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9208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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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原型 王者荣耀 司空震 , 狄仁杰
标签 司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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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022-4-4 21:40
- 导读
- wland不稳定一直发不出去,抱歉
大家可以去lof给我评论哦!
【五】
现在摆在狄仁杰面前的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成功活到了大案即将告破的一天;坏消息是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崽,还是和自己关系不明不白的上司的的一夜情成果。当司空震把手放到他肚子上时,狄仁杰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虽说若没有这个孩子的话他怕是早死了,可在他肚子里的这毕竟是个孩子,一个和他们没什么区别的小生命,它就这么误打误撞地出现在了他身边,而他完全没有做好任何迎接它来到世界上的准备。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陛下也知道了?”司空震点头,又言辞温柔地暗示了他除了女帝,长安城里所有叫得上名的官员也都知道了。但司空震说得再怎么委婉也掩盖不了这件事的本质,他不满二十便未婚先孕弄出了孩子,他还偏偏在这个时间晕了过去……
清誉啊。狄仁杰眼前顿时一阵发黑,突然觉得活着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狄仁杰正喘不匀气,就感觉手被人轻轻地握到了手心里,坚不可摧的金属此时没有一分攻击性地搭在他的皮肤上,而对方低沉悠扬的声音也安抚着他的神经,让他过载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我说我们早有婚约,女帝陛下也赐了婚期,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司空震轻声说,看着狄仁杰惊讶的眼神对他微微笑了一笑,“时间仓促,我未与女帝陛下交代实情,见证人太多,婚礼只怕近日便要办了,具体的待这件事解决后从长计议。”
“怎么好耽误你……”狄仁杰低落地说,鼻子有些发酸。他对司空震既感激又歉疚,明明这件事归根结底和司空震没有任何关系,司空震完全是路过被他卷进来的,可司空震不仅救了他的命,如今为解他的燃眉之急还默默为他扛下了这么大的事,甚至把人生大事都拿出来当了筹码。
这份恩情太重,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而之前那些他放在心里的、隐隐约约珍而重之的好感在这些事面前显得格外格格不入:他既不愿把这份感动和歉意一并归纳成喜欢,也不愿让司空震觉得自己是那种为了所谓的报恩才和他亲近的人——这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狄仁杰说到一半便默默垂下了头,而司空震则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去,让他的脸埋在自己肩膀处。“我是这孩子的父亲,负责是理所当然,你不亏欠我什么。”司空震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手指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狄仁杰能闻到他身上鲜明却浅淡的信息素味道,似乎在诱惑着他放弃脑子里那些患得患失的分析,只是去用心地感受面前的这个人。“好了。不是还有要去做的事吗?我们走吧。”
女帝的旨意尚未正式下发,他们尚有时间做打算。来俊臣算计他们,他们便将计就计,司空震对外称狄仁杰病重闭门不出,狄仁杰则偷偷摸摸潜进了元芳家里,静待小芳找来元芳后与他商议后续计划。
“狄大人,您没事了吧!”元芳一进门便飞奔到了他旁边左看右看,脸上挂着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再也不提加班费的事了,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真诚,“还有,您和司空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您真的与他有婚约吗?”
“其实……”狄仁杰想把事情如实告诉自己的这位心腹,然而一想到司空震顶着压力在众人之中站出来的样子,解释的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变成了另一个版本,“……确实有这么回事。”
“啊!”狄仁杰痛快又突然地把这件事认了下来,元芳几乎要跳到桌子上,“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挺长时间了吧,” 狄仁杰信口胡诌道。他来的时候没和司空震对好口供,于是决定把时间延长那么一星半点,“……但也没有很长,也就最近几个月的事吧。”
“那岂不是还没到半年!”李元芳大震惊,“这么仓促就结婚,狄大人,您真的想好了吗?而且我拉扯已经懂事的弟弟妹妹就已经几乎挤不出时间了,您和司空大人都这么忙,以后孩子交给谁带啊?”
