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993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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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常规
原型 《阴阳师》手游 巫蛊师,蝴蝶精
标签 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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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22 02:22
平安京结界被破,妖气冲天,万鬼横行,生灵涂炭。
巫蛊师就是在这个时候捡到蝴蝶精的。
「01」
巫蛊师觊觎蝴蝶精很久了。
蝴蝶精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气质,让他总忍不住想亲近她,就像亲近他最喜欢的虫子一样。
虽然她和它们截然不同。
她——小小的一只,走路的时候摇着铃鼓,晃着翅膀,缤纷的鳞粉和悦耳的音声环绕在她身旁,就连杏原最厉害的歌伎也为之逊色。
明明是这样一个翩然灵动的精怪,抱在怀里的时候却只有小小一团,满身的血污,翅膀无力地垂下来,脸色苍白得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每只虫子临死前都跟现在的她一个样子,巫蛊师对此十分熟悉。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对死亡冷眼旁观,而是把她抱回了自己的巢穴,好好地养着。
你看,你平时那般耀眼,快死的时候和我,和普通虫子也没什么不同。他仔细地擦拭掉她脸上的血污,心里没来由多出几分窃喜来——
她和他是同类。
「02」
蝴蝶精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山洞里,身下铺着柔软的草席,空气里弥漫着清苦的味道。
这是哪里呢?她想坐起来,身上的伤口却连皮带骨扯着疼,只好又躺了回去。
对了,平安京的封印被破坏,许多妖怪发了狂,在城内开始屠杀,她和食梦貘被凭空出现的巨大沟壑隔开,被迫卷入了人与妖的混战之中,接着她就失去了意识。
从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当时应该伤得不轻……不知道现在平安京怎么样了,食梦貘还安全吗?她开始害怕起来。
“你……你醒了?”
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蝴蝶精被吓了一跳,身上扯着皮肉又是一阵疼。
她小心地扭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正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手边是一个木框纸壁的灯笼。
是之前没见过的人呢,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呢?
“那个,我是蝴蝶精,是你救了我吗?真的很谢谢你。”
蝴蝶精偏头看着他,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脸被疼得惨白,眼里蓄着泪,还坚持着和他道谢,看上去又乖又可怜。
戴面具的男人沉默着,好像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跟他说话,视线却像融化的蜂胶一样滚烫着黏在她身上。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地开口。
男人像是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一下子站起来,那个提灯原地晃了一下,从里面惊飞出一大片斑斓的带着鳞粉的翅膀。
“没什么……没什么,你伤得很重,还需要好好调养,在这期间就一直留在这里吧。”
蝴蝶精冲他一笑,一点也没害怕他奇怪的面具和反常的举止,“好像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呢,那么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啦。”
还好自己遇到了好人,等伤好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她这样想着。
“还没自我介绍,老朽是巫蛊师,这个石室是老朽的巢穴,里面养着很多我心爱的……不,是养着很多虫,”巫蛊师有些慌乱,好像还不习惯和她说话,“你不要怕它们,它们都是很听话的,不会伤害你……”
她静静地听他说完,柔柔地开口,“好的,巫蛊师先生,不用担心,我并不怕虫子。”
虫子有什么好怕的呢?虫子和她一样,都是普普通通活着的生命罢了。
“巫蛊师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巫蛊师看着她脸上犹豫的神色,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现在,平安京那边怎么样了呢?”
