得好,也可能是阿纲真的成熟了很多,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答应了沢田纲吉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在休假期间他得上交彭格列戒指还有时雨金时,并且也上交了手机,为了防止他偷偷和部下联系,纲吉说他会更换雨守部门工作人员的全部号码。山本武划了划手机里空空如也的联系人,他能记起来的电话号码不多,老爹的打过去也没用,山本输入记忆中的电话号码,机器女声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而沢田纲吉告诉他的消息少得可怜,他让狱寺去查的东西叫作“十年火箭炮”。来自波维诺家族代代相传的武器,山本武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联系雷守蓝波,可他的手机里并不存在蓝波的联系方式,当然,沢田纲吉也没有给他亲自去找蓝波的机会,山本武答应后立刻被沢田纲吉打包送去了火车站。
“对了,为了防止山本同学半途逃跑,我给你准备的度假金都在目的地,旅途中也有配有麻醉枪的便衣保镖,所以不用当心安全问题。”
“关于新的岚守,这怎么可能呢,狱寺君离开前带走了彭格列戒指,我也无能为力,”沢田纲吉推他去检票口,“总之,旅途愉快,山本同学~”
山本武拖着行李箱,挥了挥手,小狮子终于长成大狮子了。
火车票上的目的地山本武不认识,上了火车放置好行李他拿出手机查询到是北欧的一个小城市,列车向前驶去,他不意外沢田纲吉为什么没有选择飞机等更快的交通方式,或许是为了他好,让他在旅途中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放松心情,纲吉的性格就是这样,总是为伙伴考虑很多。
十年火箭炮,山本找出小笔记本和圆珠笔,开始思考狱寺隼人可能为了它去哪些地方,对它最了解的应该是蓝波,十年火箭炮最开始是蓝波带来的。利用十年火箭炮可以将自己与十年后的自己交换,有一定的时间限制,难不成狱寺是去了十年后的世界?那也应该会有十年后的狱寺出现在当前的时间点,况且交换的时间怎么会有三年之久,看来狱寺是由于某种原因被困在了十年后。
得找个机会绕回去找蓝波才行,山本环视一圈车厢里的人,有几张面熟的脸,不过肯定被纲吉拜托了不要和他说话,山本武不想为难他们,便打消了问他们要雷守联系方式的念头。
车厢里的人昏昏欲睡,沢田纲吉给他换的新手机是干干净净,山本武尝试搜索十年火箭炮,果然互联网上不存在这东西,毕竟用途特殊,波维诺家族一定会维护它的隐私性。山本的思路又断了,火车在摇晃中前进,长途旅行的疲惫开始攻击身体的每个细胞,他最后写下狱寺隼人的名字,连圆珠笔头还没来得及收回,便沉沉的睡了。
武……
山本武……
棒球笨蛋……
“喂,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过了午餐时间,饥饿感传来,他记得纲吉准备的行李里好像塞了点食物,果然,山本拿出夹心面包,一手拿着,另一只手拿着笔,似乎还是想再回忆点什么,从自己脑海中找出什么线索。就刚刚的睡眠时间里,他又梦见了狱寺隼人,最近梦见他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就算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他也会听见有人在叫他。
“武——”
又来了,山本武挺直身皱着眉头环视一圈,负责监视他的人也警觉起来,随着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什么异样都没有。山本放松的那一刻,列车车身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桌上的圆珠笔被抖落在地,随后列车恢复正常,他俯身去捡笔。
医生说这是幻听,说明他的病情更严重了一步。幻听,耳鸣,不自主的回忆过去,失眠,易怒,都是神经衰弱的表现,沢田纲吉说得对,他病了,病得不轻。在十年前,与狱寺隼人相识的那天留下的病种,现在终于发作了。
“武——”
选择乘坐火车的人并不多,车厢里有人吃着薯片,有人带着耳机玩手机,有的人睡觉。吵闹的声音不大,所以山本武听得非常清楚,确实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手里啃了一半的面包被他收好放入背包。他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声音,于是他选择盯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不知道火车走到哪里,外面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天气晴朗,能看见很远的地方,天与地连接成一条线,像是天地间的尽头,但是地球是球形的,不存在尽头这个说法。像莫比乌斯环,永无止境。山本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无穷的符号,又在十年火箭炮的十年上画了个圈,如果时间有尽头,时间的尽头,这个说法他好像听过。
“武——”
山本武猛地抬头,这一次他听得非常清楚,不是虚无缥缈的轻微,是真真实实有人在耳边唤他的名字一般,可是身旁的座位是空的,放着他的背包。他突然看向窗外,列车飞速驶过,他还是看见了远处荒原里,长得有半人高茂盛的杂草里站着一位银白色头发的少年,他红色的卫衣在翠绿的草丛中异常显眼,绿色的眼眸盯着列车行驶的方向。
他的脸贴在车窗的玻璃上,几秒钟的时间过去,男孩早就看不见了,山本武的脑内没花一秒钟的时间思考就把车窗打开,行驶中呼啸的长风卷进车内,几个监视者吓了一跳,手里的麻醉枪正瞄准山本武,此时车身开始抖动,摇摆,铁轨和车轮之间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并迸发出火花,麻醉枪射偏,山本武往草地里纵身一跃,整个人翻了出去,在草地里滚动着,他一手护着头,一手去抓杂草来增加阻力让自己停下,结果他撞在了石头上,耳边传来剧烈的声响,他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脑子摔坏了还是列车出了事故,他只记得一直在叫他名字的声音属于狱寺隼人,而且是中学时代处于少年时期的狱寺隼人。
“记得来找我,在时间的尽头。”
是山本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话语,狱寺离开前给他留的话。
“喂,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喂!你眼珠子动了,再不醒我就要掐你了,”是男孩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沉,救命啊——”一声响破天际的救命声彻底叫醒了山本武,他半眯着眼,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后脑,再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没有血,他还以为自己的脑袋被砸穿了,脑外伤暂时没发现,内伤肯定是有的,他现在脑袋突突地疼,像有个小人拿着电钻在他脑袋里使劲钻。
天色渐晚,月亮正从天的一边缓缓爬上来,山本武躺在草地里,是下弦月。
“我是不是认识你啊?”迎着月色,男孩精致又熟悉的脸上带着轻微的疑惑,“你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吗?我们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山本武,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坐起来,伸出手。
“我叫狱寺隼人,”狱寺握住了他的手,“原来是这个名字。”
“怎么了吗?”
“没什么,比起这些……我们得先找一个休息的地方,这里荒山野岭,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野兽出没。”狱寺拨开身前的杂草,向前走,然后回头问他,“你想留在原地吗?”
他起身,草丛没过腰际,脑子里还是一团糟,他身上没有彭格列戒指,也没有时雨金时,万一遇上饥饿的野兽确实很难招架。环视周围,附近没有一处人家,独自在荒野生存是件难事。更重要的是他内心存疑,他不确定这个狱寺是不是十年前的他,因为他的手上并没有彭格列戒指。
可所有的疑点又指向他一人,山本武追上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