我怎么知道。狄仁杰在心里说。这些事他稍微想想就头痛得不行,好在现在打算这些事还太早——没准司空震说要跟他结婚只是纯纯看他可怜帮个忙呢,这人‘乐于助人’的事迹他又不是没见识过。于是狄仁杰把那些纷乱的都抛到脑后去,拍了拍李元芳的脑袋,“那都是小事,先说说逸春阁的案子要怎么办吧。”
这个案子本来难就难在追踪主谋身上,现在既然已知道了该跟踪谁,便离成功只剩最后一点距离。还好李元芳那日也跟着晕了过去,如今两人一起大大方方请假告病,一个去跟踪来俊臣的踪迹,一个在元芳家中把所有证据整理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地下工作搞得风生水起;而另一头,和狄仁杰提前打好了招呼的司空震则挡住了来试探的来俊臣。
“狄大人怎么会突然病重?”来俊臣仔细地观察着司空震脸上的表情,发现对方面上连一点客套的友善都没有,整个人看起来紧绷又沉重,全然就是一副疼爱妻子的丈夫的模样,“震去请了太医,得知怀英如今的身体极差,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雪上加霜,但若用猛药却会枯竭得更快,如今只能这样拖着,只待慢慢找办法。”
“狄大人吉人天相,定能不日痊愈的。”来俊臣心中狂喜,然而依然挤出几颗鳄鱼泪,违心地说着吉祥话,“在下与狄大人同僚多年,如今狄大人重病,可否让在下进去看一眼?”
“这是自然,只是怀英近两日大都昏睡着,现在衣衫单薄……”“司空大人不必担心,在下只是远远望一眼。”来俊臣补充道,而司空震也未再推辞,只是请他进了一间厢房。而果真如司空震描述得那样,狄仁杰在床上卧着,身体被被子包得严严实实,即使透过暖黄色的纱帘,来俊臣依然能看到他的面上唇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与死了一般,只有微微起伏的被子提示着这个人还能呼吸的事实。
来俊臣的心这才完全放进了肚子里。“那在下便不打扰了,司空大人也要保重身体,不要过度伤心才是啊。”
两人客套一会儿便道了别,来俊臣走得步履轻快,跟在来俊臣身后的密探则用飞镖飞进来一张纸条。司空震将字条展开,上面是狄仁杰清隽的字,上面不是计划或请求,竟是让他不要装得太过茶饭不思,晚饭还是要按时吃的。
司空震时常不知道狄仁杰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显然,他弄不清楚的事,来俊臣更是弄不清楚。来俊臣前脚刚带着一群不明实情的大理寺探员们去“捉”了他事先准备好的那些替死鬼,狄仁杰便带着李元芳和另一群探员把那群偷跑的真正下属抓了个正着。狄仁杰的令牌和李元芳的飞镖把他们逃走用的船凿了个通透,一群人带着逃跑时的值钱家当一齐泡在冰凉的湖里,人赃并获。
大理寺的人来得太快,等司空震得到消息赶到时,来俊臣已经被狄仁杰捆了个严严实实。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伪善嘴脸此时全被直白而狰狞的恨意取代,来俊臣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两个钦差压着跪在地上,抬头盯着司空震与狄仁杰的眼神像是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设计用机关人骗我……你们两人果真同样奸诈!我就该……”来俊臣骂道,然而不待他骂完,声音便被狄仁杰的高声怒斥压得微不可闻。“你害得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事到如今却只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依然毫无悔过之心!”狄仁杰手中的金色令牌直直指着他的脑袋,但最终还是没有挥下去,“世间自有公理正义,狡辩的话留到牢里说吧!带走!”
司空震的法盾一直圈在自己和狄仁杰的身边,然而已不会再有人再去下刺杀的命令了。“结束了吧。”司空震在他身边轻声问道。“结束了。”狄仁杰望着忙碌的探员出神,“所以你吃晚饭了吗?”
惊蛰已到,天气已开始慢慢地暖了起来,那几棵常年不枯的古树依旧挺拔地生长在长安城里,而更多普通的树与花也开始生了新芽。街边商户招徕顾客的灯笼,看热闹的过路人手提的小灯,点点灯火如同星河环绕在他们周围,照出了长安城今夜的繁华与安宁。
……好像现在可以开始想想结婚的事了。狄仁杰想。
【六】
等着和人秋后算账的不仅是狄仁杰,还有女帝与司空震。来俊臣等奸人被判处斩立决,而在人头落地的大快人心之时,司空大人则在机关师选拔的百忙之中带着女帝新鲜的谕旨亲临现场,把火热的现场气氛又推向了另一个高潮:大理寺卿狄仁杰,执行公务期间不注意休息,乱跑乱跳,大动肝火,数罪并罚,判处在家休息五天,非急召不得出现在工作场合。
“带走。”司空震板着脸说,上官婉儿从他身后走出来给狄仁杰看了圣旨上女帝的玺印,而李元芳也不知什么时候叛变成了司空大人的小狗腿子,嘿嘿一笑便和上官婉儿一左一右把狄仁杰夹到了中间。
“长安城里没有这样的律法!”狄仁杰抗议,“而且虽然主犯问斩,但案子还没完全查完呢!”