巫蛊师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奇怪的光,“那里现在很危险,非常危险,你一旦出去就会像上次一样受伤的,留在这里吧,老朽会保护你的安全。”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麻烦巫蛊师先生了呢?他已经好心把自己带回他的家,如果还要让他分心去保护她的安危,实在是太叫她过意不去。
“留下来,留在这里,不要离开我身边。”
见她没说话,巫蛊师又重复一遍。
那样不容拒绝的语气,让蝴蝶精内心升腾起强烈的不安。
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没有可以用来拒绝的理由。
“那就,麻烦你了,巫蛊师先生。”
「03」
自从把蝴蝶精带回来,巫蛊师就很少再出去了。若是以往,他每过两天都会走出石室,下山去给自己饲养的虫子们寻找食物。
在头几日里,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昏迷的蝴蝶精身旁,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数着她脸上纤长的睫毛,嗅着她身上馥郁的甜香,就像以前他站在虫笼旁充满爱意地看着那些蠕动爬行的虫子一般。
蝴蝶精醒来所花的时间比他想得要快。
她才醒来的时候,眼睛半睁着,还有些困,整个人呆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宛如一只才蜕壳的蝴蝶,翅膀从柔软慢慢变得坚硬,在他面前舒展成平日里所熟悉的模样。
巫蛊师看得入神,连她对自己说话都没反应过来。
——现在外面很危险,他想也不想就这样告诉她,甚至比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更加急迫。
一定要让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他会精心照料她,如同照顾蛊里的虫子。
他可以每天喂她自己亲手调配的蜜汁,替她铺好松软的草席,还可以做她的观众,听她唱歌,看她跳舞。
可是……她不愿意。
“现在,平安京那边怎么样了呢?”
她满怀期待地问他,仿佛只要他一说出平安京已经平定下来的话,她就会立刻飞走,回去她的世界。
于是他再次挽留了她,不,说是命令也不为过。
在他自己的巢穴里,要困住一只重伤的年轻小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蝴蝶精笑着答应下来,脸上是真情实感的对他的感激。她就是这样一个善良乖巧的妖怪。
巫蛊师不由得庆幸自己戴着面具,脸上狂热兴奋的神情才得以被遮住。
就算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想留下来,他也心满意足,激动到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抖。
他终于得到她了。
「04」
蝴蝶精就这样住进了巫蛊师的巢穴。
她被照顾得很好,喝的水是日出前从花瓣上收集的露珠,吃的食物是以最恰当比例混合的树汁与花蜜,枕边放着的花朵每天都不重样。
可是她仍然感觉很不舒服,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被他悄无声息地侵入进来。巫蛊师无时不刻不守在她身边,喂她吃饭,替她换药,从早上睁开眼听到他的早安,一直到天黑伴着他的睡前故事入眠。
等她恢复到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也依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外出的时机。
蝴蝶精坐在草席上,拿起枕边含苞欲放的蓝色小花,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若有若无的花香里还掺杂着夜间露水的味道。
花是每天都会换的,说明他每天都会出去,但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他离开巢穴过。
“你喜欢这种花吗?明天多摘一点给你好不好?”
蝴蝶精转头,巫蛊师正戴着面具,坐得远远地看着她。
为什么在自己家也要戴着面具呢?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这里并不是他居住的地方,所以他才没有取下面具?
也许是她想了太久,巫蛊师误以为她的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可以吗?”他问道,似乎有些忐忑。
蝴蝶精眨眨眼,回过神来,捧着那束小花露出一个明媚可爱的笑容,“只要是花,我都很喜欢的哟,巫蛊师先生每天带回来的花都很漂亮,不用再特意费心做些什么了。”
明明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却感觉到他一下子沮丧了起来。是她刚刚说了什么惹了他不高兴吗?
“巫蛊师先生?”她本来只是想问问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却不小心把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你不曾摘下面具呢?”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啊,只、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如果让你觉得困扰的话……”
没等她的解释说完,巫蛊师默默抬手取下了面具,出乎意料地顺从。
蝴蝶精顿时就忘了自己没说完的后半截是什么。
“……巫蛊师先生,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说过,你摘下面具之后的脸非常好看?”
他摇摇头,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她的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
“……没有。”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你是第一个。”
也不过是一句寻常的陈述,蝴蝶精却莫名其妙红了脸,心跳得快要蹦了出来。
「05」
巫蛊师每天都会从花丛中选取最娇艳饱满的花朵,束成一把放在蝴蝶精的枕边。他深知自己是个只会养虫的无趣男人,送花是为数不多他能想到的哄蝴蝶精开心的办法。
她确实会在看到鲜花的时候惊喜地和他道谢,但她眺望外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如果是他的虫子,只需要洒上它们爱吃的食物,它们就会满足,为什么对蝴蝶精就不行?蝴蝶喜欢的,不就是花吗?巫蛊师试图寻找其他她喜欢的东西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惜都无功而返。
“巫蛊师先生,为什么不曾摘下面具呢?”
