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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他们的第一次亲吻，那一小段记忆就这样在他们拥抱着亲吻彼此的时候忽然闯进了他的脑海中。



那并不是一次完美的亲吻。



彼时的情形如投影一般映在他的脑海中——他们在舞台上，罗斯按住他的头，探起身将一个潦草而敷衍的亲吻印在他的嘴唇上。猝不及防之下，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睁大了那双满含惊诧的棕绿色眼睛，手足无措地不知应该如何摆脱当下的窘境。



从那个瞬间起，观众席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唏嘘声，这全凭在场的人们的反射弧、肺活量和接受能力来决定这些声音响起的时机、时长和发出声音的大小。



雅各布确信那一次突发的意外情况会让剧团的伙伴们看他和罗斯的眼光都变得揶揄和意味深长，并且他们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马克斯韦尔·罗斯先生的不按常理出牌和难以把控盖上层层叠叠的印章。



但这无所谓。



现在他们站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顶上，他穿着有点滑稽的飞鼠服，过于宽大的蝠翼部分几乎将被他拥抱着的罗斯整个笼罩住；罗斯的脚下则踩着滑雪板，他的手杖被随意地丢在地上，而本应拿着手杖的双手却捧着雅各布的脸颊和下巴。



和周遭的冰凉的空气截然不同的温度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湿热的物体轻轻舔吻他的唇线，就像陷阱总是被藏在鲜花和嫩绿的草叶下，猎人总是以轻缓的力度接近猎物。



等到他摆脱羞赧和懊恼的两难之境，下意识地张开嘴时，扣住他下巴的手毫不留情地加重了力道，迫使他保持这个姿势——尽管他们早已心意相通，并不需要如此横冲直撞的方式。



说回来，雅各布或许并不讨厌这种强势得近乎无礼的冲撞式亲密，他忆及那一次意料之外的亲吻，尽管众目睽睽，罗斯的狡猾的舌头仍然迅速地在他的口腔中扫荡一圈，继而暧昧地舔了舔他那颗稍显尖锐的虎牙，才终于愿意按照剧本所写的那样垂下头去，微微眯起的眼睛从缝隙中流露出兴味盎然的光芒。



只有正对着他的雅各布看见了他的神情，以及那道模糊又暧昧的目光。



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刻板地演完了后半场，所幸年轻的男孩动作够灵动，记忆和潜意识交替着操纵他做出任何失误的动作来，尽管他的嘴唇还留有热辣辣的幻觉——是幻觉，他这样催眠自己，连同罗斯看他的目光——仿佛等到戏剧终幕时会将他按在墙上、地上或者任意能够让他用自己的双臂就将雅各布禁锢住的地方亲吻的目光。



太阳穴过于激烈地鼓噪着，血管仿佛被收紧一般，在聚光灯下，他开始感到缺氧和窒息，隐秘的欲望逆着血液流向下半身，幸好在舞台下有一万双眼睛盯着他，这样他才不至于当众做出什么足以登上第二天新闻版面的行为来。



啊——哈。



雅各布·弗莱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万众瞩目且出人意料，他从来都是制造麻烦的那个人，看着陷入他所带来的麻烦的人们焦头烂额从来都是他的恶趣味之一，而直到那次状况百出的舞台演出，唯一一次被这等棘手又好笑的麻烦纠缠上的感觉，那同样出乎意料地令他感到兴奋和喜悦。



在终幕的灯光暗下后，雅各布花了点时间意识到搁在他的腰上的异物是一只别人的手，手指和裸露的皮肤接触的部分有皮质手套的触感，它们灵活而富于规律地轻抚他的腰窝，像演奏钢琴一样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烧灼的热度，在被皮带绷紧的裤腰往上的水平方向暧昧地滑动，直到触及他侧腰的位置。