“狄大人,案子是永远查不完的。”李元芳现身说法主动拆台,“而且今天是旬休啊,法定假,加上今天也只休了四天而已。”
“你也要相信你的同事们的工作能力。”上官婉儿拍拍他的肩膀,“趁机多锻炼锻炼他们不是很好吗?”
“大家都希望你能保重身体。”司空震走近两步,望着他的眼神沉静又温和,“你的身体状态你不是不清楚,再继续工作就是竭泽而渔,你是想休这几天,还是想休几十年?”
三人说得都有道理,道理他也都懂,但他就是习惯性操心。狄仁杰叹了口气,任李元芳和婉儿把自己带离了斩首现场,他下意识回头去看司空震,发现司空震竟对他挥了挥手,虽然只是抬起小臂的幅度而已,但那个画面看起来也足够反常识了。
狄仁杰的眼睛像黏在司空震身上一样,直到实在看不到才舍得把头回了回来。“我一回来就有无数个人跟我说你与司空大人的事,刚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看,感情真好啊。”婉儿把狄仁杰的肩膀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轻声揶揄道,“知道现在长安城里卖得最火的话本子里写的都是谁吗?”
“现在知道了。”狄仁杰叹了口气,“休假就休假,还特意去找陛下下道圣旨给我,我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当然是有大事啊。”上官婉儿看傻子一样看他,“你不会以为过两天结婚只要人去就可以吧?”“但不是商量好一切从简了吗?”她鄙视的眼神太过赤裸裸,狄仁杰急忙反驳,“那不就是过去拜个堂的事吗?”
“怎么可能!只是省了成亲当日的周折罢了,你未婚先孕本来闲话就多,陛下和司空大人怎么可能再舍得给你草草办了。”上官婉儿看着狄仁杰那只不谈工作就变呆瓜的脑袋就恨铁不成钢,“……你家中没有长辈,给你准备嫁妆之类的事就交给了陛下,这事你知不知道?”
现在又知道了。但狄大人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显然要比话本子小得多,瞪大眼睛迅速转身就要往回走,上官婉儿把他拉回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劝道不要着急去——至少别让陛下和司空大人知道是自己说的。
“可这不是胡闹么!”狄仁杰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我非亲王,怎能劳动陛下?” “司空大人下的聘礼价值三万两黄金,你有这么多钱吗?还是打算等收了聘礼之后原封不动还回去?”上官婉儿盯着狄仁杰凉凉一笑,狄仁杰下意识想说自己不值这么多,又想到这不是什么好话,又闭嘴了;而上官婉儿见他不说话急忙趁热打铁,“这对陛下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儿。你与陛下幼时相识,后来又助她在长安城称帝,这么多年来除了君臣之礼,她对你也有姐弟之情,如今她想让你嫁得风光点,你说你拦着她干什么。”
狄仁杰迟疑了一下,还想转身,结果又被婉儿拖回来了一次。“好了,怪不得他们一个字都不告诉你,你较起真来还真是要人命。我就跟你直说了吧:聘礼嫁妆一去一回原封不动,能换你个贵重身份,换她一个体恤功臣的好名声,她现在又和司空大人结了亲家,亏不了她。”
“……这也太麻烦了。”狄仁杰沉默了一路,回家之后才算终于做好了女帝当自己娘家的心理准备,“所以说啊,他们把这件事包办了,你就在这两天好好休息,到时候留给你那点流程你不要搞砸就是了。”
他们的婚期刚好定在他休假的最后一天,按照长安的民俗规矩,新人结婚三天前不能见面,也就是说,狄仁杰这整个假期都见不到司空震的人了。他不能上班,朋友们却都要工作,他一个人在家里睡了一个长觉之后就开始闷得慌,反而影响心情。
“要不给您报个旅游团?”长安包打听李元芳提议,没过几秒便得到狄仁杰的摇头,“这几天的时间走不远,若在长安内逛的话,这整个长安城哪里我没去过?”