当她这样问的时候,巫蛊师简直高兴到快要手舞足蹈。
她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东西。如果这样就能让她暂时遗忘掉外面的事情,他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感兴趣的对象是自己。或者说,是非常乐意。
还没等蝴蝶精开口请求,他就主动取下面具,满心雀跃着期待她的反应。
“巫蛊师先生,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摘下面具的脸非常好看呢?”
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反应。她用那样天真又好奇的眼神仔细观察着自己,让他险些忍不住想上前索求更多。如果这样的目光,能一直落在他身上,只注视着他就好了,这样的话,就算她提出再无理的请求他也一定会在这样的目光下纵容的。
不过,巫蛊师对自己的脸是没什么概念的。他周围的人或妖,只要看到他用心呵护的虫子,就会纷纷逃开,恨不得他和虫子们一起彻底消失才好。于是他戴上面具,隐居在人世外,享受着无人打扰的饲养虫子的时光。
他对她说了以前的事,蝴蝶精露出很伤心的表情来。
“为什么巫蛊师先生明明很善良,却不能被其他人理解呢?虫和他们一样,也是活生生的命啊。”
“你在难过吗?没什么的,老朽并不为此失落过,你……笑一笑,好不好?”她低垂的眉眼让他的心脏像被剜开一样疼痛。
蝴蝶精从草席上下来,一路小跑到他身边,双手举着那束蓝色野花送到他面前。
“虽然这是巫蛊师先生采下的花,但是看到花的时候我很开心,现在我把它们送给你,希望这份快乐也能转赠给巫蛊师先生。”
她纯洁灵动的眼眸让娇艳的花朵也黯然失色。巫蛊师好想划开她的皮肤,想去弄明白为什么她和虫子们是同类,她却比它们更加让他神魂颠倒。
“我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
他这样说着,接过她手上的花,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娇嫩滑腻,柔软温暖,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沉醉其中。
巫蛊师更加确信自己隐瞒她事实真相是正确的选择,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在她睡着后都做了什么,她一定会吓到逃走的。唯独这个,他绝对不允许。
蝴蝶精不知道,普通的虫子当然不会引起人与妖的厌恶恐惧——巫蛊师豢养的,是蛊虫。
乱人心智,摄其魂魄,蛊发时如万蚁噬身,不得解脱。
就像她一样。
「06」
蝴蝶精发现自己进入不了梦境了。
原本她是可以自由穿行在梦境之间的,可是现在完全没办法进去了。起初她以为是自己伤得太重,影响了她的能力,然而现在她伤快好得已经差不多也还是不行,就仿佛有什么力量禁锢住了她。
这样一来,唯一能联系上食梦貘的办法也行不通了。
蝴蝶精深深叹口气,捧着脸看着巢穴的门发呆。
巫蛊师坐在她旁边,盘着腿认真地编着花环。自从那天摘下面具之后,他就再也没戴上过,果然,自己暂时居住的这里,对他而言并不是真正栖息的地方吧?不然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他明明不介意露出脸却在家以面具示人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等着急了吗?马上就编好了,再稍微等一等我。”巫蛊师察觉到她的目光,从一大捧花枝中抬起头,黄金一样的眼瞳温柔地看向她,鲜姸的花瓣使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柔和了不少。
……说不出口。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是说不出想要离开的话。巫蛊师先生是救下她的恩人,她不想以忘恩负义的形象从这里走出去。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可以暂时出去,寻找食梦貘的下落呢?