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身子，于是那双手在短暂的停顿后轻佻地沿着他的腰线流连，凭借着幕布徐徐放下的阴影，罗斯从雅各布的身侧绕到他的背后，那双不安分的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亲爱的。”他的语气透露出一股近乎怜悯的玩味来，雅各布看不清他的目光与神情，只能凭借那高高低低的、如同演唱歌剧或者朗诵诗歌一般的嗓音揣测对方的心意。



“现在你还有余地做出选择。”



他就这么定定地站在那儿，任由罗斯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脊背贴着一个炽热且宽厚的胸膛，并且能够感受到埋在皮肉下有力跳动着的心脏。雅各布单手按住自己的胸腔——心脏的位置，他意识到他们的心跳声近乎于同步。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有趣，他顺服地向后靠去，卸掉自身的力气，偏过头去亲吻罗斯打理整齐的下颌。



下一秒，罗斯攥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像跳华尔兹时旋转的舞步那样将他掼进了亟待搬运的道具堆当中。



罗斯的膝盖抵在他的双腿之间，并且有意无意地蹭动那个糟糕的部位，尽管他有心推拒，却在漫长到窒息的亲吻当中失了神，丢掉了自己的力气，任由对方游刃有余地完成了一个堪称教科书般的长吻。



就像他们现在。



那个吻或许不比他们站在阿尔卑斯山顶的皑皑白雪间的这次亲吻更加漫长，但雅各布早已在可能会发生在任何地方的来自罗斯的亲吻当中习惯了这一亲密行为，他显现出比那时的青涩更加优秀的适应力来。



从黏黏糊糊的早安吻开始，他最初会抱怨他们都还没有洗漱，但彼此都绝非对这等小事过于执着之人，久而久之，一个亲昵并且不算漫长的晨间亲吻被保留了下来。



而后他们会在对方准备早餐时凑过去交换一个轻缓的吻，短暂的一触即分，不至于让锅里的煎蛋或者培根发出焦糊的气味，然后无所事事的那个会坐在餐桌的一侧等待喂食。



在出门前，他们亲吻彼此，顺着鼻梁，到鼻尖，然后舔吻上唇，罗斯会习惯性地在他的下嘴唇轻咬一口，就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这个比喻叫他的脸颊上又涌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他还是太过年轻，未能把自己的脸皮锻炼得刀枪不入。



罗斯也显而易见地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他停下亲吻，放男孩儿去大口地喘息，发出些叫人心痒的气音来，自己则好整以暇地抱住双臂，并且迅速平复了呼吸。



“我以为你会有些进步，my dear.”他把脑袋凑到雅各布的脸颊边上，呼出的热气喷在雅各布被阿尔卑斯寒冷山风吹得通红的耳根上，那里很快被染上了更加深重的颜色，难以辨认出究竟是哪种原因才会导致如此情景。



“难道我没有？”



雅各布下意识直起腰身，他用手背抹了抹嘴，扬起半边眉毛来，他嘴硬地叫嚣着，从喉咙中发出怪腔怪调，不可置信的声音夸张得像是随时会飞到天上。



罗斯大笑起来，很多时候雅各布都不太明白他因何发笑，但总归这是一种快活的意味，他并不讨厌罗斯突如其来的笑声，甚至乐于见到和听到这种神态与声音。



他们并肩站在山顶，目睹日光向西挪动，小半追在远山圆弧状的山顶下，灿金色的日光落在彼此的发梢上，如火的夕光落进两双眼中，它们又不约而同地转过来相对注视着另一人的双眼。



“天很晚了。”罗斯打量着山下的营地。



雅各布眯起眼睛，他张开手臂，感受到山顶呼啸的风想要将他推动起来的力度，在近乎耍赖地提前助跑时，他下意识接上了罗斯的后半句话，附赠了一个用两根手指抛出的飞吻。



“要赌赌看我们谁先抵达吗？”



风声将一个难以触及的吻送至马克斯韦尔·罗斯先生的面颊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