“……那就只能去逛街了。”元芳的耳朵耷拉下来,看到狄仁杰若有所思的表情后又兴奋起来,“对啊狄大人,您可以去逛街啊!您可以买点生活用品,遇到卖得火的书可以买回家去看,而且集市上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就当采风了!”
李元芳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是格外有道理,第二天一早狄仁杰收拾收拾就去了集市。他自十四岁担任治安官便开始上早八的班,从未去过这样的早市,如今一看,吃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人群熙熙攘攘,竟比商业街还热闹。
狄仁杰去最近的小摊上买了只糖酥饼悠闲地啃着,没走多久便听到了数声“狄大人”。不知是谁先认出了狄仁杰,这惊呼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狄仁杰旁边就自然而然地隔出了一道空气墙,像一滴油滴进了一杯水里。大家像盯着保护动物一样盯着这位鼎鼎大名的治安官,相熟的人窃窃私语狄仁杰的来意,胆子大的商家给狄仁杰送自家卖的东西打广告,小偷则把刚摸来的荷包还了回去,扭头便逃之夭夭。
“不查案,我来逛个街。”狄仁杰婉拒掉好心商家的赠物,而后讪笑道。他快步走进了人群里,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都会或多或少引来一些侧目,始终也没办法摆脱人群焦点的身份。他被盯得尴尬极了,而若说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大家都绕着他走,他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磕着碰着。
狄仁杰本就没有同行人,又被这一出弄得意兴阑珊,正想着要不要走,刚巧看见有个书摊开得挺大,顿时又提起了些兴致。这家店大有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意思在,店主是个长得颇为仙风道骨的老头,坐在前台只管结账不管店,狄仁杰钻进店里的时候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正合狄仁杰此时的意思。
狄仁杰看着那些书花花绿绿的封皮,发现里边一本正经书都没有,全是各式各样的杂书和报纸,从八卦秘闻到生活小窍门无所不包,无论薄厚通通只卖十文一本,而最好玩的是这店里还单有一个标着“销售月冠”的畅销书小架子,狄仁杰走近看看,上边摆着的除了一些菜谱和话本子,竟还有几本李白的最新诗集。别的书的试阅本只有一本,李白诗集的试阅本却有两本,而且都已经被翻出了毛边,看起来大受欢迎,只是不知道出这本书的时候有没有给这潇洒肆意的家伙稿酬了。
这本试阅诗集格外脏,狄仁杰的阅读兴趣被狠狠打击了,于是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它旁边看起来干净一些的畅销话本子,发现那些封皮大都只是一张朴素的蓝纸,上边也没标具体的内容,只用几个大字写了个标题——《长安探访录》。这名字引起了狄仁杰的兴趣,他翻开一本试阅书看了看,本想看看是不是什么推理小说,没想到这一瞥的时间竟从书里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惊得一下子把书合了起来。
书发出啪哒的一声,狄仁杰连忙小心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后才松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上官婉儿与他说的话,又试探着把书捡进了手里,没想到这次他粗粗一浏览,竟真看到了婉儿口中的东西——这本书压根不是什么推理小说,而是一本纯属杜撰的他的情史。书中的大理寺卿狄仁杰工作时铁面无私,感情上也冷酷无情,即使是司空大人也被他若即若离的冷淡态度玩弄于股掌之间,一约他他便说要工作,两人错过又错过,在情场中虐身虐心,欲罢不能。
我哪是这个样子,谁说都是司空震单相思,我也会想他的好吧。狄仁杰在心中回驳道,他本想把这本书放回去后就走人,然而想了想,又觉得这本书可以当做反面教材仔细研究一下,反而把一本未开封的新书拿到了手里。狄仁杰本想在这儿多看看畅销书里的话本子都写的是什么,然而他在店门口站着许多人都不敢进店来,他不愿耽误店主生意,便把所有话本子都拣了个遍,最后把一本李白的诗集欲盖弥彰地盖在了最上头,起身结账去了。
狄仁杰提着一沓书正要回家,然而或许是被话本子提醒了,他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就动了心思走到了另一条街上去。从前他与司空震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也没觉得有问题,可如今只是两天未见,心里便塞了许多排解不掉的想念,好像他自己从前独身的日子都是白过的一般。
启蛰仪式后虞衡司便要开始新一年的机关师大考了,司空震肯定会在场……虽然不能见面,那我远远过去绕绕总可以吧!狄仁杰这样想着,板起脸走到了虞衡司的附近,腰杆挺得正大光明,步伐有些鬼鬼祟祟。他离那个高楼上的身影越来越近,正在思考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时候再凑近一点,右边的肩膀便被人戳了一戳。狄仁杰回头,却没看到人,而左边的肩膀也在这时被戳了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这下他不必回头都知道是谁了。“你不是刚走么?又来长安给我们添什么乱?”狄仁杰背对着他开口,而对方则在他身后发出几声豪爽的大笑来。“你这人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我们怎么也算朋友来着。”李白也不恼,接着与他攀谈。“你不是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么,今天怎么翘班来这儿看热闹了?”