花朵与茎叶在巫蛊师手里缠绕编织,拧成一个漂亮的花环,颜色深深浅浅,花朵大大小小,在这昏暗的巢穴中,是她唯一能与外界连接的纽带。
蝴蝶精忽然有些怀念曾经在阳光下自由飞舞的那些日子,追着云,逐着风,在山坡上歌唱,在溪流旁舞蹈,和认识的朋友们欢笑打闹——好像都已经变成,过于遥远的回忆了。
“巫蛊师先生,现在外……”
她试探着开口,他拿着花环冲她招招手。
“来,坐过来,试一试尺寸合不合适。”
……被打断了呢。
蝴蝶精老老实实往旁边挪了一挪,紧挨着巫蛊师坐了下来,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刚刚,会不会是他故意打断她的话?她偷偷抬起头,正撞上他餍足又兴奋的眼中。只一瞬,那样异常的神情便消失不见,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没什么表情,偶尔还带着一点羞涩的巫蛊师先生了。
是她看错了吗?
“我可以,摸摸你么?”
他忽然这样问她,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蝴蝶精顶着花环,懵懵地点点头。以前在领地的时候,妈妈也很喜欢摸她的脑袋,还鼓动她的朋友们一起摸,大概是……大人的某种奇怪爱好吧。
巢穴的采光性不是很好,外面的光照不大进来,整间石室用来照明的是巫蛊师平日拿在手边的提灯。幽幽的蓝光浸透空间,巫蛊师的手缓缓靠近,抚上她的脸颊。
提灯在他背后,她逆着光看不清他表情,只能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流连。虽然以前和朋友们嬉闹的时候,他们会开玩笑拧她的脸,可都和这次的感觉不一样。
像是露水滴过叶尖,像是白鹭掠过湖面,像是夜风穿过夏梦,像是……像是黄昏后的情侣依依不舍地别过他们的爱人。
她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吵得她头昏脑胀,丧失了分辨能力,时间过得漫长到没有边际,却又似乎只过了一瞬,他便收回了手。
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热得快要烧起来。
若有若无的熏香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恬静又沉稳,是从他指间带来的,属于他的味道,像是要从遥远的梦境深处诱人入眠。
她没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已经困了吗?去休息吧,在你睡着之前,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巫蛊师站起来,轻轻地抱起蝴蝶精走向床榻,声音轻得仿佛大声说话她就会碎掉一样。
“唔……抱歉,巫蛊师先生……平时,我明明不会………这个时间就想睡觉的……”
她在他怀里困得睁不开眼,努力不让自己马上睡过去。
朦胧的视野里,她勉强能看清他流畅的下颌线,和他嘴角诡异扬起的弧度。
得想个办法,趁巫蛊师先生出去的时候……
不过……
真的……好困啊……
「07」
动物幼崽如果被突然放到陌生的环境里,很容易出现应激反应,它们会在夜里停止休息,一味地试图寻找出熟悉的气息。
因此巫蛊师在安抚幼虫的时候,会用自己调配的安神香镇定它们的情绪,让它们不至于在晚上因为不睡觉而变得虚弱。
为了让某只不安生的小蝴蝶在睡着后不会误闯入梦境的世界,他在香里稍微多加了一点蛊虫卵的粉末。把香块和虫卵粉末混在一起装入香囊,放在她的枕头底下,可以保证她一夜无梦睡到天亮。等粉末在第二天失去效力,再重新放上新的就可以了。
蝴蝶精还是太幼小,妖力相较于他而言微薄到几乎没有,他没想到只是手指上残留的粉末就让她产生了困意。
是他太过忘形,看见她戴着他亲手编的花环便忍不住想亲近于她。
巫蛊师低头看着怀里的蝴蝶精,她已经敌不过睡意,蜷在他胸前安然入眠,头还无意识地在他心口蹭了蹭。
真是弱小到让人怜爱不已的小妖怪。
他如何能忍心把这样的她放到他的庇护之外?