狄仁杰的眼睛仍然使劲往高台上面瞄,嘴里只淡淡回他说休假,谁料这家伙反而越挫越勇,“休假啊,那太好了,看你好像也没处去,不如给我当个导游,我按市面价格十倍付导游费。”
钱无所谓,不过李白这时候这个提议倒是勾起了狄仁杰的兴趣。骨醉这毒是传说之毒,他中得也神不知鬼不觉,来俊臣做了这么多恶事,唯有这一件事他未拿到证据,而无论他如何审问,来俊臣也一字不招。狄仁杰正愁去哪开始打听,如今就有个见识广的人撞了上来,倒是方便了他不必亲自去苗疆之地走一趟。
而且李白这个人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他这些年云游四方听说的各路故事多,做个玩伴也算有趣。狄仁杰这样打算,嘴上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谁知反而把这家伙吓了一跳。
“怎么?要拖欠工资?”狄仁杰似笑非笑地斜过头瞥他一眼。“这倒不是。主要是看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感觉你在算计我。”李白摸着下巴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逗得狄仁杰勾了勾嘴角。
“你又没违法犯罪,我算计你干什么。”狄仁杰说,“不过我确实有重要的事要向你打听。这里人多耳杂,等人少些再和你讲。”
“这有什么不好讲的啊,”听说有八卦可听,李白眼睛亮了一亮,“你这么对我说了就该知道我要好奇,你小声点,咱俩就在这儿说了呗。”然而无论他怎么磨,狄仁杰都如钢板一块死不松口,最多只是说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找个时间一定与你说清。
李白打听了半天没打听出半个字,只好与他换个话题。他的眼睛绕着狄仁杰周身打量了一圈,在他手上提着的一沓书停了下来。“哟!这不是我的诗集么!还买了这么多!你是我的粉丝啊?你早说啊,我请你喝酒。”李白这么说着,反而自己拔开塞子,把酒葫芦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就面上的一本是你的,店家买六送一,求着我带走回家糊墙,你想要送你。”李白满嘴跑火车,狄仁杰也和他信口胡诌,只是说得面无表情,像大考现场里还未装机关核的半成品机关人。然而与李白聊这个话题他必定占不了便宜,李白微微点点头便继续问了下去。“那剩下的都是什么?”李白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边说边伸手要抢来看看,眼见着狄仁杰刚才还十分高冷的脸上腾地窜起了一片红。
狄仁杰一下便把手背了过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往高台上的司空震上飞去。这里边可是那些他做主角的不着边际的话本子!话本子本身没什么,他看话本子也没什么,但他手里的话本子的主角是自己,另一个主角偏偏还是司空震,这要是让李白知道,他的面子还往哪放!