“只有我身边才是安全的,只有我才能让你平安地活下去,忘掉外面的世界吧,永远地属于我一个人……”
巫蛊师俯在蝴蝶精耳边一遍遍低语,像是要把这些话烙进她身体的每一寸缝隙。
她沉沉地睡着,呼吸绵长而均匀。
巫蛊师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床前,拿上提灯大步走出巢穴。
夜色降临,属于妖怪的时间到了。
惨白的月光渗进死寂的密林,凝固成扭曲的树影。巫蛊师走在湿软的草地上,整片林间只听得到飞蛾不断撞在提灯上的声音。
静得不正常。
他在一张巨大的透明的网前停下脚步。
网是用蛊虫吐出的丝结成的,困不住太过强大的妖怪。
巫蛊师看着网上被裹成茧的三个人类。
——对于毫无力量的人来说,网是最佳的捕猎道具。
“今天只抓到了三个,还都是人类,不知道够不够小东西吃的……最近食物不太够了。”
即便他的小东西们不太挑食,不管是妖怪还是人类都能吃得津津有味,但最近逃来森林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走出这片森林,下山就是平安京。只是不知道在封印被破坏后,那里还到底是不是蝴蝶精记忆中牵挂的模样。
但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比起平安京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更在意怎样才能让蝴蝶精听话地被养起来。
他以为宜居的场所,美味的食物,漂亮的鲜花就足够让她彻底依赖于他。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
巫蛊师站在巢穴地下室的台阶上,看着那上面沾染的独属于蝴蝶精翅膀上的蓝紫色的鳞粉,为即将到来的变故发出悲叹。
「08」
“……然后,擅自离开家的小白兔就被山里的老虎吃掉了。”
巫蛊师坐在床边给蝴蝶精讲睡前故事,骨节分明的手指耐心地顺着她散下来的头发,像是在打理一匹上好的柔滑绸缎。
“哎,竟然被吃掉了吗?小白兔好可怜……如果当时有谁能救下小白兔就好了。”蝴蝶精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颗脑袋,紫葡萄一样的双眸天真地看着他。
提灯为巫蛊师苍白的脸镀上一层蓝光,他凝视着她的金色眼瞳明亮得不可思议,仿佛能照亮一切隐藏的秘密。“是啊,如果她肯乖乖待在家里,就不会遇上危险了……今晚的故事该结束了,现在是好孩子睡觉的时间……晚安。”
他忽然单手撑在蝴蝶精的枕头边上,俯身摸了摸她软软的脸蛋。
蝴蝶精身体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所幸他似乎没发现她的异样,仍是一脸满足的表情。
……但是还是在一直看着她呢,果然今晚也要等她睡着了他才会离开吧。蝴蝶精往被子里钻了钻,慢慢闭上双眼。
就算在黑暗里,她也能感觉到巫蛊师的视线一动不动地钉在她身上,她努力把呼吸放得缓慢均匀,装出睡着了的样子。
枕边凹下去的地方弹了回来,是巫蛊师收回了手。蝴蝶精听到他笑了一声,随后是黑暗中朦胧的光渐渐消失。
巫蛊师拿着提灯走了。
蝴蝶精再闭了一会儿眼,确定没再听到任何声音后,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她拿开枕头,一个小小的香囊静静地躺在席上,被一颗泡泡似的东西包裹着。
还好他没发现,她偷偷用珍珠的盾把香囊的气味隔绝了……得感谢之前食梦貘送她的珍珠呢。蝴蝶精松开一直攥着的被子,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蝴蝶精摸黑穿上鞋,手在空中试探着摸索,手指终于触碰到坚硬的石壁,她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外面挪动,不知道在黑暗里走了多久,终于凭手感感知到走到了岔路口。
如果她猜的没错,继续直走就是这个巢穴的出口。她没有任何犹豫,继续扶着墙拐去了另一边,又往巢穴的另一个深处走去了。
黑暗让感官全部丧失了应有的功能,蝴蝶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眼前耳边全是一片死寂。
突然从黑暗里传来“啪咚”一声,像是有谁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小石子。
蝴蝶精立刻站住,紧张地贴在墙边提神听着。
没有。什么也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似乎……是她多心了?
蝴蝶精长长地呼出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继续慢慢地向前走。
这条道路一直延伸向下,通往一个爬满了蛊虫的地下室。
原本只能用蛊虫身上的荧光照明的地下室,今天难得地点了壁上的油灯,大概是巫蛊师离开的时候忘记吹灭了。
小小一簇火苗散发着微弱的光,把绑在角落的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那些都是落入巫蛊师陷阱,被带来此处作为饵食的人类。
蝴蝶精是昨天才发现这个地方的,原本是想趁巫蛊师不在前往平安京,阴差阳错地却到了这里。
“哎哟,小姑娘,你真的来了啊?”