或许是羞耻让狄大人爆发出了一些身体潜能,两人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抓一躲,李白竟抢了好几把都没抢来。“……反正不能让你看。”狄仁杰义正辞严地拒绝,李白本也就是想给他添个堵,如今看他态度丝毫不松软,也便不再为难他了,只说到时候要罚他酒。他这话本也是个场面话,没有真要灌人的意思,然而今天狄仁杰好像跟吃了枪药似的拼命扫他的兴,他问什么都是不行不许,比之前看起来还要没意思。
“我不能喝酒。”狄仁杰拒绝。“这次又是为什么不行?”李白面色不悦地皱眉,狄仁杰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少见的狡黠笑容,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
“因为现在我肚子里有个崽子。”狄仁杰说,眼见着李白脸上出现了见了鬼的表情,轻功精妙的十七岁剑仙因他这句话顿时倒退两步,耳朵上也跟着红了一片。
“如何?”狄仁杰歪头盯着他,心中洋溢着大仇得报的得意。
“你牛。”李白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言简意赅地说。
【七】
为了将机关师考试的场景尽收眼底,司空震站在了虞衡司视野最广的地方,于是几乎是在狄仁杰的身影出现的第一刻,司空震就一眼看到了他。他略带微笑地看着狄仁杰左顾右盼的样子,觉得充足的休息对狄仁杰来说确实有用,狄仁杰的脸色看上去比起前几日要好上不少,脸颊添了血色,看上去暖融融的,终于不再是纸一样惨白的样子了。
他还在思考狄仁杰额前的那绺蓝绿色的头发是不是长了一些,就见到狄仁杰突然抬起了头,将目光的方向锁定在了高台上,似乎要在这几乎不可能的距离中与他对视。司空震的心跳为这简单的一眼停了一拍,他很难不去想狄仁杰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得直白一点,是不是为了他。他心中想念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可他心中的想念却依旧没有减少半分,即使他尽力去把眼睛盯向别人,他的余光却总是提示着狄仁杰的位置,像是一个视野里可以有两个焦点一般。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狄仁杰身后钻来钻去的李白。两人似乎为什么事打闹了起来,李白要去抢狄仁杰手里的书,狄仁杰则背过身去把书挡起来,动作简单又幼稚,像两只小猫绕着尾巴转圈。
……可素来稳重的狄仁杰看起来却喜欢得很。司空震紧紧盯着狄仁杰的脸,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酸涩与怒火。他从未见过狄仁杰脸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狄仁杰的笑容总是浅淡的,只是微微勾一勾唇角,带着点温柔的矜持,可此时此刻狄仁杰脸上的笑容却堪称明媚。这个笑一直刻在他的脑子里,直到两人的身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野,他似乎依然能看到阳光撒在那双眸子里的碎金流光。
这些天司空震与女帝谈了许多有关成亲的事宜,他与女帝都倾向于把这场典礼办得规矩些,也心照不宣地决定不要把这些事告诉那个满脑子里塞满了工作的家伙,可他依旧时常会担忧这场典礼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司空震早已习惯了滴水不漏的筹谋,对于这场盛大的典礼他也自然有无比冠冕堂皇的借口,狄仁杰问起来他大可以说是为了以假乱真,然而他心里知道,这并非出自同舟共济的伙伴之间的关怀,而是出自一些有关情爱的私心。当媒人确定婚期、将他们的生辰八字旁批上一个吉字时,司空震的心中竟真实划过了欣喜和慌乱——这场典礼是假的,可他是真的想要与狄仁杰共度余生。
换做平时,他大可以耐心地等待确定心意与告白的时机,然而事发突然,如今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他只能尽力去尝试,试图温水煮青蛙式地让狄仁杰习惯与他之间的亲近,可这件事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反而会将狄仁杰推开。说来可笑,即使是对于狄仁杰此时此刻严峻的病情,他都抱有绝对的信心,可他唯独无法宽解这种焦虑,这不是靠努力就可以有结果的事,对于狄仁杰的心意他毫无办法,只能祈愿。
对于司空震的纠结狄仁杰自然一无所知,此时此刻他只是突然有些后悔拿孩子的事吓唬李白,因为这家伙坚称怀孕的时候不能喝茶,把他杯子里的茶换成了热水。
李白是聪明人,不需要他费什么口舌便把事情的大概解释得清清楚楚;然而这毒实在冷门,李白思前想后也没什么线索,只说游历的时候认识几个厉害的巫医,具体的可以等他过去帮他打听打听。“看你这身体也不指望你自己找了,你老老实实在长安等我消息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依然要做好亲自走一趟的准备。”李白这样说,“这几个老大夫年纪都大了,又都是半隐居状态,想请他们来长安恐怕不现实。”
“寻医问药,这是自然。”狄仁杰点点头,眼神中写满感谢,“实在是辛苦你了,来日若有危困,我必定报答。”
李白闻言反而笑了笑,大手一挥,“我去哪玩都一样的,都是小事。……不过你这病不是小事,能挺多长时间?”