一个身着灰衣的大叔发现了门口的蝴蝶精,看似轻松地跟她打着招呼。
昨晚就是这个人让她先回去的——理由是那个时候已经快到巫蛊师回来的时间了。但万一,她是个不讲信用的妖怪,自己逃掉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那也比被那个妖怪发现,大家都死在这里要好。”那位大叔这样回答她。
说得没错呢,要是巫蛊师先生发现她竟然想偷偷跑掉,还放走了他捕获的人类,一定会气到把她丢进虫堆,成为妖虫的养分吧。
“抱歉,巫蛊师先生,我还有不能丢下的东西,族人,朋友……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一定会回到这里好好跟你道歉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蝴蝶精小声地对着满地的蛊虫低语。
已经走出地下室的灰衣大叔回头叫她,“该走了小姑娘,还在发什么呆?大伙儿已经跑远了,再磨蹭的话我们可要追不上了。”
“啊,好的,我这就来。”蝴蝶精赶紧跑了过去。
不过,追不上也不要紧吧?那群人对身为妖怪的她戒备得紧,说不定是故意想要甩开她的。
“昨天没来得及问,小姑娘出去之后打算去哪儿?”
“我要去平安京,我的朋友还在那里。”蝴蝶精一边勉强追在他身后一边喘着气回答。
灰衣大叔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内回响,“虽然我说这话不太合适,现在你还是不要去平安京比较好,那里已经被阴阳师用结界包围起来了,据逃出来的人说,里面全是会吃人的妖怪,你看起来也不怎么强,万一进去被吃掉不就惨了吗,哈哈哈。”
“但是……”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出口处的亮光了。
“行啦,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就是倔,我女儿也这样,从平安京逃出来的人现在都在黑夜山脚下,如果你的朋友还活着的话,应该会去那,你和我们一块儿去吧。离这片森林也不远,出了森林再过河就到了。”他笑呵呵地提议,一点也不介意她妖怪的身份。
大叔好像以为她的朋友是人类了。
她唯一可以称作朋友的人类,想必此刻正在平安京的结界内与恶妖战斗吧,丢下朋友自己逃走可不是蝴蝶妖一族的习惯。
“我送你们出森林吧,我的身份不太适合出现在人类面前。以后有机会的话,在平定后的平安京再见吧。”蝴蝶精委婉地拒绝了大叔的提议。
两个人终于跑了出来,追上了前方逃亡的人群。森林里连一只飞鸟都没有惊奇,唯有朦胧的月色与潮湿的空气,真实得让人振奋。
蝴蝶精听到前面的人问:“我记得之前这里不是有网吗?怎么扯也扯不断,越挣扎缠得越紧。”
有人笑他,“没有还不好吗,说不定是老天开眼要我们赶紧回去。”
他们的声音都洋溢着重获自由的喜悦,谁也没认真去思考为什么那么坚韧的捕猎用的网说没就没了。
蝴蝶精却忽然想,万一……是那位猎人故意撤下陷阱呢?
她蓦地感到一股熟悉的视线热切地跟随着她。
她不由得慢下脚步。
可他为什么要撤掉?为了放他们走吗?他现在在看着他们吗?
那视线似乎更明显了。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两边的树木已经逐渐稀少,就快要走出森林了,不能在这里停下。蝴蝶精正要加快速度,前面却传来了惨叫声。
森林外到处都是游荡的恶鬼怨灵,冲着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类毫不吝啬地露出獠牙。
面对数量如此多的鬼怪,蝴蝶精连自保都做不到。
灰衣大叔一边狼狈地往前跑,躲着那些面目狰狞的妖怪,一边冲慌乱的人群吼,“快去桥上!往河边走!”
哭叫,鲜血,死亡,人们在其中挣扎着,向象征着希望的吊桥逃去。
大叔忽然发现蝴蝶精还站在原地,回头冲她喊,“你也快过来!快点!”
一盏环绕着飞蛾的提灯摇晃着映亮她眼中的惊恐。
“她不会和你走的,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为好哦。”巫蛊师从后方搂紧蝴蝶精肩膀,牢牢地把她按在原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座摇摇晃晃的桥。
跑到对岸的人正在解吊桥的绳索。可大叔还没过去。
一切在蝴蝶精的眼里都变的极慢,她眼睁睁看着大叔一个箭步冲上吊桥,恶灵尖啸着在他后面追赶。
“快解!鬼要追上来了!”有人焦急地催促。
“等会儿!还有人没过来,等……”
这话立刻被淹没在尖锐的反对声里。
“难道要为了他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去死吗!”
“他还跟妖怪有接触!死了更好!”
绑在木桩上的绳索被加速扯下。
恶灵就快要追上大叔,眼见长长的爪子要够到他的后背,吊桥却在这个时候解体散掉,无论是捕食者还是求生者,都和那些木块一样被湍急的河流一视同仁地吞没。
巫蛊师把疯狂挣扎的蝴蝶精摁在怀里,“想去救他吗?不用白费力气了,那条河里也都是……吃人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汹涌的水流卷起巨浪,像是什么巨兽从中跃出叼住了它的晚餐,汹涌的水面只剩波浪,连木板也没浮上来。
“为……为什么?”蝴蝶精扯住他衣服下摆问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根本无法问出完整的句子。
为什么要放他们出去?为什么不让她去救他?为什么……为什么唯一平等看待她的人类却没有好结局?
“怎么哭了,他死了你就这么难过吗?”巫蛊师温和地低头,用舌头卷走她眼角的泪,含在嘴里品味,“唔,好甜。”
他对这场失败的逃杀无动于衷。
“我不是说过吗?擅自离开家的兔子会被恶狼吃掉的,可你还是这么不听话,不让你出去你好像永远不会死心。。”
蝴蝶精抽噎着,小小的身体一抖一抖地像是暴露在狂风中无助的幼蝶,根本不想听他说了什么,可他仍旧没有停下话语。
“妖族在冲破平安京的邪气里得了太多好处,连面上的和平也不愿意维持……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答案的,为什么陆地上的鬼怪能从桥上自由在两岸穿梭,那头的人类却没有来把桥拆掉呢?”
是什么让苟延残喘的人类连居住地最基本的安全也不要了?
蝴蝶精呜咽着摇头,不愿再听。
那群人类恐怕现在都进了那边恶灵的肚子。灰衣大叔所说的暂住在黑夜山脚下的百姓,应该早也不在那儿了。
巫蛊师放下提灯,把哭泣着的蝴蝶精抱到自己胳膊上坐着。
月光下他紫色的妖纹和黄金的瞳孔无一不昭示着妖怪的身份,就算五官再俊逸完美也透着一股非人的邪气。
“你这样不乖,我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你哭得这样可怜,我还怎么忍得下心惩罚你呢?答应我,以后哪里也不去了,留在我身边,这次我就原谅你。”
“弱小的生物注定会被强大的捕食者吃掉的,我们才是同类,我们注定会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他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和平时一样轻缓,说出来的话却让蝴蝶精遍体生寒。
她拼命摇着头抗拒,想推开他,幼小的身躯却对他造成不了分毫影响。
“我不要,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想回去,我要回家。”
她盈盈的紫眸像是化开的水晶,巫蛊师舔舔嘴角,想立刻就把这对水晶球藏进一点光亮也没有的黑暗里,只他一个人能看见。无知的蝴蝶还不知道她的眼泪丝毫没有引起眼前人的同情,只让巫蛊师变得更加迷恋她。
“只有飞蛾才追求着您的提灯,巫蛊师先生,蝴蝶需要花与风才能活下去。”
“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巫蛊师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熟悉的香味再次席卷她的嗅觉。
在她的意识彻底陷入梦境深处前,蝴蝶精听到他癫狂的声音。
“让我伤心……太让我伤心了,小蝴蝶,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该好好地用惩罚教会你正确的观念。”
“小家伙们的食物都被你放走了,作为补偿,该你被我吃掉了。”