“不好说。”狄仁杰叹口气,“整个长安城只见过我一个这样的病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会好转还是会被拖垮,只能每日都找人来检查一下。”
“……夜长梦多,我还是现在就走吧。”狄仁杰这话实在瘆得慌,李白不由得撇了撇嘴,把酒葫芦握在手里就打算走。狄仁杰刚想说没事不急,然而还未等开口就见李白想起什么一样又坐了下来,还把小二叫了过来,点了一坛酒楼里最贵的酒。小二把酒的封泥启开,李白提起酒坛豪饮了一大口,酒香顿时冲满了整个酒楼,几乎所有食客都向酒香的方向投来目光,而李白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掌结结实实地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
“他买单。”李白说。
青莲剑仙最后也没成功在长安落上脚,他风一样来了又走了,说好的十倍导游费变成了狄仁杰倒贴三两银子的酒钱,最后还是剩了狄仁杰一个人在长安做一朵宅家的蘑菇。好在这种无聊并没有困扰他很久,刚过了一天多些,上官婉儿就带着几个喜娘过来敲了门。“因为一大早就要迎亲,所以要早起做准备,而且要稍微——是稍微——化一点妆。”上官婉儿让出一个身位,把为首的嬷嬷露出来,后边有关流程的话则轮到了嬷嬷说。礼节繁琐,狄仁杰听得十二分聚精会神,等嬷嬷们讲完后又主动提出复述了一遍,两拨人这才放些心来。
“陛下的意思是按亲王出嫁之礼预备,于是您与司空大人的婚服便都用了红色,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会过来帮您做准备,希望狄大人不要晚起,不要误了时辰。”为首的喜娘最后这样说,她没直说什么,但凭借多年的审讯经验,狄仁杰迅速通过她的眼神掌握了她的真实意思:你的房子好小,我们住不下,只能明早再来。
狄仁杰尴尬笑笑,把礼服收下便辞别了几人。这套房是他刚做治安官的时候女帝陛下赏的,他想着三室两厅也算够住,后来嫌麻烦也没再搬,没想到如今竟撑不起这场典礼的排场,看来这政要结婚实在是卷。他临睡前把礼服搁在枕边不远的位置,然而没等他闭眼多一会儿便又觉得不检查检查不放心,顿时又翻身去点了蜡烛,把那个沉甸甸的礼服盒子打了开来。他结婚结得仓促,然而不知是不是用什么旧礼服改了身量,那身衣服虽没铺张地缀满金玉珠宝,却精致得令他咋舌,丝毫不像这十余日里匆匆赶制出来的,他若是围观群众,定然相信自己与司空震是真的因故推迟了婚期。
那司空震的礼服又是什么样呢?狄仁杰边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边想。他从未见过司空震穿这种鲜艳打眼的颜色,或者说,他甚至很少见司空震穿上那身银黑色将军服以外的什么衣服,即使是前些日子启蛰仪式上穿的启蛰服也是灰黑色调,只有胸前深蓝色的闪电纹样显出了一些春意。狄仁杰不由得期待起明日司空震与他相似的红金色的喜服,他本打算今晚早睡,然而他越想睡,脑子里反而越胡思乱想地睡不着,睁眼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才迷迷糊糊地有了些睡意。
狄仁杰半梦半醒地眯着眼,门外传来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和婉儿的叫门声,顿时把他那点睡意赶了个一干二净,他也不顾惊讶怎么来得这么早,便雀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而事实证明,喜娘们在操办婚礼方面比他熟得多,天还未擦亮时他就开始准备,然而等司空震挑起他的盖头,他看到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下来,等对拜完成后估计刚好到傍晚天黑,他竟一整天都没见到太阳,实在是奇妙。
长安婚俗除了蒙盖头还要举遮面的扇子,按理说要待新郎吟过却扇诗、新娘满意后才能放下来。这把扇子虽不重,可狄仁杰已举了快一个时辰,胳膊酸得都要掉下来了,如今就是司空震咳嗽一声他也能当是诗;然而司空震却认认真真念了一首清平调,赢了个满堂彩。
这不是李白的诗吗?还是他前两天买的那本最新诗集里的。那本书他本都没打算买,司空震对这东西倒是感兴趣?狄仁杰不由得有些好奇,不过当他把扇子落下时,他的思绪被司空震的一身绛红色虎纹的婚服占据了个彻彻底底。司空震的瞳色和发色都是浅浅的青色,按喜娘忽悠他抹口脂和胭脂时的说法,这样的浅淡颜色配上红色该显得不好看才对,可狄仁杰却觉得配上司空震穿上这身婚服毫不突兀,反而多了几分贵气。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裸,司空震的目光从他涂了口脂的唇上一扫而过,随即盯上他的眼睛,对他微微笑了一笑,让他平白觉得空气都热了几分。司仪剖开一只巴掌大的葫芦,在里边乘上代酒的水,待两人饮尽,这才终于可以往洞房里走了。
他搭着司空震的胳膊与他一起往房内走,然而等他坐上床边,司空震却把门阖了起来。“你不去陪客人?”狄仁杰抬眼看着他问,司空震则慢慢地眨了眨眼,意思是不必去。这一天里拘束得久了,此时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不由得都坐在床上松了口气。两人许久未见,狄仁杰有不少话想说,然而话到嘴边又觉得都是些能心照不宣的小事,于是只是跟在他旁边静静坐着,想了想,才又说了个现在比较要紧的话题。
“现在还剩一个结发的流程,”狄仁杰往司空震的方向略挪了一些,目光则有些期待地落在桌子上垫着红纸的剪刀上,“但我们的头发都短,可能不大好系。”
“你想系吗?”司空震望向他,见他未第一时间说话又补充道,“……我们是假结婚,流程不必走完,你若不想也可以不系。”
“……也是。”狄仁杰讷讷地说。两人都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话题,房间又重回寂静,然而此时的寂静却不如刚才那样安逸舒适,而像是带着冷风一样无孔不入地包围着他们。安静下来的人总是容易想些杂七杂八的事,司空震的脑子里此时全是前些日子看到的画面,他尽力想抵抗心中那份焦虑和不悦,可他看着床边那对明亮的花烛,又觉得有些事情就该在今日问出个方向。
狄仁杰低着头瞄着鞋尖,心想做人果真要脸皮厚一点,他若刚刚答应了司空震的话,兴许也不用再听这扎心的后半句了;不过他又仔细想想,觉得若司空震真没看上他,他强求也无用,倒不如此时此刻顺其自然算了。
“你喜欢李白?”狄仁杰正在心里左右互搏,司空震的话便如同雷电穿透云层一样,穿透这尴尬的空气到达了他的耳边,让他多多少少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什么?”狄仁杰完全不懂司空震从哪得来的这么个又偏又怪的结论,于是他第一反应只是抬头看向司空震,试图用眼神表达此时此刻震惊又疑惑的心情。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不是喜欢他?”司空震说这话的时候把目光挪了开来,脸色也不算好看,可狄仁杰的心中却被猛地擦亮了一大片。这些天里那些幽微的小怀疑和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狄仁杰微抿抿嘴,朝他的方向坐近了不少,眼角也眯了眯,“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办?”
把整件事和他说清,尘埃落定后与你和离。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可这一刻司空震的嗓子却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样,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他与狄仁杰谈这件事本来是打算快刀斩乱麻,可潇洒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真到了这不可挽回的一刻,他竟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
“……睡吧。”司空震答非所问地轻声说。这实在是落魄,他站起身打算快步走出去,然而他的腰却被人从身后环住了。狄仁杰环住他的力度不大,他再走一步便会把它挣开,然而他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只是低头去看狄仁杰落在金红色袖口外的腕子和手,沉重的心跳重又随着这一抹白皙复苏。这段时间被拉得很长,空气是那么安静,他想听狄仁杰的声音,又怕他说出的是什么道歉的话来,像是在经历一场度日如年的漫长审判。
“我是说如果。”狄仁杰慢吞吞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很轻,司空震却感到他的胳膊似乎圈得紧了些。司空震看见那双纤细的手的拇指轻轻搓了搓食指的边缘,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奇妙的预感,而狄仁杰轻快的下一句话也在此时传进他布满自己心跳声的耳朵里。
“我喜欢的人不是他。”狄仁杰闭上眼,把已经通红一片的脸贴上他的背,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